第四章

    我确实忘不了，这人也没搭理我，有些时候生气确实没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少，考虑到没有朋友，生气会让我越来越孤独，变得不可理喻，不被理解，像用砂纸磨眼睛一样痛苦，所以我打算不去想这些事情，把注意力放在发传单上。

    有天我回去的时候见到张余把身份证带上急匆匆出门，说是要去打疫苗，跟我说明天放我一天去打个疫苗，顺便看看医院附近的我姥姥。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看见张余带回来个女人，穿铆钉夹克，满脸都是环，嘴唇很厚我看了一会，就回去睡觉了。

    次日我去接种点像世界上大多人一样，都打算用一针疫苗等一个平安，我看见一个人提着公文包有气无力地站在我旁边，黄色的粘稠物在他眼角堆积了一大堆，打电话跟老板说中介业务，我真不明白他这样活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从不想我这样活和他有什么区别......只是心里感到慌乱。

    我早已经不喜欢陷入自我陶醉了，也告别了总以为自己是的思维，因为自从我告诉别人说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大概率百分之八十都是FW后，他用“你是通过什么公式算出来的？”我就再也没认为自己多屌了。

    一般推翻自己那套愚笨的经验主义谬论后，整个人会暂时不知所措，有时候会陷入观察观察视野里的人们，我发现保安很不爱带自己的帽子，总是要用手往帽檐上掰扯两下，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就再没离开过我，也就没看他了。

    接下来目光转向排队在我前面的人，黑短袖上全是漆点，是个穿人字拖的平头健硕男，排队的时候他站在前面会时不时提一下自己腰间的五彩腰带，用挖耳勺掏出来耳垢然收纳在卫生纸里面攥着。

    留观时我们坐在一起的，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我，随后急忙地跟我说他是驾校经理，用我不大能听得懂的方言侃侃而谈，大概是他名下兼管20名受尽千锤百炼的驾校教练.........

    我说自己最近拿不出来钱，先暂时不考虑这些。

    我想着驾校教练能经历过什么千锤百炼的时候不受控的笑了出来。

    他看我笑，所以继续跟我推荐那个驾校，我跟他笑着说我不想学车，无奈还是滔滔不绝，我慢慢发现这个人说话很爱拨拉头发，说一句话就可以拨两次，让我想起了零零年代年电视上播的成龙代言的霸王广告声音，有些想笑，但这次我确实不敢笑了。

    愉悦的好景不长，很快我偶然的透过微妙的日光线，看到他很多的头屑随着微风已向我源源不断地涌来，我开始吹气，才发现自己戴着口罩，第一批赶到的头皮应该早已像大雪一样落在我肩上，他看到后便不再拨弄头发，我看见除了左手抓着手机外，他较为具有钢琴天赋右手也失去了一些自由。

    我们沉默了五六秒后，他交叉双臂哈哈一笑，贱不兮兮地轻轻摇了摇头，翘起了二郎腿把头转过来继续跟我说学自动挡有多麽美妙。

    因为头屑和头皮屑以外的事情，我虽装作发呆，但其实是不想再理会他，撑着下巴....

    那时除了余光扫视过三四次一个颇有气质的的护士外，就只有坐着发呆，他看到我的置之不理，也渐渐消停。这次我们陷入了真正的沉默.....

    过一会儿我听见他和人通话，得知他很长时间没有再回湖北老家，接着继续在电话里讨论有关驾校的事。

    等他电话说毕挂掉，我也翘着二郎腿，转头问他湖北老家那边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还是翘着二郎腿，两手抱着一个膝盖微微抬头向前面墙上的挂钟看，上半身时而前倾一下，时而后仰一下。

    我感到他的状态忽然有些失真，我开始了对其命运的揣测猜想，因为先前对其冷冷的歉意，故预设出他的命运与经历，我做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先验悲怜，那一刻确实有一种无曾经历的尴尬，也就不再看他，这两个二郎腿就一直伴着同期声翘了下去......

    留观完我给他发了两根我们家乡这边的地方烟，他把一根别在耳朵上，一根叼嘴上，和我笑着说再见，走时候还脚步趔趄了一下回头望我，我自然瞬间地也微笑着迎别，骑共享电动车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可能他也深深明白，陌生的人与人相遇，总都是在这个世间匆匆别过，有时候却又好像还是差那么几句话。

    大多此种情况的陌生人都一样，渴望着和彼此拥有那短暂却又融洽圆满的温暖，因为这些情愫可以稍微麻痹彼此生命中长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