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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树有三枝,花有三瓣

    次日,当薄疏的晓雾被轻风驱得几近罄尽时,一轮新的朝阳,便从迢远的梦泽湖面上踏着晨曦铺就的烂漫霞路,冉冉升腾到天光熹微的苍穹上了。

    官道上依旧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城外,一辆马车碾过一棵流淌着晨露的小草东去,前往琅琊县临泽城中。

    数万里梦泽湖水夹着东风,吹绿四野,也润湿了临泽城。

    临泽,临泽。

    立于梦泽西岸,隶属琅琊县城。

    云氏立足琅琊县百年有余,设有子嗣堂养幼儿择灵脉之后,仙塾束稚童习百艺。

    这条幽深的小巷,便是子嗣堂。

    住着许许多多如同云定一样的,云氏子弟。

    启灵阁位于城主府内,尚有一段距离。云定做完早课后,便出发前往启灵阁。

    巷口出来后,仙塾在西,启灵阁在东。

    东边的这条路,他八年没有去过,只有每次从仙塾回来时略过一眼。

    今日重新踏在这条路上。

    行人很多。

    路牙上的青苔依旧。

    货郎的叫卖声有些嘈杂。

    蒸笼上的水汽腾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云定走在街上,这条路他走过,测灵的时候走过,那时一行三人。

    走着走着,视线有些模糊,天空暗了下来,有些血红。

    叫卖声不知何时停了,流淌在地沟中的渣滓水渍泛着血腥,水汽化为了张牙舞爪的天魔。

    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云定的脚边。

    少年显得有些畏惧,如同当年稚童的他一样---

    后退,不停的后退。

    尸体幌动,犹如附蚁。

    突然一个面孔强行闯了进来。

    “定儿,快跑!”

    云定立刻杵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午夜梦回的面孔,想要把她看清,可是太过模糊。

    血色太浓,世间昏暗。

    人影压抑在暗中。

    八年来,从害怕,畏惧,到忐忑,最后是期待。

    终究没有看清。

    梦醒了。

    店边的屠夫泼出一盆鲜血,大声的干吼着,云定看着他牙上的菜沫,吐沫乱飞的两片嘴唇不停的上下交合。

    没有声音!

    而且,那种模糊的面孔瞬间清晰起来,印入眼前的是一张肥胖猪脸,栽着一些不很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那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

    “那家的兔崽子,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爷爷我......”

    云定深邃漆黑的眸子终于回神,腰间的长剑闪动。

    一片衣角,夹杂点点胡须掉落。

    衣角上沾了点血渍,今日启灵,云定穿的是新衣。

    “对不起!”

    少年轻轻道了一句歉,是他挡在了人家的门口,有些影响人家营生。

    云定继续朝启灵阁走去。

    有些事,他想知道;但是要拿剑去问。

    屠夫待云定走后,才渐渐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缺了一截的胡须,面色恹恹小声嘀咕了几句。

    抬眼看到街坊四邻,真正看他笑话,顿时一阵脸臊。

    “看什么看,再看我一屠刀宰了你们这帮腌臜货!”

    云定不管屠夫的恼羞成怒,独自在街上走着,感受着这段重逢的路。

    他是一个敢揭开伤疤的人。

    虽然想过很多次,那段记忆犹如反刍一般仔细的咀嚼,当真正走在这条路时,心却平静了下来。

    无悲,无喜,无忧,更无伤感。

    .......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却是欢快。

    马蹄踏在土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愈是接近临泽,显得愈是欢快。拉车的马只有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临泽西门,九门威严耸立,紫金中门常年紧闭,两边各四门九流三教的人流络绎不绝。

    “少爷,到临泽了。”

    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凡人世家公子的出行不过如此。

    下一刻绉纱被撩起,云剑看看了记忆中的临泽,百丈的城墙依然诉说着儿时的感慨。

    云剑抬头无意识看了看天上飘着的低云,也许风雨欲来。

    “走左三门,去启灵阁!”

    绉纱落下,马车内麝香弥漫,云剑拿起手中的书接着看了起来,随口于边上的少女讨论几句。

    “驹影招式,收束间有些涩怠。”

    少年修长的手指挥动,比划招式。

    边上的少女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

    “这是修士手段,夫君不必介怀。凭借夫君天资,定会拜入宗门内。”

    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车夫赶着马车,从左三门朝汇入城中。

    挂在天上的低云,依然慢慢漂浮着,随着马车飘入临泽。

    ......

    樊楼的风铃摇曳着春味。

    云仓锦衣绣云,双腿肆意散开。

    推开案上新盏,腰间紫金挂在手上,浊物顺着嘴角滴落在华服。

    “这茶喝着没劲!”

    少年扬了扬手中,“还是酒好!”

    对案女子摇头失笑:“仓郎,这是雨后翠尖。樊楼招牌被你这么说,小心林姨让你出不了樊楼。”

    云仓斜了斜立在玄关服侍的小厮,满不在乎道:“林姨敢关我,我就揍他儿子。”

    女子哑然,这么多年无赖的性子一点是没有变。

    林木憨憨一笑,躬身后退,取了几坛上好的林间雪。

    铃下雅座新火试着白瓷新茶,聊聊茶香边团坐一位黑曜石般澄亮眼眸的飒意少年。

    清倌人端坐案前唇齿嗅茶香,浪荡子瘫于团上饮浊酒。

    侍女抱琴立身后,小厮躬身茶添杯。

    惬意,无忧。

    天边余晖悄悄散逝,朝阳的亮色席卷,大街小巷沸腾声起。

    远处秋枫湖上潺潺的湖水波光点点,楼船上红茜纱的宫灯排成了行,其间可见女子摇曳妙姿。玉香楼前长裙飘逸,发如墨染,女子的手中或有一支短笛,或是一把琵琶,于一片灯海之中旁若无人地奏响清平乐世。

    安享乐色,岂乎早晚!

    云仓晃荡的身影,自樊楼而下,身后跟着小厮林木,那个挂着紫金白云葫芦的少年,在女子的盼望中,消失在街角漫漫人海中。

    云氏各地符合条件的子弟,云集临泽城。

    今日启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