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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位卑未敢忘忧国

    他早早就跑出去抓药了,好像天还没亮,睡意朦胧的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醒来发现他果真不在,早晨总是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索性起身坐了会儿,便见到他急匆匆地将已经熬好的还热气腾腾的汤药端了过来。

    “云歌,喝药”

    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一边还在轻轻吹着勺子上的汤药,时不时试探一下温度,想着温度应该差不多,便温柔地递到我嘴边,这样的他可令我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温顺地准备低头喝下,但脑海里偏偏闪过那一浮我不愿回想的画面,那是我之前在牢里的时候,我竭力想推开他的勺子,明知道他不可能再会那样对我,但就是控制不住。

    他轻轻一闪护住汤药,我一肚子气没处发,便赌气不理他,但隐约有种感觉,像是他将那勺汤药饮下了!我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他,看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径直贴上我的嘴唇,我双眼瞪得很大,但却动弹不得,感受汤药入口,如蜜水般甜,我便再无力气,只能绵软地呆在他怀里。

    “云歌,喝药”,靠在他怀里,他的勺子再次摆在在我嘴前,喝还是不喝?我仍是不愿意,不过却没有如一开始那样抵触,只是还是不愿理他,他便再用嘴喂我。

    .......

    “云歌,喝药”,我原本有些眼泪此刻却已是破涕为笑了。

    “我喝!”我头微倾,放下心中的疙瘩准备喝,结果嘴巴刚刚贴着勺子,他却将勺子收回,再次用嘴喂我。

    “玉中之王,你别太过分了!”

    像是瞥见爹娘在窗外走过,我吓了一跳,窗外似乎传来爹娘抱怨的声音,“像云歌这样喝一碗药要喝多久”,我脸又红了,嗔怒地看着他。

    晚上,我让他睡地板上,一本正经地要求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乱来,他满是不情愿,但迫于我恶狠狠地目光,便也乖乖应下,我有些偷笑。

    轻轻地将毯子铺好在地板上,从衣柜里头拿了一个楠木枕头和一床崭新的被子,轻柔地摆放在地上,夜晚地上免不得风寒,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在上头,看一切基本妥当了,便坐到床上。

    “夫君,在想什么呢。”看他闭目眼神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有心事。

    “在想夫人。”

    “想我什么,我不就在这嘛。”

    “夫人可知晓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你猜是花等了叶,还是叶等了花?”

    “我怎么会知道呢,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花等了叶,还是叶等了花。”

    “我猜是花等了叶,叶亦等了花,如今已是人间四月天,也不知道长安风景如何。”

    “长安呀,此时正是微雨时节,南燕衔新枝北雁哀声长,若得空不如去塞上江南,听闻宿雨一夜红瘦海棠,日出江花红胜火呢......”

    “夫人还记得霍光死的那天吗?”他微微皱眉,似在叹息。

    “记得,就因为他死了,我才下定决心回家的。”

    “汉羌大战最大的功臣,终究敌不过时间,不过汉羌大战能完美获胜,和那三个主战的羌族首领被杀有很大关系,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是谁?”

    “你真应该去看看你三哥的英姿飒爽,不过三个羌族首领被杀终究是羌族心里的一个疙瘩,归顺终究心不服,而霍光死了,刘询乘机将霍氏一网打尽,造成了朝堂上无可用将领的局面。”

    “你是说?”

    “羌族会败的根本原因是内部不团结,霍光的死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羌族现在已经有不少统一的声音了,若真让他们统一起来,到时绝对免不了一场恶战,百姓又要遭受苦难。”

    “我记得陵哥哥说过要让刘询帮助克尔嗒嗒统一羌族,这样借着你的名号,羌族便不会来犯,不过你现在不可能再回去做官了。”

    “刘询没有帮助羌族统一不失为一件好事,虽然他私下训练了不少人手,但若是羌族统一起来,打起仗来,对百姓造成的灾难肯定更大。”

    “那就得想办法让他们不能统一起来,得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如此只怕羌族会蓄势待发,一发而不可收拾,万幸解忧公主和冯燎在匈奴,匈奴不可能来援,若是无解忧公主和冯燎......”

    “你又在想什么呢?”看他好像在思忆过往,面露复杂之色。

    “先帝末年,西羌发兵十万攻打汉朝,我当时正好在枹罕。”他沉默一瞬,“当时我已记事,西羌十万人进攻今居,安固,匈奴刚进攻五原,两军汇合后,合围枹罕,先帝派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军十万反击,最后汉人虽胜,却是惨胜,十万士兵损失了一大半。”

    他垂目微笑,我却听得心惊胆战。

    “西羌和匈奴马蹄过处,都是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所有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今居,安固一带近城空城,好不容易等到汉军到了,李希将军却想利用枹罕拖住西羌主力,从侧面分散击破西羌大军,所以迟迟不肯发兵救枹罕。枹罕城破,愤怒的羌人因为损失惨重,将怒气全发泄在百姓身上,男子不论年龄大小,一律被枭首,女子年老被砍首,年轻的死前还会活着受罪,连孕妇都不能避免,刚出生的婴儿被人从马上摔下......”他顿了好一会儿,方淡淡说道,“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羌人竟敢这样!?”

    “汉人胜利后,为了消灭羌人的战斗力,先零,封养,牢姐三地,十二岁以上的羌人男子全部被屠杀干净,那年冬天,我走过先零时,到处都是女子,老人,幼儿饿死的尸体。汉人虽然秉持教化,未杀老人,幼儿,幼女,可是去了壮年劳动力,很多人都挨不过寒冷的冬天。”

    他一直在淡淡地微笑着,但我却看到了他眼里的漠然,甚至冷酷,再到了无可奈何的悲悯!

    “夫人,可以让我上床睡吗?”

    “不行!”原本刚被燃起的血性瞬间被浇灭,再三叮嘱他,但总觉得他有点不靠谱。

    “如果再来一场战乱,只怕比那次还要严重几分,不过我一定不会让这惨剧发生。”他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还是听到了,也小声地“嗯”了一声。

    夜里,我睡觉向来不老实,平常和他相拥倒也没体现出来,现在一人,突觉好像在美丽的卓尔山乱跑,他在追我,我就跑,跑呀跑,回头发现他离我越来越近,我要躲开,他又靠近,我再躲。

    “啊,你,你不是君子!”

    我不知为何会睡着他身上,睡意渐渐消失,意识渐渐清醒,感受他身上的异样,我很是羞恼。

    他像是强烈压制心里的欲望,想抱着我睡,我哪能如他愿,挣扎着要离开,他的声音已是有些颤抖,有点咬牙切齿,“云歌,你,你别乱动!”我顿时明白过来了,起码现在,不能逗他,哼,每次吃亏的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