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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肉铺遇险

    出了客栈门,斜对街不过二十步就是穆家肉铺了。此时街上人有些少,看得出也没什么人去卤肉铺买肉。

    穆大叔说是大叔,其实也只是因为他和师父兄弟相称,因此在辈分上高了一些。单说年龄,穆青也才不到三十,比关、洛兄弟二人大不了十岁。

    这间铺子前脸不大,看着也就是一间小馆子,房里摆着几张桌子,一个低矮的小柜台后摆着一排瓦罐,里面装的都是些陈酿的高粱酒。卤肉的大锅就摆在柜台边上,下面灶台里的柴火一直都续着,随时有人来吃,吃到的也都是些刚出锅的肉。

    比起店面里的杂乱,进了后院才能看得出穆青手头也是有些闲钱的。后院里是一排三间房子,中间则是长约二十步的空地。靠近后门左边整整齐齐地种着一些蔬菜,右边则是一张杀猪的案台,案台下的地面打扫的极为干净,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污秽之物。

    早几年穆青与洛剑秋饮酒的时候提过,就为了这间后院,他把店面附近的三间房都买了下了,还跟地面上管事的打点了一番,才建起了这么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院儿。

    洛剑秋慢慢悠悠的晃进了穆家肉店,眼看穆叔没在店里,他也不着急去后院。从柜台上找了副干净的碗筷,他径直奔着那口大锅走去。

    穆青不是本地人,所以卤肉的做法也与河津一贯的做法不同。河津一代,讲究吃辣,口味颇重,而穆青的烹调方式,则更重材料自身的香味。

    一揭开锅盖,一股醇厚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洛剑秋也算是个吃货,从小到大吃过不少东西,一吸鼻子,他就闻出了这锅肉里所用的香料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从锅里调着肥瘦均匀的肉夹了五六块,洛剑秋这才满意的找了个离锅近的地方坐下。刚准备开吃,他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轻轻一跃翻到柜台后面,仔细找了会儿,一排酒坛子中挑了一个看着最新的坛子出来。

    在这店里白吃了三四年的饭,洛剑秋对穆大叔的习惯早已了如指掌。穆叔不爱喝烈酒,只爱喝些清酒,这种酒闻起来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入口有些微酸,回味起来又有回甘。洛剑秋本来就不喜欢喝西京本地酿造的烧酒,自从两三年前喝过一次穆青酿的清酒,便一发不可收拾。

    碗里的肉肥瘦均匀,在锅里炖的久了,肥的入口即化,瘦的用舌尖一碾便化为肉汁。少许香料的清香,配上肉自身的油香,实在让人难以自拔。锅里的肉汤炖的久了,早已粘稠似浆,浇在略显软糯的精米上,将米粒分离得颗颗分明,既不粘牙,也不发硬。吃上几口肉,扒几口肉汁浸透了的米饭,再佐上一盏酸甜的米酒,肉的油腻便被米酒解了去,随着清凉的琼浆一起入了肚。

    不一会儿,两大碗米饭已经就着十几块巴掌大的卤肉进了他的肚子。一边剔着牙,一边享受着清酒带来的微微酒意,洛剑秋一推门,慢慢踱进了后院。

    院子里很安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环顾了几周,洛剑秋心中不禁有些诧异,“穆大叔人去哪了?若是没人,开着铺子算怎么回事?”

    怀着心头的疑惑,洛剑秋慢慢的在院里踱步前行,四周气氛的不对劲,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心念一动,他便运起了几分内力,小心提防着四周,向着柴房走去。

    卧房就在柴房边上,是距离后门最近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一出门便是小菜园,正对着的墙边就是杀猪的案台。

    穆青也是习武之人,院里散落着一些木刀木剑之类的玩意儿,洛剑秋出门时没有带刀,随手在晾衣服的架子上取了柄木刀抄在手里,以作防身之用。

    此时虽然还是下午,但是此时此地,偌大一个院子里,安静的出奇。往日里的虫鸣鸟叫似乎也消失了,洛剑秋的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走路时靴底磨在砂石上的轻微响动。

    走了十几步,他便来到了柴房门前。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勾着他走到柴房一样,洛剑秋本想去卧房看看,却不由自主的转了个弯儿。

    柴房的门窗上都糊着一层纸,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不过,一走到柴房门前,窗户缝里便传出来了一阵似乎是血腥味的怪异味道。

    刚刚在店里吃了卤肉的洛剑秋,一闻到这股味道,瞬时有些反胃。一想到自己吃的那些肉块,再混杂着这股腥味,他的脑子里蓦然出现了一幅杀猪掏下水的场景。虽说他还没动手杀过人,甚至尚未认真与人动过手,但是那幅杀猪的画面在脑子里一过,又让他想到了一幅幅杀人的血腥画面。

    强忍着恶心,洛剑秋一闪身到了窗户前。

    窗户有条小缝,看着似乎是没有从里面插上。忍着从缝隙中直奔鼻子的腥臭,洛剑秋伸出木刀,轻轻抵在窗户上慢慢推去。

    柴房里有些黑,隐约能看到挂着一幅什么东西。看来似乎是那腥臭味的来源,从形状上说,像是挂着一幅下水。

    “穆叔这几天,有杀过猪么?”这个问题在心头一过,尚未得出答案,洛剑秋便收敛心智,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别的。

    不过,就这一恍惚,忽然,洛剑秋背上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与此同时,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这声音,就仿佛在脑后一般,似乎是什么东西直奔洛剑秋而来。单从那一阵风声上判断,这东西上应该有些纸张布帛或是尾羽。

    洛剑秋略一矮身,手中木刀就势而回,直劈向那声音的来源。“咄”的一声,木刀刀身已然击中那飞来的物事,只见他手腕一抖,尚未看清那是何物,便是一记刀气劈出。

    那击中木刀的东西应声而断,被劈做两截倒飞出去。洛剑秋仔细一看,那东西原来是一只乌鸦,嗅到柴房里的腥臭气味而来,却被他一时紧张劈成了两半。

    “原来是只乌鸦啊。”方才的气氛略有些紧张,眼见是自己闹了个乌龙,洛剑秋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抖了下刀上所沾的乌鸦血,反手将刀跨在了腰侧。

    既然刚才发出了声音,洛剑秋也就索性伸手推开了柴房的门。

    那幅下水,就挂在房屋正中,上面的血已经流尽,地面上的血水也已经差不多阴干了大半,粘稠之中略带些液体的光泽。

    穆叔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也没见他有过如此怪异的行为,竟然将这么一幅血糊糊的东西挂在自家房里。

    一边想着,洛剑秋撤回了一步,转身出了柴房。关上了房门,那些血腥之气也断了来源,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也让他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除去刚才那血腥的场面,院子里的一切都还算正常。唯一不正常的事,也就是这大白天的,穆叔开着店门却不在店里。

    正思忖间,洛剑秋忽然觉得眼角寒光一闪,似是暗器,他急忙抽身一闪,又以木刀迎击,“噗”的一声,那寒光便已钉在了刀身之上。

    洛剑秋眼光一扫,那寒光原来是三支钢针,每支都有一指长,此时已经钉入刀身大半。向钢针来时的方向一看,那里是一处屋檐,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矮身藏在那里,与青色的屋檐似是融为了一体。

    眼看一击不中,那偷袭之人飞身而起,手一甩又是数枚钢针飞出,直奔洛剑秋袭来。

    那人暗器功夫应是不俗,这数枚钢针,除三枚袭向洛剑秋之外,其余数枚都封住了他躲闪的方向。若有旁人看见这手暗器之术,恐怕也得惊呼出声,这手法若是没有十数年的苦修和多年的经验,恐怕也不会如此绝妙。

    洛剑秋虽然不会暗器,但是看到那手法和钢针来向,也已经对那人的目的心知肚明。心念一转,他便凝气于木刀之上,那钢针刚刚飞到一半,便迎头撞上了一股犀利的刀气,直被撞得四散飞去。而这些钢针受到刀气冲击,甚至还比发出时更快,一阵“笃笃”声后,便已钉住了周围的木柱瓦檐。

    房檐上那人见洛剑秋挥刀,虽不知他手下刀法如何,但也心觉不妙,转身便想施展轻功逃遁。而就在那些钢针钉在木头上时,洛剑秋脚下一蹬一踏,已然跃上矮墙纵身奔那黑衣人而去。

    在洛剑秋看来,这黑衣人的暗器手法虽然精妙,但却还不如那人的轻功身法。他脚下刚踏上屋檐,那人的身影便已经闪过了檐角,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黑色的袍袖,那人便已经不知所踪了。

    洛剑秋与旁人交手不多,但也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此时不见那人身影,保不准是在暗处藏身,只等自己一个疏忽便要出手要了自己的命。刚才两下交手,他心中倒也不怕与这人正面相抗,只是这种暗器如果在近距离上发出,怕是不太好提防。

    紧踏几步,洛剑秋便闪身上了飞檐,四下观瞧,却也没见到那黑衣人的身影。几经观瞧,他心里便大致猜到了那黑衣人藏身之处。既然知道了那人躲在何处,洛剑秋便也心中大定。

    若是那人想要偷袭,以二人所在的方位,洛剑秋已经算出了那人的身法招式,有心提防之下,那人想要得手,只怕得有神灵相助。若是那人想要逃遁,纵然洛剑秋暗器手法不足,但如果将手中木刀飞出,以他的内力,这么点距离下,那人不被当场钉死,也得重伤。

    心中有了计较,洛剑秋便凝气敛神,缓步向那暗处而去。

    再说这位黑衣人,此时他的心中也在暗暗叫苦。今日本来是受了尊主之命,前来诛杀穆青,先前那穆青已经被自己的三名同伴诱出城外,想来此时已经落入陷阱,只待诛杀。而他自己,则是多留了个心眼,在此地埋伏,以免斩草不能除根。可就是这多留的一个心眼,却让他陷入了死地。

    他的武功,其实和洛剑秋的揣测有些出入。他本就不是练暗器出身,最精的武艺也是刀法。但是他这门刀法,实在是有些过分的有特点,若是以刀法杀人,只怕跟当街行凶也没什么区别,官家高手们只要看看伤口痕迹,便能猜得到是什么人下的手。他的那些同伴与他是同门,也碍于自身武功过于明显,所以才三人联手围攻穆青,若是以自身武功杀人,以穆青的实力,两个人就足够打发他了。

    不用刀,又要下手干净利落,这几人便想到了以暗器和毒来下手。暗器喂上剧毒,三人围攻一人,即使是天下第一宗的北辰宗的长老,也要多提点小心,何况是数年前便已经隐居的“游龙枪”穆青。

    但是,就这么点谨慎,使得他们都没带刀。洛剑秋刚一出手的时候,这黑衣人心里就已经感到不妙了。

    那只乌鸦,其实也是他放的,那乌鸦本来是在房檐上停着啄食,被他一把抓来试探洛剑秋武功,结果落了个一刀劈成两截。之后他以钢针偷袭,多少有些侥幸心理,想着一击得手的话,这少年人只要中了毒,那就只能任凭自己宰割。结果不成想,这一击非但没能得手,还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而之后那一手,已经是他暗器手法的极限,就这一击,已经融入了他习武二十年来对轻功身法的全部理解,将那少年人的躲闪方向封得死死的。若是洛剑秋内力不足,运不出那么强的刀气,他是必死无疑。可惜,洛剑秋虽然年轻,但是无论刀法或是内功,都已经超过了他和三个师兄弟中的任何一人。这全力一击落空,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自己会死在此处的预感。

    此时,一声屋瓦迸裂的声音,就在他头顶的屋檐上响起。旋即,一个少年人的轻柔声音说道:“这位黑衣人前辈,是让晚辈请您出来呢,还是您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