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伯爵
漆黑深沉的夜空,绯色妖冶的红月。
那个男人带着笑意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身酒红色的衣袍,内衬外衣层次分明,给人非常工整的感觉;在月光衬托下,他就像是用鲜血披上了一件外套,但这并不让人觉得血腥野蛮,反倒透露出几分优雅与神秘。
正如传说故事里血月之下的那个种族一样。
然而,此身的他仍为人类,从这个人身上感知不到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平分头整齐梳理,下颌留着精明的山羊小胡子,脸上再无须无毛,看起来宛若艺术家完成的雕塑。事实上也是如此,刚才在餐厅他有一尊足足十多米高的宏大雕像。
这是个英俊的男人,因为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和氛围,英俊的相貌倒成了附属品。
此刻,他蓝眸笑盈盈地望向前方道:
“欢迎你,客人,或者是战士。
“我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我是德库拉伯爵。
“今晚我们将要举办盛大的宴会,你应该有收到邀请函的样子,这真是一件美事啊。”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一盏盏烛火渐渐亮了起来,人影憧憧,似乎夹杂着许多问候声与谈笑声,如画卷般在对方身后展开。
这个男人仿佛处在那喧嚣热闹的“画卷”里,又确确实实身处这座早就破败凋零的庭院,他就像两个世界夹缝中的人,活在当前,又活在过去。
爱尔特“扫视”了下那些突然出现的宴会人群,从他们身上感应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看来只不过是残留的影像罢了。
她又回过头,“望”向自己来时的路,发现身后的餐厅早已灯火通明。那边似乎是宴会的主场地,里面的灯光一直照耀得很远很远,如同能够将初雪消融的阳光,带给人温暖安心的感受。
两个身披红袍的人立于月色之下,他们的周围并没有光。
再次抬起头,爱尔特在男人后方“看”到了一座模糊的宫殿。它就屹立在那里,有着无数级台阶,想要前往主殿则必须经受两旁两排石像鬼的注视。
它现在被一层迷雾封锁着,看不真切,所以无法继续前进。
需要得到主人的认可吗……思绪电转间,爱尔特用沉哑的嗓音开口了:
“晚上好,伯爵。
“我是来挑战你的战士。”
“噢噢,多么勇敢的人。”自称“德库拉伯爵”的男人低叹了一声,“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同族的气息,你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你是为了‘永生’而来?”
“永生只是虚妄。”爱尔特简洁回应。
“呵呵,请原谅我的失态。”
德库拉伯爵笑道:“我以前只是一个人类,所以还残留着许多短生种时期的习惯,不过这正是我最为自满的地方。
“知道了渺小,才能知晓伟大;体验了短暂,才渴望得到永恒。
“今晚的宴会对任何人开放,你有资格参加。”
“感谢。”爱尔特稍稍行了一礼。
伯爵用湛蓝色的眼眸看着她,轻轻颔首道:
“我可以将‘永生之酒’分享给你,正像我以前做的那样,我不吝于向任何人分享我的财宝。
“只是,我的酒杯不知道遗失到哪里了,我希望你能把它找到。
“这视作对你热忱心的考验。”
爱尔特“嗯”了一声,但是暗红色斗篷并未摆动,她“注视”起眼前的男人。
德库拉伯爵45°角静静欣赏着夜空中的红月。
试探一下……爱尔特斟酌道:
“伯爵大人,你知道今年是几几年吗?”
“哦,我当然记得很清楚,就在今年年初我才接受初拥成为了家族的一员,那件东西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找到的。
“这是对我意义非凡的一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说着说着,德库拉伯爵突然卡壳:“我记得今年是……哦,今年是……
“抱歉,我的朋友,看来为了准备宴会我最近过得太劳累了,但我的确很喜欢仲夏的夜空,所以才要将宴会定在这个时候。
“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印象了……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爱尔特不动声色。
过了几秒,她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你最重要的事物还在吗?”
男人沉默了,脸庞埋在阴影之中。
“……财富,名声,地位,这些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东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些人可以为了它们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但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我心爱的妻子玛丽莎以及我的小阿尔卡特,他们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的存在。
“我最重要的事物,是家人。”
他缓缓说出这些话语,声音逐渐变得呆板、僵硬,失去了感情。
德库拉伯爵两眼突然变得猩红,从中流下两行血泪,他向着天空那轮红月伸出手,低吼道:
“这一切都是骗局!”
“快逃,玛丽莎!快逃,阿尔卡特!”
男人的嘶吼回荡在庭院之中,犹如水面溅起的阵阵涟漪。
爱尔特观察着他。
“……哦,勇敢的战士,你为何还不动身?”
德库拉伯爵放下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恍惚地笑道:“快些去吧,永恒的生命在向你招手。”
“再见,伯爵。”爱尔特再次行了一礼。
她的身形随即化作许多只蝙蝠飞散。
望着高悬于头顶的那轮红月,男人的嘴角逐渐勾起。
“月亮真是美丽。”
他感慨道。
这边,与德库拉伯爵分别后,爱尔特回到了来时的那条隐秘通道面前,但此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扇侧门,餐厅内散发着温馨的烛光,不时有模糊的说话声传出。
哐当。她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景象。天花板上悬垂着精美的灯座,在烛光衬映下地板好似鎏金而成,餐桌边缘也摆放着一座座烛火,提供了充分的照明。
食物极其丰盛,四周墙壁上的装饰品也非常精彩,但是不见之前两侧墙壁上大规模铺张的彩绘玻璃——而只是普通的玻璃窗户,上面没有男女形象,并且占用的面积也缩水了许多。
地形改变了……从餐厅角落通往二楼的红木阶梯收回“目光”,白色面具后的爱尔特“看”向了眼前。
眼前众人,是一道道影子,看不清具体相貌,而且没有厚度,没有重量,如同画册上的剪影。这些剪影或坐,或站,各自攀谈着,又或者在大厅中央表演定格的舞蹈,又或者坐在偏僻的位置默默品尝美食,百态具现。
他们的动作被固定住,有声音从体内传来,但只有靠近后才能听清,否则就只是普通的嘈杂。
经过一位高大男子的剪影,他正要将高脚酒杯凑向嘴边,爱尔特便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玛丽莎夫人真是美丽迷人,我们的伯爵大人好福气啊。
“不过,据说玛丽莎夫人的家族历史有污点存在,原本是贵族,后来被贬为了平民,身份上与伯爵不相匹配。
“但有什么能阻挡得了真爱!如果上天能赐给我这样完美的女人,我就算放弃一切也是值得!
“唉,心累了。
“不知道伯爵大人晚上能不能给我安排几个女伴?我要三个,不,五个!”
爱尔特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
一位女仆打扮的剪影“内心”:
“阿尔卡特少爷,阿尔卡特少爷!您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宴会上人这么多,有好多身份尊贵的客人,我要怎么办,小少爷真是让人一点也不省心。
“我听照顾伯爵老爷的男仆说,几天前阿尔卡特少爷冒冒失失地闯进老爷的书房,碰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现在正千方百计地躲着老爷呢。
“真是个好动的小祖宗。
“不过,伯爵老爷对我们很好,薪酬很高,为人也很善良。外面时有听见诋毁老爷的声音,说他是个笨蛋伯爵,真是的,这些人全都瞎了眼睛!”
玛丽莎和阿尔卡特……这是德库拉伯爵的妻子和儿子,是他最重要的事物……
也是这场宴会的活祭品……
爱尔特继续前进。
一个霸占了多个席位,正大手大脚吞吃烤肉的身宽体胖之人,爱尔特“看”着他头顶仅剩的那撮卷毛,聆听起他“内心”的声音:
“肉来!肉来!快点给我拿肉来!
“哈哈哈哈!那个笨蛋伯爵竟敢邀请我鼎鼎大名的‘暴食’格拉特,我今天晚上就要吃空他!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肉来!!”
毫无价值……爱尔特绕过了这个搞笑的卷毛,忽然又听到一个强烈的声音。
那是一位打扮精致的贵族千金的“内心”:
“迪奥大人,好帅,好帅……
“看过来,看过来,请看过来……”
这道声音虽然不如前者那样激昂,但却绵延不绝,不断重复着,充分展现了其主人的不屈不挠。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爱尔特“看”到了舞池最中央的两人。
她考虑下,改变原本直接去二楼的路线,迈出脚步在动作定格的众多剪影之间穿梭。
这里跳舞的人大多会互诉衷肠,说一些肉麻的话,还有几对是真正的夫妻,但他们反而是只想着各自的事情。
在来自四面八方肉麻话语的包围下爱尔特内心毫无波动。
她走到最中央那对舞者跟前。
那个男人带着笑意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身酒红色的衣袍,内衬外衣层次分明,给人非常工整的感觉;在月光衬托下,他就像是用鲜血披上了一件外套,但这并不让人觉得血腥野蛮,反倒透露出几分优雅与神秘。
正如传说故事里血月之下的那个种族一样。
然而,此身的他仍为人类,从这个人身上感知不到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平分头整齐梳理,下颌留着精明的山羊小胡子,脸上再无须无毛,看起来宛若艺术家完成的雕塑。事实上也是如此,刚才在餐厅他有一尊足足十多米高的宏大雕像。
这是个英俊的男人,因为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和氛围,英俊的相貌倒成了附属品。
此刻,他蓝眸笑盈盈地望向前方道:
“欢迎你,客人,或者是战士。
“我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我是德库拉伯爵。
“今晚我们将要举办盛大的宴会,你应该有收到邀请函的样子,这真是一件美事啊。”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一盏盏烛火渐渐亮了起来,人影憧憧,似乎夹杂着许多问候声与谈笑声,如画卷般在对方身后展开。
这个男人仿佛处在那喧嚣热闹的“画卷”里,又确确实实身处这座早就破败凋零的庭院,他就像两个世界夹缝中的人,活在当前,又活在过去。
爱尔特“扫视”了下那些突然出现的宴会人群,从他们身上感应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看来只不过是残留的影像罢了。
她又回过头,“望”向自己来时的路,发现身后的餐厅早已灯火通明。那边似乎是宴会的主场地,里面的灯光一直照耀得很远很远,如同能够将初雪消融的阳光,带给人温暖安心的感受。
两个身披红袍的人立于月色之下,他们的周围并没有光。
再次抬起头,爱尔特在男人后方“看”到了一座模糊的宫殿。它就屹立在那里,有着无数级台阶,想要前往主殿则必须经受两旁两排石像鬼的注视。
它现在被一层迷雾封锁着,看不真切,所以无法继续前进。
需要得到主人的认可吗……思绪电转间,爱尔特用沉哑的嗓音开口了:
“晚上好,伯爵。
“我是来挑战你的战士。”
“噢噢,多么勇敢的人。”自称“德库拉伯爵”的男人低叹了一声,“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同族的气息,你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你是为了‘永生’而来?”
“永生只是虚妄。”爱尔特简洁回应。
“呵呵,请原谅我的失态。”
德库拉伯爵笑道:“我以前只是一个人类,所以还残留着许多短生种时期的习惯,不过这正是我最为自满的地方。
“知道了渺小,才能知晓伟大;体验了短暂,才渴望得到永恒。
“今晚的宴会对任何人开放,你有资格参加。”
“感谢。”爱尔特稍稍行了一礼。
伯爵用湛蓝色的眼眸看着她,轻轻颔首道:
“我可以将‘永生之酒’分享给你,正像我以前做的那样,我不吝于向任何人分享我的财宝。
“只是,我的酒杯不知道遗失到哪里了,我希望你能把它找到。
“这视作对你热忱心的考验。”
爱尔特“嗯”了一声,但是暗红色斗篷并未摆动,她“注视”起眼前的男人。
德库拉伯爵45°角静静欣赏着夜空中的红月。
试探一下……爱尔特斟酌道:
“伯爵大人,你知道今年是几几年吗?”
“哦,我当然记得很清楚,就在今年年初我才接受初拥成为了家族的一员,那件东西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找到的。
“这是对我意义非凡的一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说着说着,德库拉伯爵突然卡壳:“我记得今年是……哦,今年是……
“抱歉,我的朋友,看来为了准备宴会我最近过得太劳累了,但我的确很喜欢仲夏的夜空,所以才要将宴会定在这个时候。
“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印象了……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爱尔特不动声色。
过了几秒,她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你最重要的事物还在吗?”
男人沉默了,脸庞埋在阴影之中。
“……财富,名声,地位,这些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东西,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些人可以为了它们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但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我心爱的妻子玛丽莎以及我的小阿尔卡特,他们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的存在。
“我最重要的事物,是家人。”
他缓缓说出这些话语,声音逐渐变得呆板、僵硬,失去了感情。
德库拉伯爵两眼突然变得猩红,从中流下两行血泪,他向着天空那轮红月伸出手,低吼道:
“这一切都是骗局!”
“快逃,玛丽莎!快逃,阿尔卡特!”
男人的嘶吼回荡在庭院之中,犹如水面溅起的阵阵涟漪。
爱尔特观察着他。
“……哦,勇敢的战士,你为何还不动身?”
德库拉伯爵放下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恍惚地笑道:“快些去吧,永恒的生命在向你招手。”
“再见,伯爵。”爱尔特再次行了一礼。
她的身形随即化作许多只蝙蝠飞散。
望着高悬于头顶的那轮红月,男人的嘴角逐渐勾起。
“月亮真是美丽。”
他感慨道。
这边,与德库拉伯爵分别后,爱尔特回到了来时的那条隐秘通道面前,但此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扇侧门,餐厅内散发着温馨的烛光,不时有模糊的说话声传出。
哐当。她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景象。天花板上悬垂着精美的灯座,在烛光衬映下地板好似鎏金而成,餐桌边缘也摆放着一座座烛火,提供了充分的照明。
食物极其丰盛,四周墙壁上的装饰品也非常精彩,但是不见之前两侧墙壁上大规模铺张的彩绘玻璃——而只是普通的玻璃窗户,上面没有男女形象,并且占用的面积也缩水了许多。
地形改变了……从餐厅角落通往二楼的红木阶梯收回“目光”,白色面具后的爱尔特“看”向了眼前。
眼前众人,是一道道影子,看不清具体相貌,而且没有厚度,没有重量,如同画册上的剪影。这些剪影或坐,或站,各自攀谈着,又或者在大厅中央表演定格的舞蹈,又或者坐在偏僻的位置默默品尝美食,百态具现。
他们的动作被固定住,有声音从体内传来,但只有靠近后才能听清,否则就只是普通的嘈杂。
经过一位高大男子的剪影,他正要将高脚酒杯凑向嘴边,爱尔特便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
“玛丽莎夫人真是美丽迷人,我们的伯爵大人好福气啊。
“不过,据说玛丽莎夫人的家族历史有污点存在,原本是贵族,后来被贬为了平民,身份上与伯爵不相匹配。
“但有什么能阻挡得了真爱!如果上天能赐给我这样完美的女人,我就算放弃一切也是值得!
“唉,心累了。
“不知道伯爵大人晚上能不能给我安排几个女伴?我要三个,不,五个!”
爱尔特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
一位女仆打扮的剪影“内心”:
“阿尔卡特少爷,阿尔卡特少爷!您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宴会上人这么多,有好多身份尊贵的客人,我要怎么办,小少爷真是让人一点也不省心。
“我听照顾伯爵老爷的男仆说,几天前阿尔卡特少爷冒冒失失地闯进老爷的书房,碰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现在正千方百计地躲着老爷呢。
“真是个好动的小祖宗。
“不过,伯爵老爷对我们很好,薪酬很高,为人也很善良。外面时有听见诋毁老爷的声音,说他是个笨蛋伯爵,真是的,这些人全都瞎了眼睛!”
玛丽莎和阿尔卡特……这是德库拉伯爵的妻子和儿子,是他最重要的事物……
也是这场宴会的活祭品……
爱尔特继续前进。
一个霸占了多个席位,正大手大脚吞吃烤肉的身宽体胖之人,爱尔特“看”着他头顶仅剩的那撮卷毛,聆听起他“内心”的声音:
“肉来!肉来!快点给我拿肉来!
“哈哈哈哈!那个笨蛋伯爵竟敢邀请我鼎鼎大名的‘暴食’格拉特,我今天晚上就要吃空他!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肉来!!”
毫无价值……爱尔特绕过了这个搞笑的卷毛,忽然又听到一个强烈的声音。
那是一位打扮精致的贵族千金的“内心”:
“迪奥大人,好帅,好帅……
“看过来,看过来,请看过来……”
这道声音虽然不如前者那样激昂,但却绵延不绝,不断重复着,充分展现了其主人的不屈不挠。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爱尔特“看”到了舞池最中央的两人。
她考虑下,改变原本直接去二楼的路线,迈出脚步在动作定格的众多剪影之间穿梭。
这里跳舞的人大多会互诉衷肠,说一些肉麻的话,还有几对是真正的夫妻,但他们反而是只想着各自的事情。
在来自四面八方肉麻话语的包围下爱尔特内心毫无波动。
她走到最中央那对舞者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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