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仁慈
当卢修斯站在村子中心的高台上，俯瞰着他的领民和村庄时，心底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大的悲哀。
看看这些歪歪斜斜、破破烂烂、到处糟朽的木屋吧！
看看这些泥泞不堪、坑坑洼洼、曲曲折折的土路吧！
看看这些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动作僵硬的农民吧！
究竟是多么昏庸无能的领主，才会在利尼雷亚大陆近乎全面“脱贫”的大环境下，让领民们陷入如此困苦的境地？！
“你就是村长，伯顿·格林？”
卢修斯看着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那个中年男子，语气平和地问道。
“克洛维老爷，我是，不知您屈尊巡视此地，召集领民，所为何事？”
伯顿弯了弯腰，语气卑微地回答道。
他可不怎么相信，这位受封三年以来，从未关心过领民生死的男爵，会突然大发慈悲。
女神保佑，只要他不来祸祸村民们，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唉……”
感受到了来自那百十号人的不信任的目光，卢修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理查，让马克斯把那两辆粮车牵过来。”
看到那堆满了小山一般高粮食的两辆马车，下面站着的村民们全都双眼放光。
“粮食？！”
“克洛维老爷大发慈悲！”
“女神在上！”
“感谢女神！”
“感谢领主大人！”
然而伯顿的心里却有些警惕，这些贵族的心思和手段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可千万不要是来戏弄他们得啊！
看到卢修斯想要说话，理查清了清嗓子，以骑士独有的洪亮声音喊道：“安静！男爵老爷有话要说！”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多数人都带着期盼和感激的眼神看向了卢修斯，还有一小部分人尚抱有怀疑。
卢修斯扫了下面一眼，开口道“一直以来，我作为你们的领主，比起我的父亲，实在不够称职，在全国上下各个地区的农民都能饱腹的时候，却让你们遭受了饥荒。”
他尽量提高自己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的话，但也尽量使语气保持沉重，展现出他迷途知返的一面。
“不敢不敢，我们都是您的领民，无论经受什么样的苦难，都是命运指示，是女神安排下的，更何况，今年收成不好，纯粹是因为三场灾难……”
伯顿连连摇头，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今天之前，克洛维男爵明明一直都是个饱食终日、好吃懒做、根本不关心领民生死的家伙……怎么跟面前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将会拿出庄园里的存粮，包括用我手里的金币去其他地方购买的粮食，分发给各个村落，帮助所有领民度过这次饥荒！”
他大声宣告着，现场的农民们都激动了起来。
老天爷！女神在上！
他们有救了！
马克斯掀开了第一辆车上面的篷布，露出了那些堆积起来的黄色麦粒。
卢修斯提高了声音：“伯顿村长，领民们！
依斯摩罗拉村是第一站，这两车粮食是第一批，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粮食分给村民们！决不会让你们再忍受饥荒！
这是我，卢修斯·克洛维男爵对你们所有人作出的承诺！这是对我领地里所有领民作出的承诺！”
贵族绝不会轻易违背诺言，这是斯图亚特王国的共识。
尽管这句话更常见于贵族和贵族之间，但确实没有那个领主会轻易对自己的领民许下不可能完成的诺言，因为贵族裁定法院会监督他们的言行。
如果某地的领主真的变成了残暴不仁、冷血残酷、嗜杀成性的暴君，经过裁院裁定后，他必将会被制裁。
最低也是处罚大量罚金，再深一层是直接降爵免爵，最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被砍头！
这种对贵族们的特殊约束，也是斯图亚特王国得以保证贵族权益远高于平民、甚至不受三大王国“去贵族化”洪流影响的有力保证。
用约束来换取权力和平民的支持，这便是斯图亚特王国的做法。
当然，若只是像卢修斯这样冷漠无情、好吃懒做的家伙，那倒也不会被惩罚什么。
简单来说，你可以无为而治，但绝不能为害四方。
“感谢您的恩惠，克洛维老爷！女神会保佑您的！”
伯顿甚至这些承诺的含义，眼里泛起了泪花。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克洛维老爷万岁！”
“愿女神保佑您！”
“克洛维老爷万岁！”
依斯摩罗拉村的上空，回荡着村民们对于他们领主的感激之情。
而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爱德华，脸上也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少爷他这是，浪子回头了啊！
老爷，如果您在天堂有灵，一定也会感到高兴吧！
…………
不得不说，伯顿是个很精明很能干的村长，不仅能识文断字，更是精通算数。
得到了卢修斯的同意之后，他很快便凭借着自己对村子的熟知，重新统计出了村庄里现存的人口和户数。
因为那个尸位素餐的税务官上交的最新人口普查统计表单也是半年之前的了，极不准确。
然后他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发放粮食，同时进行了统一登记，一家只能有一个代表人，以防止有人冒领多领，同时又把粮食分成两类，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量并不相同。
当然，因为他认识几乎每一个村民——这是伯顿的女儿爱尔莎·格林在帮忙的时候，对卢修斯解释的——也不怕有人会行欺骗之事。
唯一令卢修斯意外的事情，是爱尔莎的美丽动人，那是寻常北方省女性都不可能拥有的外表。
她的皮肤像是没有经受过农耕时日晒雨淋的摧残，犹如牛奶一般白皙细腻；
一头金色的秀发绾在脑后，扎成一束简单的马尾，不长也不短，给人一种干练利落的感觉。
虽然经常操劳家务，手上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些茧子，但手指也不算粗糙，甚至和他这个养尊处优的男爵差不了多少。
五官十分齐整的俏脸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像马岛湖的湖水一样澄澈透明。
只有那因为过度劳累而产生的两道浅浅的黑眼圈，是减分项。
不过最能吸引卢修斯的，还是她身上那股从容平和而又不失温柔善良的气质。
“如果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黑眼圈也没了，就算说她是波尔郡第一美人，也没多少非议吧……”
卢修斯一时间想入非非，差点连孩子的名字都娶好了。
不过……以他现在18岁的年龄，已经完全可以结婚了啊！
啊咳咳咳……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就多看了人家几眼，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你那是喜欢人家吗，你那是馋人家身子！
卢修斯一边强力谴责着自己的猥琐想法，一边忍不住再次偷偷瞄了几眼爱尔莎。
不过后者因为穿着宽大而且甚至有些丑陋的粗布麻衣，倒是看不出来身材如何……
但是这一幕，恰好被伯顿和爱德华察觉到了。
村长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很是复杂，但又不能停下手中的活计……
爱德华心中的欣慰之情则是更加强烈了，少爷他终于开窍了！毕竟斯图亚特王国内，十六岁就算是成人，可以结婚了。
跟少爷一般大小的菲尔克男爵，都有两个孩子了，少爷这边却还是没有子嗣……
先前提到这些事情，少爷总是不肯理会，以至于他甚至悄悄让理查检查了一遍少爷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
得到并没有的结果后，爱德华也无计可施了。
当然，他是永远不会知道，原主为何在经理最旺盛的年纪，一直守身如玉的。
这爱尔莎长得确实不错，比起来波尔郡其他贵族的子女都不差什么，性格也好，但……就是身份……
爱德华旁观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父女俩忙前忙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粮食都平均分发下去，卢修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伯顿·格林，似乎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至少要比他庄园里的那个税务官敬业得多。
两大车粮食平均分给五百多人，实际上每个人分到手的并不多，只能帮助他们暂且度过这几天而已。
等最后一个人走掉之后，那马车里却还剩下一些粮食，看起来应该有十人份左右。
正当卢修斯准备询问伯顿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自己却连忙走了过来，先是鞠了一躬，随后祈求道：“克洛维老爷，我请求您，将剩下的这些粮食全部赏赐给我。”
卢修斯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在我这里，所有领民都是平等的，你虽然是一村之长，但也不能破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伯顿也意识到，自己是因为看到村民们脸上的笑容，而一时高兴得说错了话，便连忙解释道：
“并非如此，老爷。因为您的善举，我一时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说错了话。
只是村子里面还有几家状况实在糟糕，所以这些粮食是给他们留的。”
见卢修斯没说什么，伯顿朝女儿爱尔莎招了招手，等埃尔莎将十个男女老幼领过来之后，才有些忐忑地继续说道：
“这是村东头老瞎子巴特和他那苦命的孙子，两人相依为命，这孩子才七岁多，就开始帮人做工，瘦得不成样子；
这是村西面得老寡妇，年纪都有六十多了，儿女一个都没有，只能每日帮人缝缝补补，勉强维持生活……
往年收成好的时候，大家能接济他们就接济他们，但是今年……”
卢修斯目光和善地扫过这些人，眉头舒展开来，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能有这份心，说明你这个村长十分称职。”
听闻此语，伯顿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但是，你应该在分发粮食之前就禀告与我，由我来做决定。这种错误，下次不要再犯了，去把那些粮食分了吧。”
“是，老爷。”
伯顿深鞠一躬，满心欢喜地让女儿爱尔莎给那些人各发了一份粮食。
一众人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克洛维老爷，如果您不嫌弃，我想请您去家里屈尊坐一坐。”
切实感受到男爵大人对领民们的宽容和怜悯之后，伯顿的脸上早已不复愁云密布，而是充满了感激和敬仰。
当然，这里面是否有某种自私的小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卢修斯本想答应，但理查却劝说道：
“少爷，我们该走了，下一站还要去马萨里村，不然下午再去索罗斯男爵那里可能会迟到。”
卢修斯点了点头，正准备婉拒伯顿的邀请，却突然看到爱尔莎面色慌张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
“爸爸！你快去看看艾伦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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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多么昏庸无能的领主，才会在利尼雷亚大陆近乎全面“脱贫”的大环境下，让领民们陷入如此困苦的境地？！
“你就是村长，伯顿·格林？”
卢修斯看着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那个中年男子，语气平和地问道。
“克洛维老爷，我是，不知您屈尊巡视此地，召集领民，所为何事？”
伯顿弯了弯腰，语气卑微地回答道。
他可不怎么相信，这位受封三年以来，从未关心过领民生死的男爵，会突然大发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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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感受到了来自那百十号人的不信任的目光，卢修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理查，让马克斯把那两辆粮车牵过来。”
看到那堆满了小山一般高粮食的两辆马车，下面站着的村民们全都双眼放光。
“粮食？！”
“克洛维老爷大发慈悲！”
“女神在上！”
“感谢女神！”
“感谢领主大人！”
然而伯顿的心里却有些警惕，这些贵族的心思和手段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可千万不要是来戏弄他们得啊！
看到卢修斯想要说话，理查清了清嗓子，以骑士独有的洪亮声音喊道：“安静！男爵老爷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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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顿连连摇头，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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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提高了声音：“伯顿村长，领民们！
依斯摩罗拉村是第一站，这两车粮食是第一批，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粮食分给村民们！决不会让你们再忍受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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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老爷万岁！”
“愿女神保佑您！”
“克洛维老爷万岁！”
依斯摩罗拉村的上空，回荡着村民们对于他们领主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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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伯顿是个很精明很能干的村长，不仅能识文断字，更是精通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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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尸位素餐的税务官上交的最新人口普查统计表单也是半年之前的了，极不准确。
然后他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发放粮食，同时进行了统一登记，一家只能有一个代表人，以防止有人冒领多领，同时又把粮食分成两类，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量并不相同。
当然，因为他认识几乎每一个村民——这是伯顿的女儿爱尔莎·格林在帮忙的时候，对卢修斯解释的——也不怕有人会行欺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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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他现在18岁的年龄，已经完全可以结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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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一边强力谴责着自己的猥琐想法，一边忍不住再次偷偷瞄了几眼爱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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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幕，恰好被伯顿和爱德华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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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心中的欣慰之情则是更加强烈了，少爷他终于开窍了！毕竟斯图亚特王国内，十六岁就算是成人，可以结婚了。
跟少爷一般大小的菲尔克男爵，都有两个孩子了，少爷这边却还是没有子嗣……
先前提到这些事情，少爷总是不肯理会，以至于他甚至悄悄让理查检查了一遍少爷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
得到并没有的结果后，爱德华也无计可施了。
当然，他是永远不会知道，原主为何在经理最旺盛的年纪，一直守身如玉的。
这爱尔莎长得确实不错，比起来波尔郡其他贵族的子女都不差什么，性格也好，但……就是身份……
爱德华旁观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父女俩忙前忙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粮食都平均分发下去，卢修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伯顿·格林，似乎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至少要比他庄园里的那个税务官敬业得多。
两大车粮食平均分给五百多人，实际上每个人分到手的并不多，只能帮助他们暂且度过这几天而已。
等最后一个人走掉之后，那马车里却还剩下一些粮食，看起来应该有十人份左右。
正当卢修斯准备询问伯顿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自己却连忙走了过来，先是鞠了一躬，随后祈求道：“克洛维老爷，我请求您，将剩下的这些粮食全部赏赐给我。”
卢修斯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在我这里，所有领民都是平等的，你虽然是一村之长，但也不能破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伯顿也意识到，自己是因为看到村民们脸上的笑容，而一时高兴得说错了话，便连忙解释道：
“并非如此，老爷。因为您的善举，我一时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说错了话。
只是村子里面还有几家状况实在糟糕，所以这些粮食是给他们留的。”
见卢修斯没说什么，伯顿朝女儿爱尔莎招了招手，等埃尔莎将十个男女老幼领过来之后，才有些忐忑地继续说道：
“这是村东头老瞎子巴特和他那苦命的孙子，两人相依为命，这孩子才七岁多，就开始帮人做工，瘦得不成样子；
这是村西面得老寡妇，年纪都有六十多了，儿女一个都没有，只能每日帮人缝缝补补，勉强维持生活……
往年收成好的时候，大家能接济他们就接济他们，但是今年……”
卢修斯目光和善地扫过这些人，眉头舒展开来，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能有这份心，说明你这个村长十分称职。”
听闻此语，伯顿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但是，你应该在分发粮食之前就禀告与我，由我来做决定。这种错误，下次不要再犯了，去把那些粮食分了吧。”
“是，老爷。”
伯顿深鞠一躬，满心欢喜地让女儿爱尔莎给那些人各发了一份粮食。
一众人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克洛维老爷，如果您不嫌弃，我想请您去家里屈尊坐一坐。”
切实感受到男爵大人对领民们的宽容和怜悯之后，伯顿的脸上早已不复愁云密布，而是充满了感激和敬仰。
当然，这里面是否有某种自私的小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卢修斯本想答应，但理查却劝说道：
“少爷，我们该走了，下一站还要去马萨里村，不然下午再去索罗斯男爵那里可能会迟到。”
卢修斯点了点头，正准备婉拒伯顿的邀请，却突然看到爱尔莎面色慌张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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