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算不算卡BUG
一直以来，陈放都是个懂规矩、守规矩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升斗小民，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是读书，所以他一直勤奋刻苦，在没补过一天课的前提下，凭着努力成功考上了木桐市最好的高中木桐一中。
他知道自己这样家庭的孩子，在学校里最好当一个小透明，所以他一直刻意掩盖自己的聪敏，保持默默无闻，连人际交往也是能躲就躲，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造化弄人，高二那年，母亲在收垃圾的过程中误触到了一包剧毒危化物，当场重度昏迷直接送进了ICU。
她们这种清洁工都是小公司外包后劳务雇佣的，公司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垫付了三万块钱。加上母亲攒了几十年的三万块钱，连个水花子都打不起来。
医院系统账上很快挂了欠费，主治医师每天都在催促陈放缴费。
一边是生死未明的母亲，一边是不知道头的医疗费。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后，把他单独叫去谈话。
老师好心，给了他一个电话，说能救他所急。
他拨过去，就是司南集团旗下的一所学校，这两年正在冲击重点学校。在招生这一块，对于优秀的尖子生有很多的扶持项目。
像陈放这样的，他们保底一次性给予奖学金6万。
能考上清北，再追加10万。
top20名校也有2—5万不等。
陈放犹疑不决，又去请教老师。老师说，这样的机会年年都有，去的人却不多，自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陈放母亲出了事，他是绝对不会推荐陈放走这条路。
可这条路，实实在在能救命。
17岁的少年哪有什么选择权。都是被规矩推着往前走罢了。
于是陈放在他们的运作下，转学到了那所学校。这里与原来的一中不同，要么是考不上掏钱过来的，要么是开除后收留的。
这里的学生脚上、身上穿着陈放叫不出名字也从未关注过的牌子。不过他注意到同寝室的同学连抽烟都抽的九五之尊。
虚荣引发攀比，攀比滋生霸凌，霸凌只对异类。而陈放，不幸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在那里上学的一个多学期里，他挨过打，被各种整过蛊，被诬陷偷东西，被污蔑偷拍，甚至他们还要造谣他有狐臭。
他的懂规矩、守规矩，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想挨到高考，逃离这个魔窟。
偏偏那些人不让他如意，三月份一模刚完，因他那高不可攀的成绩又激发了几个学生的仇视。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太阳很好，风也很轻，可他们的言语如同刺刀将他扎的遍体鳞伤！
在极度愤怒中，他当场脑出血，将18年来的蛰伏与期待一举击溃，从此滑落深渊······
此刻，他凝视着那堆灰烬，不禁陷入了对规矩的深深质疑。
这里的游戏规则写着，要遵从“良心”，可那良心二字是打了引号的，只因为良心这种道德标准不像条文有红线和准则，不同的人对良心的标准也截然不同，譬如陈老六这种在混迹街头的街溜子，自以为聪明了得，又仗着体能优势为非作歹，最擅长的就是欺凌弱小，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又一副狗腿子的谄媚样。
这样的人，早把寻常人标准的良心抛诸脑后了。
可对于他这样的社会渣滓来说，“良心”就等于不被人欺骗戏耍，“良心”就是要占尽便宜绝不吃亏，一旦他的行事违背了自己内心深处“良心”的标准，就等于触发了潜藏的游戏规则，被这个世界直接“处死”…
陈放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这一幕让他对于利用规则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他怎么死了？”旁边的阿菊犹自惊魂未定，惊恐的看着陈放：“他被天火烧死了？”
少年冷脸一笑：“不是天火，他是被自己烧死的。”
他也不管阿菊听没听懂，大踏步过去一把扶起瘫在地上的李荣华。
“李大哥，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成群结队的往同一个方向走，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你们在这里是NPC，那理应可以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里安居乐业。你们看这片田地这样广阔，你们为什么不尝试就在这里搭几间草屋安顿下来呢？”
周围的流民都惊异的望着陈放，仿佛陈放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必须到彼岸河畔···”
“不去会死···”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是我必须到那里。”
陈放蹙眉：“你们去彼岸河畔就不会死吗？这路上有数不尽的山头，玉犬就在那里等着吃你们。而且实验者必须去彼岸河畔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路上遇到我这样的还好说，遇到陈老六那样的，你们又有几条命给他折腾？”
流民们面面相觑。
陈放又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要去彼岸河畔这个想法，是你们自己产生的，还是这个世界的神强加给你们的？你们知不知道彼岸河畔到底有什么，你们不要性命也非得赶去那里！”
流民们语塞，而后嘀嘀咕咕的各自商量起来，他们终于学会了质疑……
“我们去那里，就能活下来吗？”
“是谁让我们必须去那里？谁能保证我们就能活下来？”
“去彼岸河畔真的是我自己的意愿吗？”
仍有顽固的在七嘴八舌：“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吗？”“玉犬又来吃人怎么办？”“彼岸河畔大概更适合我们生存？”
陈放知无不言：“据我所知，玉犬大概率会出现在山体的阴面，这里四处平坦，看起来不是玉犬的栖息地。应该比较安全。至于彼岸河畔是否适合你们生存，我会尽力在实验结束前赶到那里，如果确实适合生存，我可以回来通知你们。”
李荣华吃惊道：“小兄弟，你说这些我们怎么没有想到！仿佛我们从家园被毁那一刻起，心底里就根植了信念，必须到达彼岸河畔，不管那里有什么，也不管路上会不会死。但是听你这样说，仿佛拨云见日，我这才发觉，自己要去向彼岸河畔的念头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去···”
陈放抬头望天，此刻的穹顶又变成了一片风轻云淡的纯白色，宛如他此时的心境，通透简单。
“神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便会把这样的想法当做自己的信念，这···大概就是你们之所以会被称之为NPC的原因吧。”
李荣华也抬头看天，神色坚毅：“我实在是…受够了被神灵摆布的日子。他要我们去彼岸河畔，我就偏不去，偏要在这里定居下来。”
“你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这些流民得了陈放的指点，都起了疑心，而后发现去彼岸河畔是被人根植在他们脑海里的一个执念，不明原委的一个指令。
他们仿佛瞬间恢复了心智，都决心不再前往彼岸河畔。
他们迅速形成了一个集体，轻点了人数，男性劳动力负责重体力活，搭建简易房屋，女人们就负责编织和采集。
别看这些NPC看起来头脑空空恍若游魂，被点醒以后，仿佛神志都清明了许多，而且各有所长。
有的会木工活，有的会用石头做简易的工具。有两个老者会用稻草编织屋顶，一群妇人都簇拥上去学。
对于这些NPC来说，陈放相当于是力大无穷的壮士，陈放也信守承诺，留下来帮助他们搭建新的家园。他帮着他们干了不少体力活，还去附近的山林帮他们“掰”了几根巨木。
十几栋简易的稻草屋子很快搭建起来，这下他们好歹有了遮风避雨的家园。女人们采摘了许多菌子和其他食物，大家都坐下来分食美餐。从此，他们也就有了新的家园。
和之前死气沉沉只知道走路的氛围不同，现在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便会爆发出阵阵欢笑。
陈放心里很是安慰。
只是，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仿佛过了极长的时光，这苍穹上的数字才变成了48，陈放知道自己另有使命，不可久留，于是与他们作别。
面对陈放的多番搭救，李荣华阿菊夫妇依依不舍，一再感激。
陈放说：“大哥，你们这样谢我，不如跟我说句实话，我觉得你不像只是一个NPC，我想知道你的来历。”
李荣华有些犹豫。
阿菊抢白道：“小兄弟，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不能说。甚至不能有说的这个念头。就像陈老六被这里的神处死一样，我们这些NPC但凡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也会被立即处死。”
她双眼发红，戚戚然道：“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本不该因为贪生怕死过多隐瞒。但是，我与你李哥现在还能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求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
陈放多番询问，他们始终只敢绕着边子回答一星半点，尽管他内心极度怀疑，却也只能作罢。拱手告别，前路漫长。
一路走着，陈放脑子里又浮现了一个念头：
NPC被设定为必须前往彼岸河畔，在路上又成为玉犬的美餐，化作实验者的美食。这，是这个世界的食物链，这个世界的天道。
但我偏要劝NPC们违背原有的设定，不再前往彼岸河畔。那么路上原本会死的NPC可以侥幸活下来，那些没有了食物的玉犬会怎么样呢？
没有玉石可吃的实验者又会怎么样呢？
我这样算不算帮助NPC们卡了这个世界的BUG，如果算是的话，是否能说明这个世界设计的也并非完美，那我能不能也通过卡BUG在现实世界里得到治愈呢？
他知道自己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升斗小民，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是读书，所以他一直勤奋刻苦，在没补过一天课的前提下，凭着努力成功考上了木桐市最好的高中木桐一中。
他知道自己这样家庭的孩子，在学校里最好当一个小透明，所以他一直刻意掩盖自己的聪敏，保持默默无闻，连人际交往也是能躲就躲，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造化弄人，高二那年，母亲在收垃圾的过程中误触到了一包剧毒危化物，当场重度昏迷直接送进了ICU。
她们这种清洁工都是小公司外包后劳务雇佣的，公司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垫付了三万块钱。加上母亲攒了几十年的三万块钱，连个水花子都打不起来。
医院系统账上很快挂了欠费，主治医师每天都在催促陈放缴费。
一边是生死未明的母亲，一边是不知道头的医疗费。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后，把他单独叫去谈话。
老师好心，给了他一个电话，说能救他所急。
他拨过去，就是司南集团旗下的一所学校，这两年正在冲击重点学校。在招生这一块，对于优秀的尖子生有很多的扶持项目。
像陈放这样的，他们保底一次性给予奖学金6万。
能考上清北，再追加10万。
top20名校也有2—5万不等。
陈放犹疑不决，又去请教老师。老师说，这样的机会年年都有，去的人却不多，自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陈放母亲出了事，他是绝对不会推荐陈放走这条路。
可这条路，实实在在能救命。
17岁的少年哪有什么选择权。都是被规矩推着往前走罢了。
于是陈放在他们的运作下，转学到了那所学校。这里与原来的一中不同，要么是考不上掏钱过来的，要么是开除后收留的。
这里的学生脚上、身上穿着陈放叫不出名字也从未关注过的牌子。不过他注意到同寝室的同学连抽烟都抽的九五之尊。
虚荣引发攀比，攀比滋生霸凌，霸凌只对异类。而陈放，不幸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在那里上学的一个多学期里，他挨过打，被各种整过蛊，被诬陷偷东西，被污蔑偷拍，甚至他们还要造谣他有狐臭。
他的懂规矩、守规矩，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想挨到高考，逃离这个魔窟。
偏偏那些人不让他如意，三月份一模刚完，因他那高不可攀的成绩又激发了几个学生的仇视。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太阳很好，风也很轻，可他们的言语如同刺刀将他扎的遍体鳞伤！
在极度愤怒中，他当场脑出血，将18年来的蛰伏与期待一举击溃，从此滑落深渊······
此刻，他凝视着那堆灰烬，不禁陷入了对规矩的深深质疑。
这里的游戏规则写着，要遵从“良心”，可那良心二字是打了引号的，只因为良心这种道德标准不像条文有红线和准则，不同的人对良心的标准也截然不同，譬如陈老六这种在混迹街头的街溜子，自以为聪明了得，又仗着体能优势为非作歹，最擅长的就是欺凌弱小，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又一副狗腿子的谄媚样。
这样的人，早把寻常人标准的良心抛诸脑后了。
可对于他这样的社会渣滓来说，“良心”就等于不被人欺骗戏耍，“良心”就是要占尽便宜绝不吃亏，一旦他的行事违背了自己内心深处“良心”的标准，就等于触发了潜藏的游戏规则，被这个世界直接“处死”…
陈放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这一幕让他对于利用规则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他怎么死了？”旁边的阿菊犹自惊魂未定，惊恐的看着陈放：“他被天火烧死了？”
少年冷脸一笑：“不是天火，他是被自己烧死的。”
他也不管阿菊听没听懂，大踏步过去一把扶起瘫在地上的李荣华。
“李大哥，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成群结队的往同一个方向走，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你们在这里是NPC，那理应可以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里安居乐业。你们看这片田地这样广阔，你们为什么不尝试就在这里搭几间草屋安顿下来呢？”
周围的流民都惊异的望着陈放，仿佛陈放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必须到彼岸河畔···”
“不去会死···”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是我必须到那里。”
陈放蹙眉：“你们去彼岸河畔就不会死吗？这路上有数不尽的山头，玉犬就在那里等着吃你们。而且实验者必须去彼岸河畔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路上遇到我这样的还好说，遇到陈老六那样的，你们又有几条命给他折腾？”
流民们面面相觑。
陈放又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要去彼岸河畔这个想法，是你们自己产生的，还是这个世界的神强加给你们的？你们知不知道彼岸河畔到底有什么，你们不要性命也非得赶去那里！”
流民们语塞，而后嘀嘀咕咕的各自商量起来，他们终于学会了质疑……
“我们去那里，就能活下来吗？”
“是谁让我们必须去那里？谁能保证我们就能活下来？”
“去彼岸河畔真的是我自己的意愿吗？”
仍有顽固的在七嘴八舌：“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吗？”“玉犬又来吃人怎么办？”“彼岸河畔大概更适合我们生存？”
陈放知无不言：“据我所知，玉犬大概率会出现在山体的阴面，这里四处平坦，看起来不是玉犬的栖息地。应该比较安全。至于彼岸河畔是否适合你们生存，我会尽力在实验结束前赶到那里，如果确实适合生存，我可以回来通知你们。”
李荣华吃惊道：“小兄弟，你说这些我们怎么没有想到！仿佛我们从家园被毁那一刻起，心底里就根植了信念，必须到达彼岸河畔，不管那里有什么，也不管路上会不会死。但是听你这样说，仿佛拨云见日，我这才发觉，自己要去向彼岸河畔的念头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去···”
陈放抬头望天，此刻的穹顶又变成了一片风轻云淡的纯白色，宛如他此时的心境，通透简单。
“神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便会把这样的想法当做自己的信念，这···大概就是你们之所以会被称之为NPC的原因吧。”
李荣华也抬头看天，神色坚毅：“我实在是…受够了被神灵摆布的日子。他要我们去彼岸河畔，我就偏不去，偏要在这里定居下来。”
“你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这些流民得了陈放的指点，都起了疑心，而后发现去彼岸河畔是被人根植在他们脑海里的一个执念，不明原委的一个指令。
他们仿佛瞬间恢复了心智，都决心不再前往彼岸河畔。
他们迅速形成了一个集体，轻点了人数，男性劳动力负责重体力活，搭建简易房屋，女人们就负责编织和采集。
别看这些NPC看起来头脑空空恍若游魂，被点醒以后，仿佛神志都清明了许多，而且各有所长。
有的会木工活，有的会用石头做简易的工具。有两个老者会用稻草编织屋顶，一群妇人都簇拥上去学。
对于这些NPC来说，陈放相当于是力大无穷的壮士，陈放也信守承诺，留下来帮助他们搭建新的家园。他帮着他们干了不少体力活，还去附近的山林帮他们“掰”了几根巨木。
十几栋简易的稻草屋子很快搭建起来，这下他们好歹有了遮风避雨的家园。女人们采摘了许多菌子和其他食物，大家都坐下来分食美餐。从此，他们也就有了新的家园。
和之前死气沉沉只知道走路的氛围不同，现在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便会爆发出阵阵欢笑。
陈放心里很是安慰。
只是，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仿佛过了极长的时光，这苍穹上的数字才变成了48，陈放知道自己另有使命，不可久留，于是与他们作别。
面对陈放的多番搭救，李荣华阿菊夫妇依依不舍，一再感激。
陈放说：“大哥，你们这样谢我，不如跟我说句实话，我觉得你不像只是一个NPC，我想知道你的来历。”
李荣华有些犹豫。
阿菊抢白道：“小兄弟，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不能说。甚至不能有说的这个念头。就像陈老六被这里的神处死一样，我们这些NPC但凡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也会被立即处死。”
她双眼发红，戚戚然道：“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本不该因为贪生怕死过多隐瞒。但是，我与你李哥现在还能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求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
陈放多番询问，他们始终只敢绕着边子回答一星半点，尽管他内心极度怀疑，却也只能作罢。拱手告别，前路漫长。
一路走着，陈放脑子里又浮现了一个念头：
NPC被设定为必须前往彼岸河畔，在路上又成为玉犬的美餐，化作实验者的美食。这，是这个世界的食物链，这个世界的天道。
但我偏要劝NPC们违背原有的设定，不再前往彼岸河畔。那么路上原本会死的NPC可以侥幸活下来，那些没有了食物的玉犬会怎么样呢？
没有玉石可吃的实验者又会怎么样呢？
我这样算不算帮助NPC们卡了这个世界的BUG，如果算是的话，是否能说明这个世界设计的也并非完美，那我能不能也通过卡BUG在现实世界里得到治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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