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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昔日愿望

    转眼,博赫城堡已没有一丝丧事的哀伤,浸泡在如常的吵杂声中,没有一张脸沉溺在昨日。

    许多奇装异服的士兵或家奴各自忙碌,穿梭在城堡中,时有碰撞,叫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私生子是历史,早翻了篇。

    历史里的人事物就应该消失在人们的眼睛里,最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没有了博赫姓氏,若是不得不命令进入城堡,士兵可不通报、不问缘由,便可将他就地阵法。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避开人群和各路的耳朵、眼睛,直接循特定的生息而来。

    绕过长子楼片刻之后,如他所料,果然在家祠里找到了为暗夜钢军雕竹的博赫努一。

    无情的岁月将昔日这位大将军身上的意气风发都卷走了,徒留下一副衰败的皮囊。

    才短短几年功夫,时间的侵蚀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可逆转的致命伤,包括他自己。

    待到惊觉时,人人皆已无力回天。

    生而为人,这便是一生旅程里既定的生老病死的秩序,谁也无法挣脱。

    吕长老魂归时,回头眺望阴城,满目皆是不甘、遗憾,还有更多的无可奈何。

    正如参良所狡辩的那般;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既然无乐可行,为何不能增长寿命?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灵息亦可为食材。

    有过霎那,他竟认同参良的狡辩,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许多秩序共存于此林中,甚至彼此都不曾察觉各自秩序的存在,这仍然不影响秩序的运行。

    他也是秩序的一份子,亦是秩序本身,岂能随心所欲去破坏自己存在的根本!

    这番道理无法同参良说明白,更无法和鹤长老说清楚,毕竟他们师徒所求之事,皆是在破坏秩序。

    老先生说过;人的一生中,只要能喘息,就必然伴随着一定的愿望与欲望,彼此难分难舍。无论分得清与否,两者皆是心之食心之欲,心有欲便要食,心若食必要有欲。这和身体必然饥饿,饥饿必然出于身体是一样的。

    阴寒之中,师徒过往如雾障笼罩着他。他想延续吕长老存在野林的时间,却被吕长老几次拒绝。那一刻,他羡慕参良的坦率和直接,也时不时琢磨着老先生的一番话。

    道理是简单的,而人是复杂且变化的,就如他现在的心境。

    如果所有的人事物都能脱离既定的命运,那这世界岂不是打乱,还尚存大道和秩序吗?

    如果不能,那他算什么?

    吕长老本可以继续喘息,却毫无犹豫放弃了对生命的延续,理由只是两句话;天不与我长寿,我便不求苟活。若逆天而行,强求而得来,他日必归还,尽空忙一场。罢了,罢了,罢了咯。”

    刚拜师时,吕长老也曾鼓励他,并坚定他的内心;人定胜天。

    但愿如此吧,他望了一眼天穹,深灰色背后到底是什么?

    家祠里,满是浓郁的香火味。

    “你来了。”博赫努一见他出现,并没有一丝诧异,好像等了许久似的。

    “你在等我?”他颇有几分意外。

    “梅岭夜生异象,惊动了许多人。你能从鹤长老手里把人带走,可见确有几分能耐。”博赫努一放下手里竹节,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百谷王说得对,是我小瞧你了。”

    许多话要说,许多问题想问,皆如硬邦邦的大鱼刺哽在他的喉咙里,一时之间竟都无法说出口。

    对于博赫努一的情感太过复杂,一直以来,犹留都很难分得清楚。

    曾经无比崇拜这个男人,对于博赫家族及其子民,博赫努一是神一般的存在,在他心中更甚。

    还是私生子时,他以博赫努一为荣,甚至把忠诚于博赫努一视为信仰,绝不逊色于吕长老。

    然而最后,他只是回望着这张熟悉却冷漠的脸,淡然地问了一句:“她在哪?”

    “你已见过了。”博赫努一说。

    果然,这里的一切对昔日的私生子而言才是秘密。

    “没有你的指令,我带不走她。”他清楚穆朝朝对博赫努一并不是全然无情,况且两人还生有灵若。

    无论是母女还是父女之情,恐怕都难以割舍。而他,今日必须带走这个女人。

    “博赫城堡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荒郊野外,你有这个能力吗?”博赫努一的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只要不是地隰乔择和云溪,犹留自信以目前的息力绝对能护送自己和一个女人安然离开。

    “看对谁而言?”他昂首挺胸,上前一步道,“如果放手一搏,自然可以带她离开。”

    “他们母子在陈家已然没了根基,此时回去,不过是多余的斜枝。”博赫努一边说边将竹节上的细小枝叶用匕首剔除。“他能行吗?”

    他?应该是百谷王之子吧。

    “有我在。”这是对他自己的承诺,也是对博赫努一的承诺。

    “陈家不是梅岭,乃是七子七族之一。你在陈家一无身份,二无势力,三无话语权,你要靠什么?说故事吗?”

    “迟早都得一试。”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毫无胜算。“龙骨在我手里,陈家段的暗夜钢军必须听令吧。”

    龙骨事关首领继承人,本应该是个秘密,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想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这种莫名其妙地信任,是他始料未及的,随心而动吧。

    想太多,必束缚自己,最后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还不如痛痛快快干一场,完成对自己的承诺,以及还清该还的债务。

    博赫努一起身,与他面对面而立,微微蹙眉问:“百谷王说你身兼其他使命,是为了陈家继承者人选吗?”

    昔日,他无比期待自己也能喊眼前这个男人一声父亲,可惜了命运弄人。

    从前没有机会,从今往后更无可能了。

    如果愿望能实现,他在深夜里对着天穹许下的愿望,早应该被诸神听见了。

    由此可以证明,诸神根本不理睬天穹下的事情,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

    求神不如求己。

    “百谷王未留下遗言。”他不记得有这一段。

    “他把龙骨交给你了。”博赫努一的眼睛和从前一模一样。

    “不......”他甚至无法辩解。

    “不管如何,龙骨在你手里,定是诸神的旨意。眼下陈家也为了继承人内斗不休,但愿你们的归去能让陈家恢复昔日的安宁,而不是给陈家带去更大的灾难。”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提醒,更像是警告,来自同为七子七族之一的博赫家族的警告。

    “但愿我的到来,没有给博赫家带来灾难。”他有些赌气。

    还是私生子时,他那么渴望被这个男人看见,像父亲欣赏孩子一般,却没有任何机会。

    如今被看见了,才知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灵若这孩子,她必须是博赫之女。”博赫努一根本不在乎他眼里的失落。

    “当然,她是你的心头肉,亦是地隰、云溪、乔择的宝贝。”

    “既然如此,那你自便吧。”博赫努一朝他挥手示意。“灵若留下,其他人不属于博赫之民,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旋即,博赫努一按下了墙龛里的一块石头,一道一人高的暗门立即从墙龛下旋开。

    烛光流了进去,梯子向下旋转而去。他望了一眼,便立即明白旋转梯子去往何处。

    有一阵,十字街上流传着许多城堡的流言蜚语,其中有一则便是博赫努一在家祠里养了狐狸精。如今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啊。

    那么是谁把这个秘密散播到十字街?特纳夫人?鹤长老?还是参良?

    自古以来,女子以夫为尊以子为荣,败坏丈夫名声的事情,有损妻子之德,夫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处乃是亡灵之所,博赫努一竟然设下了暗门方便男欢女爱。

    城堡里的秘密繁多,恐怕是他无法一一窥视的。

    穆朝朝从地牢里走上来,从他是身边穿过去,抬起头与博赫努一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我们该走了。”他不得不催促。

    “你们要珍重!”穆朝朝放开了博赫努一的手,两人拉开了距离。

    “珍重。”博赫努一目送他们离开。

    到达城堡大门前,识觉陡然落在大门口,令他心生警惕。

    双掌展开,息力蓄势待发。他相信无论是什么力量守护再次,都不过是区区大门而已,用不了多少息力。

    除非博赫努一要他和这个女人永远闭上嘴。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一阵黑风从门下咆哮而起,瞬间就将他和穆朝朝卷上了半空。

    原来博赫努一提醒的阻碍是这个!

    不管这股黑风是什么玩意,他只需要当它是敌人即可。想太多,浪费脑子,而他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踩着黑风,他们立身于黑风腹中,耳膜里犹如千军万马在行进。

    而这个女人倒是镇定得很,虽瞪圆了眼,却没有发出一声尖叫,比起寻常的女人,果然多了一份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