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为谁欢喜为谁妍

    他没有再用药了。

    病也彻底展现出来了。

    较于之前，停药的前几天最为可怕。

    之前几倍剂量的宁神汤可以帮着他强行压制毒性，现在没有了压制，毒性一下展现出来，他的脸色开始惨白，血气开始消散，之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话也不能说多了，每次瞥见的他都是眉头紧皱，像是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已经到了没法继续教我针灸之术的地步。他让我自己看书，偶尔提点几句，自己便一个人开始对医书上的一些标上注解，方便我以后自己看，夜里，他总会一个人悄悄起身到门外，留下我一人在冰冷的床上。

    每次和他对视，他总是微笑着，他还不知道他强撑着的微笑已经告诉我他真的特别难受，我会给他唱着歌儿，一个月内给他唱歌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在长安唱歌的总次数，我也会给他讲故事，让他分心，这样就不会那么疼。

    这最初的几天，我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瘦了一圈，看着他这么痛苦，我好几次都想把我偷偷做好的宁神汤给他，好在宁神汤只用了一个月，如果用久了，只怕光是疼痛就能折磨死人。

    “云歌，针灸。”

    “好。”

    也许他早就料到了总有一天不能再教自己针灸之术，所以他之前教的特别快，明明他花了三年才体悟完的针灸之术，却花了一个月多全教给我，逼着我全部记下，他对我的医术的水平了如指掌，知道我可以掌握多少，就教我多少，不顾我累的死去活来，不顾我抱怨连连。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他硬塞给我很多知识，但他早就整理过了，不知是他整理得好，还是我对医术像是有天赋一样，我的医术在日行千里，却似没有瓶颈一般。

    可是，每每为他行针，我的心便沉了几分，有他从旁指导，我为他行针从未出过差错，可是为什么会有种杯水车薪的感觉？究竟又还有多少时日？

    蹑手蹑脚地走进爹娘的房间，正见着爹在摇椅上静静坐着，娘在旁像是在写着什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快步将椅子搬到爹爹旁边，帮爹爹按摩。

    “云歌儿，有什么事吗？”爹疼爱地揉着我的脑袋，娘在旁也放下了书，轻轻笑了。

    “没事就不能帮爹爹按摩吗！”我故意加重了几分力气，爹赶紧求饶，娘和我都笑了，这真的是封狼居胥的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嘛。

    帮爹捶捶背，揉揉肩，再给爹的几个穴位按摩一番，舒舒腰，松松骨，最近一直陪着孟珏，还真应了那句话，女儿就像小鹰，长大了就会飞出去的，都没好好陪着爹娘呢，不过，谁说女大不中留呢，一样可以留下的。

    “爹，娘，我想嫁了。”

    安静，好安静，安静地我都有点害怕了，不敢看爹，但爹那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愤怒，又像是其他？看向娘，娘神情依旧，不言不语，只是眸子深如潭水，看不到底，我心一凛。

    “爹？娘？”

    “云歌儿，过段时间爹会给你安排一门亲事，如果你不喜欢就自己挑，上门提亲的人还是很多的。”

    “爹！”

    “云歌儿，你现在做什么我和你娘都没管你，但终身大事，爹和娘必须管，而且他也不会答应的。”

    “你们之前不是盼着这门亲事能成吗？现在为什么就不行？”

    “因为他不能许你未来。”

    烛火簌簌，照的影子摇摇晃晃，娘在叹着气，爹也似在惋惜，外头，他又在找我了吧。

    “爹，娘，也许我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因为早在长安，我就已经嫁给他了，你们不同意，大不了就不拜堂，嫁了就是嫁了，问谁都知道我是他的妻。”

    “云歌儿，别闹了，别让你爹担心。”

    “娘，我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他，只是一直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接受，我知道我浪费了很多光阴，也许这就是报应，不过没什么，我不要天长地久，我不要相濡以沫，我只想彼此真正活过，一天也好，一月也罢，我只想要将来能不悔相思，而且他又不是被判了死刑。”泪珠簌簌而落，打在爹的手心。

    我知道自己的任性，肯定会让爹娘伤心，但这一定是最后一次，就让女儿再任性一次吧。

    “既然决定好了，还来问什么？”

    爹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我只能靠在娘的怀里一直哭着，越哭越厉害。

    “云歌儿，你爹答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娘眉目含笑地看着我。

    “是吗？”我怯怯地看着娘，才觉爹娘是真的同意了，给娘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像是有点害羞，低声说道，“娘，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