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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十九)

    “许,许,谁敢不许!浩倡,没事你就给我帮忙;有事,你随时丢下我的事,和紫琼忙你们俩自己的事去!”赵南山说。

    酒越来越上头,李浩倡感觉有点热,他脱掉了衬衣,抓在左手里。右手依然搭到南山的右肩上。

    从后面看,李浩倡身材呈典型的倒三角。即使在夜晚的灯光下,他的三角肌也显得很分明。

    上大学后,大家开始抽烟喝酒。寒暑假里,大家酒后勾肩搭背走在家乡街道上的样子,一直是前几年西宁在大学里对故乡这几个人最具体、最深刻的记忆。

    多年后,在远离故乡的南方某大都市里的一间画室里,今夜的画面突然闪现在教授王西宁的脑海了,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夜开始画一幅油画。

    两周后,他画完了这幅油画。

    他给这幅油画取名《遗留在故乡的青春》。这幅画完全就是今夜他看到的一切:狭窄的街道、高大的法国梧桐、路灯和李浩倡手搭赵南山肩膀两人并肩行走的样子。王教授还记得那时候故乡的路灯光线偏紫,所以,照在李浩倡赤裸肩膀和胳膊上的灯光微微偏紫。

    走到李浩倡家门前,赵南山和他停下脚步,两人几乎同时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点燃自己的烟。

    这支烟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南山点燃烟后,什么也没说,走上东城墙跟下的内环,向北慢慢而去。

    他觉得即使是深夜车辆很少的荆中路也很喧闹,空气污浊;他只想在空气干净点,静点的地方走走。最近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天都趴在办公桌上,如果不趴在办公桌上,就是陪蹇老板在酒桌上。这种日子太累了。

    深夜的内环,除了偶尔碰到一、两对紧紧挨着散步的情侣外,就没其他什么人了,路上很安静;绿色隧道里的空气微凉、路灯昏暗。这一切都和南山想象的一样。

    赵南山需要在这样的地方散散步。

    早上,李浩倡在口渴中醒来。走下楼,看到安歌和外婆正在吃早餐。

    “难得李先生这么早起床,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共进早餐?”外婆向李浩倡招招手。

    “荣幸之至。”李浩倡一边说一边向安歌摆摆手,要她别起身,走进厨房自己盛了一碗粥,回来坐下,三人一块吃早餐。

    “浩倡,安歌要换工作了。新单位是市体委。昨天她的启蒙教练王校长来我们家,和我们俩商量了这个事。调入手续都办完了,安歌到市体校办理一下交接手续,就可以了。”外婆说。

    “好事啊,女孩子进机关工作,更好!”李浩倡高兴地说。

    “我还没进机关工作过,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在体校工作,我是蛮开心的!大家都说进市体委工作比在市体校好,那我就进吧,不能辜负教练的一番心意。”安歌一脸平静。

    安歌上班去了,外婆到城墙边写生去了。收拾完厨房和餐厅,李浩倡不知道做点什么。坐在餐桌边,他点燃一支烟。屋子里静悄悄的,手里的香烟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和外婆吃完午饭,李浩倡收拾完厨房和餐厅,走进外婆的画室,继续画上午才开始画的那幅油画。等到李浩倡感觉到有点累得时候,他抬头一看挂钟,将近下午三点了。

    李浩倡想出去走走,舒缓一下筋骨。

    内环南路两边的树,大都高大通直,枝丫在路的上空交接在一起,并不密实;南风不大,但是南风足以让所有的树叶都在它的轻抚下跳舞。跳舞的树叶,也让阳光在内环南路上跳跃抖动。

    这些跳跃抖动的光斑极具欺骗性,给人的感觉就是它们在不停地移动,并且移动的方向就是你一路望过去的方向。李浩倡被这些明亮的光斑诱惑了,像个孩子似地踩着这些光斑一路向前奔跑。

    在船上生活的三年,几乎没跑过步,刚开始跑的时候有点吃力,但是他还是坚持着继续跑。多年踢球打下的身体底子,很快就扛过了跑步极限。

    过爱民路口后,李浩倡越跑越轻松。每跑一步,他的脚都能踩得到他想踩的那块光斑。迎面而来的风,拂过身体,似乎有强烈的抬升作用,让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盈。

    李浩倡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所谓的腋下生风、身轻如燕就是如此吧!

    李浩倡有点口渴,想去买点喝的。他放慢速度,向北拐上郢都路。没走几步,路东,长江大学文学院的西大门出现在眼前。因为文学院,这条街从荆中路口到内环南路口,小吃店、奶茶店等专为大学生开的店一家接着一家。单说吃的,每天吃一家小吃店,估计半年都吃不完这条街上的小店。安歌对这条街上的小吃念念不忘,至今都时不时跑来吃上一次。

    李浩倡没买奶茶,他觉得那东西太腻;买了一瓶“活力28”纯净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慢慢向北走。

    “传过来,传过来……”,隐隐约约,从文学院内传来踢球时特有的叫喊声。李浩倡透过围墙上的栅栏往里一看,一群人正在足球场上踢球。

    在场边看了一会,李浩倡发现,穿白色上衣的球队和穿蓝色上衣的球队相比,实力相当,中场甚至还强一点。估计是刚刚开踢不久,大家体力都不错,攻防转换都很快。李浩倡一边看球,一边为双方的失误叹息。偶尔还要为明显的失误情不自禁地笑骂两句。

    看了将近半小时,没看到一个进球。

    “同学,现在比分多少?”李浩倡转身问身边的一个女生。

    “零比零,没进球。”女生头也没回,关注着场上的形势。

    正说着比分,白衣队的前锋从右路边线突破,奔跑时摆动的手几乎打到站在边线旁李浩倡的身体。蓝衣球队左后卫冒冒失失地冲上来就是一个飞铲,白衣前锋把球一挑,连人带球越过后卫,带球疾进。

    双方收缩防守和抢点进攻的人员潮水一般涌向球门;看白衣前锋前面空无一人,对方中后卫想来补位拦截,又忌惮白衣队其他队员抢占最佳进攻位置,所以犹豫不决。

    在对方中后卫的犹豫中,白衣前锋带球快速逼近球门,抢在最后终于忍不住冲上来的中后卫封堵前,抡圆了一脚大力射门。

    球贴着草皮蹿进球门近角。

    场上场下,球员和观众一片欢呼。看到这些忘情欢呼的学生,李浩倡想起前些年,自己对每一个进球也是激动不已。

    三年没踢球了,不知道哪天上场进球后,还会不会激动。

    “你……不是本校的吧?”刚刚回答李浩倡比分的“女生”回头问李浩倡。

    “女生”短发,画着精致的容妆。五官柔和,给人恬静温暖的感觉。看着这张脸,莫名其妙地,浩倡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从神态上看,完全不是个学生,应该是个老师。

    “老师,我确实不是你们学校的。”

    “什么,老师?你知道我是老师?你不是本校的?那你又是哪里的?”“女生”被李浩倡的回答逗笑了。

    “我就是一个家住古城的是社会青年啊,老师!”浩倡回答道。

    “什么,社会青年?多奇怪的一个称呼。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说说你的判断可以吗?”

    “可以啊,那我说说吧。说错了,你笑笑开心也行。容妆展现的是化妆技法和化妆品的质量。从你的容妆能看出你化妆的年长和化妆品的质量,这两方面都不是一个女大学生能达到的;再有,你问话的口气和神态,居高临下而沉稳,在学校,这不是老师难道是学生?”李浩倡侃侃而谈。

    “嗯……你这个社会青年刚刚分析的,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那就是说,我的分析不错。”李浩倡笑了。

    “是的,我是个老师,但我不是这个学院的老师。”

    “老师方便告诉社会青年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吗?”李浩倡接着问。

    “长江大学医学院,原来的HUB省卫生职工医学院。今天医学院的学生来文理学院踢球,而我正好回家休息,碰巧遇上了,所以留在这里看看。”女老师回答。

    “好多医学院的老师都是医生,那老师应该还是个医生吧?”李浩倡又接着问。

    “我先是个是医生,然后是个老师,这样说更准确。”

    “医生也好,老师也罢,反正社会青年都猜对了。”李浩倡顿了顿,接着说,“老师好!老师贵姓?”

    李浩倡微笑着伸出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老师免贵姓曹。社会青年贵姓?”曹老师也伸出了右手,歪着头微笑。

    “社会青年免贵姓李,叫李浩倡。”

    曹老师说:“是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取自一首古诗”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李浩倡……’”李浩倡背诵道。

    曹老师拍了一下手,说:

    “屈原的《九歌·东皇太一》。”

    “对,我和妹妹的名字都取自这首古诗。妹妹叫安歌。我们两人的名字都是外婆取的。曹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告诉我吗?”李浩倡问。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佩璐。’曹老师叫曹佩璐。曹老师的名字也取自《九歌˙东皇太一》。

    “居然有这样的事,三个人的名字,取自同一首诗歌,其中两个从前互不认识的今天人还巧遇了……今天我们两人相识,算得上有缘吧!”曹佩璐说。

    “曹老师,今天认识你,确实有缘!”

    “彼此彼此!”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名字取自同一首古诗,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半场结束时,曹佩璐冲李浩倡微微一笑,向下场聚集到右手边球门附近的蓝衣队员走去。

    下半场开场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人在球场上跑不动了。好多人速度明显下降。

    老实说,在李浩倡眼里,这群大学生的球技真一般,前锋阅读比赛能力也很一般。到后来,虽然双方各进了几个球,但那都不是由进攻方创造出来机会来而进的球,而是随着比赛的进行,双方体力和注意力下降失误越来越多造成的。

    失误越来越多,李浩倡摇头越来越频繁。

    “社会青年李浩倡,他们踢得不入你法眼吗?”李浩倡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曹佩璐来到了自己的旁边。

    “曹老师,在我们这个小城,我们的大学是最高学府,小城最有文化的人,肯定都在这个大学,但踢球踢得最好的那帮人,或许真不在这个学校里。”

    “社会青年,不论你说话说得多么委婉,你的意思本质就是瞧不起他们踢球的水平呗。”曹佩璐说,“那……你带几个人来证明一下你的判断?”

    “好啊,曹老师!你说别的我还真不敢答应你,踢球这个事,我还真不怕!”

    说话间,终场哨响。李浩倡突然想起还要回家给外婆做饭,连忙问曹佩璐:

    “曹老师现在几点了?”

    “差五分钟五点。”曹佩璐看看手表回答道。

    “五点了?我得回家了。”李浩倡扭头走,“曹老师,再见……”

    “嗨,李浩倡,比赛的事忘记了?”

    “没忘!我们的球队只能在周日聚齐,比赛定周日吧。曹老师你问问你的学生,周日能踢得话,通知我就行。”李浩倡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

    “怎么通知你?没你的联系方式啊。”

    “4475831,打这个电话就行!”李浩倡侧过身,冲曹佩璐挥挥手喊了一句,然后跑出校门。

    和四月相比,五月的气温升高不少。在这种气温下,除了晚上睡觉呆在屋里,其他时间呆在屋里简直就是浪费春天。

    今天是周日,安歌在家休息,会照看外婆。李浩倡更不想呆在家里,吃完自己一大早就做好的早餐,背上一个包早早出了家门。

    在三中下车后,李浩倡沿着BJ路向东慢慢踱步。满大街的店铺,除了服装餐饮就好像没什么别的了。想到紫琼要在家乡做点什么的想法,他觉得即使紫琼做点什么,估计也没什么新项目。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除了吃饭穿衣这种解决基本生存的生意外,其他的生意,好像都没有稳定的老客户和持续增加的新客户。

    到达便河广场后,李浩倡坐在一个饮料店前椅子上抽烟。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广场上的孩子比平日里多。一个滑旱冰的孩子在经过李浩倡面前时失去平衡,歪歪扭扭,眼看就要摔倒。李浩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才避免他摔一跤。

    孩子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叔叔。李浩倡对他眨了眨眼,招招手目送他离开。

    抽完烟,李浩倡走上江堤,往滨江公园冬泳队集合的老地方走去。

    将近十点,冬泳队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大家见到李浩倡,都上来和他打招呼,询问最近几年没看到他来游泳的原因。

    今天的游泳安排是横渡长江,游到江南对面的埠河,再乘轮渡回来。和前几天在长湖游泳比较,今天长江的水温似乎高一点。

    李浩倡现在越来越喜欢仰泳了。在这种姿势下,既能享受游泳的乐趣,又能完完全全仰望广袤天空。只有在仰躺时注视天空,才有种被蓝天覆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