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别了,京都
再见陈玉境时,似换了个人,眼神呆滞,再无翩翩风度可言。
绸衣变成了破洞装,指甲缝里黑油油地,看来被关入煤窑,吃了不少苦头。
只见他蹲在站地,猥猥琐琐地环顾四周,见护送他的两个官兵走了,才大胆子上前,从桌上取了糕点进食。
屋中有一个穿官袍的青年,正是高明衡,见其狼吞虎咽的鬼样子,不禁嘲讽:“驴日的大孝子,好独特的进城方法,有正道不走,偏走邪路,真是斯文扫地啊。”
“你是谁啊?”突出其来的声音,差点没让陈玉境咽死,他抓起茶壶,连连拿过茶壶往嘴里灌水,好半会才缓过尽来,努力地停下吞咽的动作。
回过气来,定睛一瞧,嘲笑他的人,是个高鼻梁的大头子,穿着官袍,操着山东口音,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眼前应该就是救命恩人吧!
陈玉镜又试图变回文绉绉的读书人模样,向高明衡长揖拜谢说:“多谢阁下谢命之恩,尚不知大官人尊姓大名,陈某人回家后,一定供长生牌位,为恩公祈福。”
“驴熊玩意地东西,本官年纪轻轻,供什么牌,是咒我死吗?”
若不是受了霍然的委托,高明衡可没兴趣跟这家伙交流,如赶苍蝇似地,“别管我是谁,吃完就滚蛋。”
“去哪里啊?小生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呢。”
“去宣武门外的绍兴会馆。”
“去那里作什么?”
“送你回家,会馆里有不少你们的绍们老乡,正好凑个队,一起回浙江去。”
“陈某那些扇子,大官人能不能帮我去讨要回来。”
“到了会馆,自有人会给你回家的盘缠。”高明衡可没那么多空,去做吃力不好讨的事,只是不耐烦地教训,“下次做生意,记得交税,合法的东西,何人敢来坑你,长点记性吧。”
“是霍然让大官人来搭救陈某地吧。”
“驴日地,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吃,吃好了就上路,回家去,不要来京都丢有现眼。”
“呜呜呜……霍然害得我好惨,他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呜呜呜……”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再唧唧歪歪,可对你不客气了。”高明衡有点不相自己的耳朵。
搂草打兔子,费了好大力气,好心把人特意搭救出来,哪知对方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
自古读书多是负心人,高明衡算是开了眼界,嫩娘的小镇做题家,去他个蛋蛋。
“现在又假惺惺地来搭救我,我的扇子,我的银子,我的功名,全没了,呜呜呜……”
高明衡的火气顿时有点控制不住了,转脸到处张望,从墙上抽来一把鸡毛掸子,大手一伸,捉住了陈玉境的后颈。
手上的鸡毛掸子,那是鼓鼓生风,挥舞起了一片片残影,卷起“呜呜”的风声,全数落在陈玉境的身背与臀腿上。
陈玉镜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淘气顽皮后,回家挨老子揍,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眨眼间,抱怨声、哭丧声,变作了哎哟声和求饶声。
抽了这个“大孝子”一顿后,高明衡稍解气,有些人,就是皮痒欠揍:“再敢耍嘴皮子,本官找个裁缝铺,让做针线活的女子,用针线把你的嘴一针针给缝了。信不信?”
高明衡的蛮横,真教陈玉境尾脊生寒,捂住嘴连连点头,经乖儿子还乖巧。
“你乍不应声,是不是服气?”
“小人记住了,马上离京!”陈玉镜欲哭无泪,遇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终于记起了霍然的好,如兄长对弟弟,对他那可是从来不打不骂。
“绍兴会馆不用去了,现在立刻马上,滚到大通桥码头去,乘坐游船去通州,订上客船,回老家团圆去。”高明衡打够了,终于扔掉了手中鸡毛掸子,“别让我在京都看到你这厮。”
“码头那个李总旗,见着陈某逃出生天,会不会再将我抓进去。”
“已经进监狱了,你要不要去看望他一下?”
“不要不要,那个……以后考中进士了,也不能来吗?”
回答他的,又是一顿竹丝炒肉。
陈玉镜缩着身子,丝毫不敢再违抗、违逆高明衡的指令,乖巧若同小鸡仔,跟着高明衡出了东便门,被送上了游船。
摊手看看手上的二两碎银,临别之时,高大官人还是发了善心,赠给他二两银子,作为路上盘缠。
别了,京都!
送走了陈玉镜这厮,高明衡自觉完成了霍然的委托,就去了哈德老店。
正好撞见了那胖胖的杜师爷,正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向霍然禀报燕京报的事,官话里夹带着不少乡音,有些听得懂,乡音就听不懂了。
“东家,操纵舆论,玩弄人心,实在太爽,这舆论权在手,感觉比皇帝还大。”
“可一不可再二,伍总编那些报业人,可安顿好了?”
“伍总编打算去南方找机会,苏松的报业环境,相对宽松,暂时就不回京都了。”胖子将知道的情况,向东家禀明,“有些人,去天津卫避一避风头,看形势,再回来……”
“参与这个事的人,情绪都很高昂,很亢奋,希望能跟东家见一面,什么时候,再搞一次大地。”
不过,杜胖子见高明衡进得来,马上对自己的情绪作为调整,从激动变作一脸平淡,含蓄地冲高相公点点头,修了闭口禅,主动中止了燕京报的话题。
果然是吃师爷这行饭地!
霍然倒是并不避诲,先问了那陈玉镜的事,高明衡撒了个小谎,说是人已送到绍兴会馆,明日启程回绍兴。
善意的谎言,并不算欺骗。
霍然也处在在兴头上,深知掌握舆论阵地的重要,不耻下问:“仲平兄,你觉得在京都办份报纸,前途怎么样,有什么要忌讳的地方吗?”
高明衡兜头就是一盘冷水,浇了过去。
“文恭,还是去见一见老师,走走门路,弄个实缺官位要紧。”高疯子一点也疯,劝霍然收心,不要瞎搞,“别看这京都的抄报业搞得那么热闹,也只是图一个热闹罢了。”
“小报之始,应始于万历皇上时,神庙在世,特意下旨,让朝廷放宽了言论,从万历十年起算,至而今,五十载有余了,官府中注册的正式报房也从十几家,变成了上百家,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几个成事地呢?”
“是我大明,真缺办报人才,还是缺少金主?”高明衡冲杜胖子咧齿一笑,“杜师爷,你说呢!”
绸衣变成了破洞装,指甲缝里黑油油地,看来被关入煤窑,吃了不少苦头。
只见他蹲在站地,猥猥琐琐地环顾四周,见护送他的两个官兵走了,才大胆子上前,从桌上取了糕点进食。
屋中有一个穿官袍的青年,正是高明衡,见其狼吞虎咽的鬼样子,不禁嘲讽:“驴日的大孝子,好独特的进城方法,有正道不走,偏走邪路,真是斯文扫地啊。”
“你是谁啊?”突出其来的声音,差点没让陈玉境咽死,他抓起茶壶,连连拿过茶壶往嘴里灌水,好半会才缓过尽来,努力地停下吞咽的动作。
回过气来,定睛一瞧,嘲笑他的人,是个高鼻梁的大头子,穿着官袍,操着山东口音,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眼前应该就是救命恩人吧!
陈玉镜又试图变回文绉绉的读书人模样,向高明衡长揖拜谢说:“多谢阁下谢命之恩,尚不知大官人尊姓大名,陈某人回家后,一定供长生牌位,为恩公祈福。”
“驴熊玩意地东西,本官年纪轻轻,供什么牌,是咒我死吗?”
若不是受了霍然的委托,高明衡可没兴趣跟这家伙交流,如赶苍蝇似地,“别管我是谁,吃完就滚蛋。”
“去哪里啊?小生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呢。”
“去宣武门外的绍兴会馆。”
“去那里作什么?”
“送你回家,会馆里有不少你们的绍们老乡,正好凑个队,一起回浙江去。”
“陈某那些扇子,大官人能不能帮我去讨要回来。”
“到了会馆,自有人会给你回家的盘缠。”高明衡可没那么多空,去做吃力不好讨的事,只是不耐烦地教训,“下次做生意,记得交税,合法的东西,何人敢来坑你,长点记性吧。”
“是霍然让大官人来搭救陈某地吧。”
“驴日地,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吃,吃好了就上路,回家去,不要来京都丢有现眼。”
“呜呜呜……霍然害得我好惨,他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呜呜呜……”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再唧唧歪歪,可对你不客气了。”高明衡有点不相自己的耳朵。
搂草打兔子,费了好大力气,好心把人特意搭救出来,哪知对方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
自古读书多是负心人,高明衡算是开了眼界,嫩娘的小镇做题家,去他个蛋蛋。
“现在又假惺惺地来搭救我,我的扇子,我的银子,我的功名,全没了,呜呜呜……”
高明衡的火气顿时有点控制不住了,转脸到处张望,从墙上抽来一把鸡毛掸子,大手一伸,捉住了陈玉境的后颈。
手上的鸡毛掸子,那是鼓鼓生风,挥舞起了一片片残影,卷起“呜呜”的风声,全数落在陈玉境的身背与臀腿上。
陈玉镜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淘气顽皮后,回家挨老子揍,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眨眼间,抱怨声、哭丧声,变作了哎哟声和求饶声。
抽了这个“大孝子”一顿后,高明衡稍解气,有些人,就是皮痒欠揍:“再敢耍嘴皮子,本官找个裁缝铺,让做针线活的女子,用针线把你的嘴一针针给缝了。信不信?”
高明衡的蛮横,真教陈玉境尾脊生寒,捂住嘴连连点头,经乖儿子还乖巧。
“你乍不应声,是不是服气?”
“小人记住了,马上离京!”陈玉镜欲哭无泪,遇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终于记起了霍然的好,如兄长对弟弟,对他那可是从来不打不骂。
“绍兴会馆不用去了,现在立刻马上,滚到大通桥码头去,乘坐游船去通州,订上客船,回老家团圆去。”高明衡打够了,终于扔掉了手中鸡毛掸子,“别让我在京都看到你这厮。”
“码头那个李总旗,见着陈某逃出生天,会不会再将我抓进去。”
“已经进监狱了,你要不要去看望他一下?”
“不要不要,那个……以后考中进士了,也不能来吗?”
回答他的,又是一顿竹丝炒肉。
陈玉镜缩着身子,丝毫不敢再违抗、违逆高明衡的指令,乖巧若同小鸡仔,跟着高明衡出了东便门,被送上了游船。
摊手看看手上的二两碎银,临别之时,高大官人还是发了善心,赠给他二两银子,作为路上盘缠。
别了,京都!
送走了陈玉镜这厮,高明衡自觉完成了霍然的委托,就去了哈德老店。
正好撞见了那胖胖的杜师爷,正满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向霍然禀报燕京报的事,官话里夹带着不少乡音,有些听得懂,乡音就听不懂了。
“东家,操纵舆论,玩弄人心,实在太爽,这舆论权在手,感觉比皇帝还大。”
“可一不可再二,伍总编那些报业人,可安顿好了?”
“伍总编打算去南方找机会,苏松的报业环境,相对宽松,暂时就不回京都了。”胖子将知道的情况,向东家禀明,“有些人,去天津卫避一避风头,看形势,再回来……”
“参与这个事的人,情绪都很高昂,很亢奋,希望能跟东家见一面,什么时候,再搞一次大地。”
不过,杜胖子见高明衡进得来,马上对自己的情绪作为调整,从激动变作一脸平淡,含蓄地冲高相公点点头,修了闭口禅,主动中止了燕京报的话题。
果然是吃师爷这行饭地!
霍然倒是并不避诲,先问了那陈玉镜的事,高明衡撒了个小谎,说是人已送到绍兴会馆,明日启程回绍兴。
善意的谎言,并不算欺骗。
霍然也处在在兴头上,深知掌握舆论阵地的重要,不耻下问:“仲平兄,你觉得在京都办份报纸,前途怎么样,有什么要忌讳的地方吗?”
高明衡兜头就是一盘冷水,浇了过去。
“文恭,还是去见一见老师,走走门路,弄个实缺官位要紧。”高疯子一点也疯,劝霍然收心,不要瞎搞,“别看这京都的抄报业搞得那么热闹,也只是图一个热闹罢了。”
“小报之始,应始于万历皇上时,神庙在世,特意下旨,让朝廷放宽了言论,从万历十年起算,至而今,五十载有余了,官府中注册的正式报房也从十几家,变成了上百家,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几个成事地呢?”
“是我大明,真缺办报人才,还是缺少金主?”高明衡冲杜胖子咧齿一笑,“杜师爷,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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