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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逃亡

    霍沉齐虽然风流成性,却不是个性急之人,他原想着等倪落雪过门之后再把卷耳接进府,然而当昨夜他问出那句话,卷耳说那夜在柴房只是和阿行说了些话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了自证清白极力让他留下,他有些后悔问是不是阿行,他的重点根本不是阿行,可卷耳却误会他以为他们之间有私情,这样一闹,他反而要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过霍沉齐难得克制了一回,他看卷耳满腹心事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能太莽撞了。

    第二日一早随着猛烈的拍门声,不速之客来了。卷耳有些心惊肉跳地跑去开门,霍沉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肯定是找错了,这地方没人会来的,你别去了。”

    卷耳却觉得那人敲门,不是,拍门拍得这么急肯定是有事,既然霍沉齐说是走错了,她得告诉人家一声免得耽误事,结果打开门一个紫色的人影就冲了进来,卷耳都没看清人的模样,那人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霍五!你个泼皮赖子!”那人直冲冲地进了房间,霍沉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被子就被扔到了地上,“醴城的青楼还不够你逛的吗?用得着这么下作从外头带人回来吗?你是嫌我不够丢脸吗?”

    “这一大早的你生的哪门子气?”霍沉齐似是习以为常,不躲避也不遮掩,由着自己衣不蔽体被人看,“你别总是凶巴巴的,女人生气对皮肤不好,我最近找到一个古方有驻颜美容之效,过几日等我研制出来拿给你用,保你成为醴城最美的女人。”

    “谁稀罕你的破烂玩意!”话虽说得厉害,可语气已经弱了下来。

    来的人便是倪仲的姐姐倪落雪,醴城身份最尊贵的姑娘,她身材高挑英气逼人,却少了几分女人的娇媚,只因她容貌普通所以常做男子装扮,束发长袍倒是别有一番韵味。霍沉齐知道她是因为在意才装作不在意,她小的时候常被叫黑姑娘,和她的名字“落雪”放在一起总能引得许多少年讥笑,有一次霍沉齐听到别人嘲笑她心里生了怜悯,便开始找各种美颜古方,有些颇有成效,至少倪落雪白了许多也不再被人嘲笑,她就是这样喜欢上霍沉齐,而霍沉齐自然来者不拒。

    “我知道你不稀罕,那就当我求你用好不好?”

    倪落雪斜他一眼扭头正看见愣在一边的卷耳,压下去的火又蹿了上来,“我当是什么天姿国色叫你眼巴巴地往深山老林里去,竟还不如红杏院那个抚琴的。”

    “落雪你别这么刻薄,别吓到她,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等她向我磕头敬茶那天,我自然知道她是谁,”倪落雪不屑地瞟了卷耳一眼又对霍沉齐道,“从今天起,你我成亲之前不许你再来这儿,别我还没进门她先大了肚子,丢了我倪家的脸我跟你没完。”说罢不等霍沉齐答应或是拒绝,又一阵风似的离开。

    秦梅有喜了,听到这个消息张俪瑶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股脑把面前的菜肴摔在了地上,她恨得要发狂了,“那贱人入府才多少日子,他们定是早早就有了苟且,周起还骗我说是救命恩人,可恶,太可恶了!”

    齐妈妈掏出手帕,将张俪瑶脸上溅起的菜汤温柔地擦拭掉,语重心长地劝慰,“小姐放宽心,是男是女尚未可知,您是正妻,生下来您要过来抚养便是,别为着他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可是,”张俪瑶抬头的一瞬,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可我为何迟迟不能有孕,姑母遣来的太医都说我身子无恙,为何有孕的是她不是我?如今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脸面?”

    “小姐,除了皇后娘娘,您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姑娘,朝中有您父亲,朝外有掌兵的伯父,只要您不跟自己过不去,谁敢跟您过不去呢!”

    齐妈妈的安慰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张俪瑶自己明白,说什么尊贵都是外人看着风光,身为一个女人不能传宗接代就什么都不是,站在人前都矮了几分,哪里来的底气耀武扬威呢。

    “我若能像姑母那样便好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张俪瑶自言自语罢起身走向院外,头顶炎炎烈日晃得人睁不开眼,姑母就像这无法直视的艳阳,谁若多看一眼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入夜时分城外出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车夫一边用力挥着马鞭一边回头张望有没有人跟上来,看着隐入夜色逐渐模糊的城门,车夫暗自松了口气,手里的马鞭却一刻也未敢松懈。

    “赵大夫,为何走得这么急啊?”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天而降,车夫惊出一身冷汗,四下张望却未发现人影。

    “赵大夫,停下车咱们说说话。”还是那个声音,车夫惊惧万分拉紧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停下脚步。

    “爹爹,怎么不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

    “没事没事,呆在马车里别出来。”车夫把孩子哄回去,一抬眼猛地发现车顶半蹲着一个黑衣人,他的心凉了半截。

    黑衣人一跃而起飞出了几丈远,站在一旁等着车夫,车夫自知大难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位大爷,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说了,您答应过饶我妻儿性命的。”

    “既然你相信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又为何暗夜出逃呢?”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寒光凛凛的眼睛。

    “我没有逃,没有,是我豫州,豫州的叔父生病,我要,要去看看他。”车夫急得有些口吃。

    “生死有命,你叔父若难逃一死你去也无用,还是早些回家吧,今夜还能睡两个时辰。”

    “大爷,”车夫扑通跪倒不停叩拜,“大爷,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求大爷高抬贵手别为难小人了,求大爷了。”

    “我一早便说过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但你,”黑衣人摇摇头,“事发之时你必死无疑,你若反悔,此刻我也不拦你,带着你的家人逃命去吧。”

    车夫如蒙大赦不住地叩头谢恩,却又听到,“不过,我保你走不出原州。”

    车夫顿时如一滩烂泥瘫坐在地,黑衣人轻蔑地瞟了他一眼道,“好好听话,过些日子我送你妻儿离开,不然,你们就在地下团聚吧。”

    说罢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一脸惨相的车夫呆坐在原地。

    平福客栈房内,卷耳趴在桌子上看油灯跳动,火苗时而窜的老高晃得卷耳眼睛疼,忽然不知哪里一阵风吹过,油灯一下子灭了,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卷耳起身要去找火石,扭头便撞到一个东西身上,张嘴刚要喊便被蒙住了口鼻,只听对方说,“是我。”

    卷耳点点头,那人便松开手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凳子上。

    “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卷耳摸黑坐到了他的旁边。

    “找你还不容易,跟着霍沉齐便是了,”长戌摸到桌上的水壶,拎起来喝了几口,“我给你的药周起吃了吗?”

    “嗯,你走之后我便混在饭里给他吃了,一日一粒,前几日他不知为何病了,三哥,那是什么东西,是毒药吗?”

    “不是毒药,那是比毒药更厉害的东西,能让他慢慢丧失行动能力,变成一个活死人。”

    见卷耳默不作声,长戌冷笑一声道,“别在心里可怜他,那是他应得的报应,若娘亲现在活在世上,哪怕是个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的人,我也会感激上苍。”

    “没有,我没有可怜他。”卷耳毫无底气地反驳。

    “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霍沉齐身边,若有事我自会找你。”

    “三哥,”卷耳扯了扯长戌的衣袖,“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想回家。”

    “回家?”长戌冷笑一声,“你我的家早就被周丰年毁了,你哪里还有家?”

    “不是,我想回落发村,霍沉齐身边的女人太多了,我...”卷耳话未说完,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

    “废物!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妹妹!你的儿女情长重要还是报仇重要!你还记得那日发过的誓吗!”长戌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他真是恨极了这种没主见随风倒的人,但这种人却也容易控制。

    “我没忘,我,可我现在也接近不了周起,我留在这里也没用。”卷耳捂着自己火辣辣烧得通红的脸颊。

    “若不能为爹娘报仇,你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长戌警觉地听到有人上楼,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好自为之。”

    没等卷耳反应过来,敲门声便传来,等她再回头看时长戌已不见踪影,她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前去开门。

    “打扰你睡觉了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借着门外的灯笼,霍沉齐注意到卷耳通红的脸。

    “这么晚了去哪里?”

    霍沉齐把一套男装塞进卷耳怀里,他不经意地朝屋里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好了快换衣服,今夜保你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