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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吞噬蛮力

    血海之上,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他若孤舟飘荡红海之上,惊涛骇浪将孤舟反复摔打。

    一道极为悠远的记忆从海底迸射而出,犹如血柱直耸而上,穿破天穹,再原路折回,射入他的眉心。幸好不是皮囊,而是识觉里的投射罢了。

    旋即,他便看见了一个男人,装着打扮完全不似博赫子民。觉识之界很快就找到了此人的身份,那是......此人竟然是百谷王!

    具体的五官在原本模糊的轮廓之上缓缓镶嵌,百谷王牵着他伫立在甲板上,手心长满了茧子,暖流从大掌流到小掌,遍及全身。

    海风吹佛,海浪声在耳膜里横冲直撞,他听不清楚百谷王说了些什么。

    此时,犹留倒是明白了自己为何老忆起海水的咸味,原来是从前记忆留下的。或许正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岁月痕迹,才可证明他是一个完整且独立的生命体,而不仅仅是作为森林之子的皮囊存在。

    那段空白的岁月,其实一直是他的心疾,就算是智障孩童都不可能在七岁以前没有人识。这种缺失常常让他产生自我怀疑,而怀疑不断发酵,与私生子的透明搅和在一起,锋利的长刺像毛发般不断从体内向外长出。

    犹留常常错觉,或许自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刺猬。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爱上了黑暗。只有在黑暗里,他才能获得自由呼吸。白日里的眼睛无不想着在他身上剥皮切片,任何注视都会让懦弱皮囊下的自卑无所遁形。

    比起野林的群风,这记忆里的海风竟然如此温柔,就像是厨娘在轻轻抚摸他的脸。野林一面靠山,一面临海,原来陈家领地就在海的那一面。

    其实他从未见过海,也无法想象海长什么模样?与湖、与溪、与河又有何区别?

    可惜,这一切不过都是识觉赋予他的感觉而已,与现实的体验应该有所差别吧。旋即,他在心里种下了个小小的愿望,期待不久之后就能实现。

    扬起脸,他将呼吸放慢,想借着吐纳牢牢记住被风抚摸的感觉。如果这次吞噬蛮力后,且还能活下来,他定会以过去为地图,亲自面朝大海,真实感受一番。

    皮囊依然伫立在地面上,他清楚在阵眼之中的那个自己不过是识觉衍生而出,并非是真实的血肉之躯。但感觉越发得真切,已侵蚀了理智,他只能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绪,不让恐惧和贪婪继续影响心念。

    若是被阵眼或蛮力逮住机会,意识必定会沉溺于此,不可自拔。

    意识若是无法回归皮囊,几日之后,也许用不了几日,他的身体便只剩下了一幅骨头,散落在梅花坞的四处。

    要是到了这般地步,体内的力量出于求生的本能,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皮囊,再寻觅新的生机。

    在他思考其中利害时,阵眼也已及时敏感到识觉之外的他,并利用察觉到的一切诱惑他迷失在幻境中。

    不过,这一切也可能是蛮力所为。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不知为什么,到了此际,他及息力依然没有将阵眼和蛮力区别开来。

    虽然幻境里的一切皆是识觉在体验,但意识却是真实的,故体验也是真实的,然而意识恰恰是目前最薄弱的。

    必须控制自己的意识!必须停止胡思乱想!不能因为人心而拖累息力,犹留对自己在下了命令。

    只要他的意识保持冷静,无论是阵眼还是蛮力都将拿他无可奈何。尽管贪婪这种体验,但理智还是坚守最后的阵地,将他从依依不舍中唤醒。

    曾经在无数个孤独无助的夜晚里,他坐在城堡的脊梁上,仰望黝黑的天穹,一次次祈祷拥有这段岁月,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我不可以再浸泡在这段记忆里。”犹留不得不警告自己必须离开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以迷失在过去的记忆里,丧失了现实世界。”

    当他以意念自救时,识觉里的红色徒然咆哮起来,露出了敌人该有的面目。

    绚丽的梅花瓣雨纷纷立起身体,瞬间变得坚硬无比。一股梅花风从阵眼处咆哮而出,似飓风般将他包裹在其间。

    息力率先意识到阵眼之下蛮力的真正目的,立即在识觉里以他能感觉到的方式呈现。

    原来阵眼就是锁,而生息之力就是打开此锁的唯一钥匙。布设古阵法的人居然知道生息之力,且以生息之力为钥匙,这让他不得不浮想联翩。

    鹤长老从何得知,生息之力必能打开此阵眼呢?

    他越发怀疑自己的梅岭之行根本就在鹤长老的计划中,作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唯一作用就是来这里帮助鹤长老开锁的。

    这个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设计绑架百谷王开始的?

    还是更早以前,在他还没有成为人的时候?

    “鹤长老对我到底了解多少?”犹留苦笑不已。“或许,比我对自己的了解要多得多。”

    到了今日,他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对于野林的了解太肤浅了,而在演戏方面他没有一点点天赋,眼力也极差。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肆意至极。

    直至眼泪流淌进嘴里,他才吸了吸鼻子,阻止情绪彻底崩溃。

    既然如此,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息剑果断地钻入阵眼之下。略作停滞后,息剑开始融化,犹如银水淹没了阵眼,凹凸一一浮现,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巨大地下浮雕。

    一时之间,他也无法辨识出,这浮雕究竟是蛮力所幻还是真实存在梅岭地下的一座浮雕宫殿?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宫殿,必然是野林古时候的大城,莫非梅岭在历史上有过地下部落?

    浮雕还在继续扩展,就像画轴般徐徐舒展开。

    识觉里,他看得痴呆,竟随着舒展的方向走去。

    四周的浮雕越来越耸立,转眼已成真实之境,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行走在其中,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异样。

    就在这时候,一阵湿润从头顶覆盖而下,接着阴寒入体,皮囊止不住冷颤,他从失魂中倏然清醒,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意识。

    原来是梅岭下雨了。

    瓢泼大雨灌溉梅花坞,低洼处已淹出水沟。

    双掌对着阵眼之上的地面入口,息力自掌心冲了出去,比雨势更狂妄,急速灌入阵眼。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吞噬蛮力,不是为了欣赏古代的浮雕宫殿。”在他陷入阵眼里,几乎要丧失自己的意志时,息体恰好消化了吞噬而来的梅花坞的生息。

    息体渐饱满,息力已旺盛,他没有理由胆怯!

    灌入阵眼底部的息力,犹如斗志昂然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转瞬就覆盖在浮雕上,将另一股力量压制在下。

    许多还在往上直耸的浮雕,霎那之间,已戛然而止。

    接着,这一股力量从浮雕的缝隙钻出,与息力皆如饥肠辘辘的猛兽,竟互相吞噬起来,无法分离。

    为了速战速决,犹留果断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将九成息力皆灌入阵眼之下,只留下一成息力作为盔甲保护皮囊。

    吞噬之战,还在继续,不知何时分出胜负。能做的已经做了,除了旁观,他实在没什么可作为了。

    然而,就在等待结局的关键时刻,皮囊竟然困了!

    定是阴寒噬体,让站在暴雨中的皮囊失去了温暖,陷入昏迷中。

    “不能睡,醒来!”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声还在耳膜里回荡,一股强烈的光芒已从阵眼底部冲了上来,就像火山爆发般,冲上了黑色的天穹,照亮了整个梅岭。

    双腿一软,他扑腾跪在地上,胸口猛然传来一阵撕裂感,疼得无法呼吸。

    当犹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梅花坞的古阵法已破!

    然而破阵后,息体半损毁,息力失了九成,眼下只残余一层力气可将他和百谷王之子送回十字街酒楼。

    但息体却快要被撑破了!

    难道已吞噬了蛮力?

    他欣喜若狂,却难受至极,仿佛有许多泥鳅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爬,似乎想要借道他的喉咙出世。呕意还未消,身体的各个部分里似乎都有东西要破体而出,皮开肉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阴寒算什么!冷死,真的不算最残酷的死法。犹留紧紧地抱住自己,生怕下一刻就成了一堆肉泥。

    不知道过了多久,裹住百谷王之子的息茧竟然回到他身边。

    或许是息茧意识到他的痛苦,就主动地融化茧子,渐渐地稳住他的气息。

    待到气息稳定时,皮囊恢复了知觉,息体又恢复了消化功能。

    消化速度变得异常缓慢,生息融化的空间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狭窄,根本轮不上消化蛮力。

    蛮力似乎很不服气,还在做最后的反抗。但息体完全不为所动,任凭蛮力胡闹。

    从泥水里站起来,他看了一眼息茧,已经停止了融化,继续保护着茧中人。

    皮囊到了极限,息体半损,息力失去了八成,皮囊也被阴寒所伤。尽管这些息力并未真正消散,是与蛮力、梅岭生息混为杂息,正等待重新消化,但消化的过程恐怕要要耗费一些时间了。

    此地不宜久留!在博赫领地,眼下唯有一处还可去,他忍着沉重的皮囊,携着息茧往十字街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