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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雅西伦9

    我双手撑在水泥铺了的墙头坐好,侧头看向身边半透明的虚影,他随时随地都如此美丽。

    万事万物落在我的眼里都是模糊,只有他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巫伯德。”

    没有什么特别想诉说的话,我只是想唤他。

    “嗯。”他没有看我,声音应的很淡,目光瞧着远方,十分专注。

    “你在看什么?”我问他,并未觉得他的回答有任何敷衍的地方。

    “我在看舞台旁边那只麻雀,”他说,“它在哪儿蹦哒很久了,只有他一个,没有同伴。”顿了顿,微微勾起的嘴角忽然失了弧度,他终于转头看我,空洞的眸子里夹杂几分期待:“你陪我一起看,好吗?”

    我的最美丽最温柔最离不开的幽灵,他是个敏感的家伙,他需要我的陪伴。

    我微愣,低头将手覆盖在巫伯德同样撑在墙头的手背上。

    依旧是没有什么触感。

    “好。”

    抬头,视线顺着巫伯德方才注视的方向望去,那只离人群不大远却鲜少有人发现的麻雀站在舞台边蹦哒。

    我听不见它的声音,或许它没有叫。它没有同其它麻雀一样在大部队里,远离热闹,用跳跃来驱赶孤独。

    也没人注意到这里,看起来像我一个人,实则是我和我的朋友坐在这的墙头。

    我窃喜着:热闹是他们的,可我还有巫伯德。

    耳边划过一丝凉飕飕的风,我突然意识到我忘记了什么。看着舞台后面那座高大的行政楼,牵起巫伯德的手从墙头跃下。

    虽然只是个动作,但他也乖顺的跟着我从墙头跳下来,心有灵犀,没有一点违和。

    我飞奔着绕开人群爬上行政楼的顶楼,推开那已经被破坏了的生了锈的铁门,入目的少年用力咬着一口银牙打坐,瘦弱的身子周围笼罩着带闪电的黑云,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哲丘已经使出了全力,隐隐现出龙身,鹿似的角以及脸颊两侧、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银蓝色龙鳞。

    原本红润的嘴唇愣生生熬成了与脸颊相近甚至更加病态的白,原本灵动的目光变得涣散。

    这果然是个麻烦的差事!

    我放开巫伯德的手上前为小家伙助力。虽然我不能直接控制龙王造成的这场风雨,但是间接帮助龙族来控制它还是可以的。

    我将手覆在哲丘的背上,不可避免的背闪电霹了些伤痕,但比起哲丘所受之苦,还不及他十分之一。

    我将自己的灵力传送给他,过了好久才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平稳了些。

    我的帮助效果甚微。

    国庆文艺汇演终于结束,小家伙松了一口气直直倒进我的怀里。

    我感觉自己做了件错事,然而不知如何补救,只得隐去他这副不人不龙的模样,将他抱去医务室。

    他累坏了需要安静,只有医务室够安静。

    没有哲丘在天台,天空上的乌云很快又开始集结,老师安排人把音箱等设备搬回器材室,看完表演的同学也都陆续回到了自己教室。

    下午没有课,班主任再讲一些安全事宜就会放同学们离开,国庆七天假期正式开始。作业会发在班级群里,我丝毫不担心会错过什么。

    身前病床上少年乖巧可爱睡颜上透着难以忽视的疲倦,而我只是茫然。

    “你怎么了?”

    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闻声抬头,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女生,是乔糖。

    “我之前来找过校医的,问了他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朋友,他说没有,我留了电话,请求他如果看到了就通知我。”

    乔糖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她的声音很小,生怕打扰了床上累坏了的小家伙。

    我笑了笑,从身边抽出一张凳子递给她,不知说什么,只应了声“嗯”。

    空气过分安静,我能够清楚的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校医从另一间房里过来,他要下班了,把医务室的钥匙交给了我,大概一会就要离开。

    “你们是亲戚?”大概是觉得尴尬,乔糖不怎么自然的找了个话题,“哲丘是你带着到学校里的。”

    “算不上,不过,算是邻居。”我怎么可能跟龙族攀上亲戚,我不过人们口中的海妖。

    ——

    “醒了?”我试探性问道。

    病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水光绵延的眸子有些朦胧:“嗯。”

    不愧是实力强劲的龙族,废了那么多灵力,竟然只昏睡两个小时不到就醒了。小小年纪做到这个地步,修炼一定很苦,我想。

    哲丘略显吃力地坐起来,瞧瞧我又看看乔糖,抱歉道:“让你们担心了。”

    明明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乔糖担忧地问:“肚子还痛不痛?”

    哲丘一愣瞥了我一眼,眸底带着些许疑惑:“不……不痛了。”

    ——

    当我回到海边的出租屋,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噩耗。

    老人的儿子出院回家,老人的今生却走向尽头。

    其实早从暑假之前开始老人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单薄,她的儿子醒来时几乎快认不出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半只脚踏进棺材,没多少活头。

    老人的儿子叫做杨海庆,模样生得很普通,又因为昏迷时长期输营养液的关系,醒来后难以在短时间把缺少的营养不起来,我看见他时,面黄肌瘦,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瞧着却有五十岁的模样。

    老人是在家里走的。

    杨海庆刚醒没多久她就嚷嚷着自己时间不多,她催促儿子好好养病,快些出院,见见那个姑娘,也就是我。

    杨海庆悲痛的对我说:“母亲她合眼前很想见你。”

    他大抵是以为我错过了见老人的最后一面,其实没有,我跟她的魂做了告别。

    不过我不能说,只是垂下脑袋,鼻子有些发酸地留下一句:“节哀。”

    或许别人觉得老人可悲,儿子好不容易恢复健康自己就离了人世,但是她站在黑白无常身边告诉我,自己并不怨恨什么。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回忆起很多事,老人说她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我的脸。

    在生命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能够遇见我,与我再次相识相知,有我的陪伴,听我讲的故事,最爱的儿子也得到救赎从天昏地暗中醒来。

    她说没有遗憾。

    我只听得想哭。

    深夜里四十多岁的中年哭得像个孩子,第二天红着眼把母亲的骨灰洒向大海。

    杨海庆不懂她的母亲。

    老人怕海,在很小的时候差点溺死在海里,她畏惧风浪与狂风,她的丈夫也因为生计被吃人的海浪吞噬,她会在雷雨交加浪花翻滚的时候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会瞧着晨曦的海平线思念她的亡夫。

    她其实喜欢土葬的,茫茫的大海给她的总是止不住的茫然,她说土葬才会有几分归属感。

    只是我说不得什么阻止的话,我只是个陌生人,老人的儿子也不过想让母亲跟父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