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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警示

    就在卢长安胡思乱想之际。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那位王公子也忒可恶了,可真是下流胚子一个。”是那个模样乖巧的婢女的声音。

    “佩儿,不要再提那个人,听着就恶心。”

    许悠然声音有些颤抖,似未从方才的惊惧中,完全恢复过来。

    “姑娘开馆至今,已快一月了,其间也遇上过几个动了邪念的少年郎,可都不像他那样下流般无耻啊。”婢女佩儿愤愤道,“瞧他这阵势,只怕以后还会来找麻烦,到那时,却不知姑娘如何以对?”

    许悠然缓缓坐到桌边,轻叹一口长气,默然不语。

    佩儿也跟着叹了口气,又道:“可惜姑娘出阁短了些,若能找到一位意趣相投,又有身份的诗友,得他相助,今日怎会受得这般羞辱。”

    “罢了,不说这些了。”许悠然眉尖一蹙,苦笑道:“像我这般不详之人,能苟活下来已算老天开恩了,怎敢有如此奢望......”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一些。

    事实上,对她来说,早在十二年前,命运就已将它最残酷的一面。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地展示过了。

    她却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许悠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环儿将大门关好了吗?”

    “关好了,小婢已看过了。”佩儿轻声道:“姑娘是要睡了呢,还是再看一会儿书?”

    “睡了罢。”

    “姑娘可要沐浴?”

    “不用,今儿身子乏了。”

    卢长安躲在衣橱里,心乱如麻。他竟被自己策划的伏击,弄得如此窘迫不堪。

    外面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物件搬动声,水声,洗漱声......搅动得他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好容易等到这一切停了下来。

    他轻吁一口气,忍不住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却又听得“叮叮咚咚”的脆响声中,珠帘被掀开,佩儿扶着许悠然走了进来,正要伺她入寝。

    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他差点就要叫出了声。

    好在花魁娘子当天要穿的内外衣裳,都会在熏香之后,被挂在床边的衣架杆上,是以衣橱一时还不用打开。

    许悠然站在梳妆台前,佩儿轻轻取下她头上的发簪。

    一头乌黑长发流云般倾泻而下。

    接着,白色的外衣流水般无声无息地从她上身滑落下来。

    门缝之中,卢长安惊鸿一瞥。

    只见她颈肩处,肌理细腻,光洁如玉,那柔美而婉转的曲线,令满屋的烛光,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宛如情人流转的眼波。

    ......姑射肌肤真似雪,不容人尽已生凉,

    他急忙闭上了眼睛,心中一阵“突突”乱跳。

    佩儿一边替许悠然换上睡衣,一边说道:“姑娘莫要嫌小婢多嘴,有些事原是该早做打算的,老话儿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又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你这丫头,今儿莫非疯了不成。”许悠然皱眉道。

    佩儿嘻嘻一笑,又道:“小婢替姑娘烧上一支香儿吧。”

    过不多时,一丝细细的甜香,自门缝钻了进来,混合着衣裳的幽香,直冲卢长安鼻息之中。

    他险些打出喷嚏来,急忙调匀呼吸,这才堪堪忍住。

    “小婢就是为姑娘你作想嘛。”佩儿忍不住又说道,“我瞧那位郭公子,这一月前前后后都来了五,六回了,每次可都是一直盯着姑娘看。”

    “若非有事打断,眼睛都没舍得眨过一下呢。”

    “佩儿别乱讲,郭公子不仅长于诗赋,还精通音律,我弹唱之时,自然要看得仔细些,有什么可怪的呢。”

    “我可真没乱讲,听老鸨妈妈说,咱这位郭公子,系出河西郭氏,姊姊乃是皇上的贵妃娘娘,自己又因才学出众,选入东宫学府作了诸皇子的伴读。”

    “这等家世才学,怎会把那姓王的家伙放在眼里?”

    许悠然捧着脸颊,看着铜镜中自己卸了妆后的样子,幽幽道:“如此佳公子,岂是为我所设?”

    不知怎的,衣橱中的卢长安听了这话,心中却老大不是滋味。

    佩儿还要争辩:“戏中不是有好多才子佳人......”

    “那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傻瓜的。”许悠然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所谓才子佳人,不过是有些才情的男女之间,多出的一份仰慕罢了,哪有这许多的真心实意。”

    “你瞧咱们这云韶别院,这些年被赎出去姑娘也有不少,却是要么作妾,要么被藏在深院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曾有几个修成了正果。”

    “可是郭公子他......”

    “他不一样,是么?别傻啦,他和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多大分别。”

    “他们都是同一层级的人,若硬要说何有分别,不过是谁早谁晚显露出来罢了。我又何必学着飞蛾,谓之追求幸福,却自焚于烛火呢。”

    “况且,来这里的人,哪个没有官宦之身,哪个不是权贵子弟,今晚除了郭公子,几位大人,还有元侍郎家公子,乃至他们的朋友们,难道我都要一个个试着去托付终身?”

    通透!

    一种蕴含着无尽悲凉的通透!

    佩儿听得似懂非懂:“姑娘说的也是,就像今晚这茶围,小婢虽不懂什么诗词,但也看得出来,郭公子的诗固然好,颜大人,元公子作得也好。”

    “只是那位卢公子更了不得,完全就压了郭公子一头。”

    “我还看得出来,这可是姑娘最开心的一次呢,可惜被那个姓王的下流胚给搅烂了......”

    听着这话,许悠然心中黯然。

    突然间,一个身形清隽,目光清澈,神态真诚中犹带几分故作老成的少年形象,出现在她脑海中。

    他眼中偶尔飘过的羞涩和慌乱,却又让她感到轻松,有趣。

    这位姓卢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藏在衣橱里的卢长安,自然猜不到花魁娘子心里所想。

    他已经有些焦躁起来。

    那个王八蛋会不会来?

    什么时候来?

    万一估计失误,他不来了,难道我就要在这衣橱中藏上一夜?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又听许悠然柔声道:“好啦,我这里没事了,你同环儿再去巡视一回,妥当后自去房中睡了罢。”

    “是。”佩儿向姑娘道了晚安,退出房去。

    “嘘!”卢长安轻轻吐了口气,想要稍微放松一下快要僵硬的身体。

    谁知衣橱空间实在太过狭小。

    “咚”的一声轻响,他膝盖微曲,竟将橱门给顶开了半截。

    这本该极小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竟是如此响亮。

    许悠然闻声猛地转过身来,眼睛倏然睁大,就要发出惊呼。

    说是迟那时快。

    卢长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飞纵而去,右手一把揽住她柔软的身子,左手捂住了她的红唇。

    触手处一片温腻。

    许悠然满脸俱是恐惧之色,全身扭动,拼命挣扎起来。

    “姊姊,是我!”卢长安低声道。

    想想好像不对,只是一见之缘,谁知道你是谁。

    登徒子,偷窥狂,还是采花贼?

    “姓王的今晚欲行不轨,我能帮你。”他用最简单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许悠然眼里多了一份惊疑,勉强发出几声鼻音,身体挣扎得弱了些。

    “我这就放开手,请姊姊务必相信我,不要出声,好吗?”卢长安脸上露出此生最真诚,最无辜,最单纯的一抹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