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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王后盛怒

    曦初露时,白茫茫的烟云弥山漫谷,经风吹荡,起伏不定,犹如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

    站在一览台上望云海,变幻莫测,犹留只觉置身于仙境。竹涛起伏,却不知道海浪在哪个方向,崇山峻岭挡住了视线,也挡住了他的窥视欲。他渴望站在瞭望台上俯视整个野林,更渴望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内心那片混沌里有许多破碎的模糊记忆时隐时现,他相信自己一定来自野林某个有海的角落,至少曾经经历过。

    难得一见的灯火烧天,山腰上的城堡异常喧嚣,声乐鼎沸,竹涛应和,化作无穷尽的精灵萦绕在黑幕下舞动。

    阴城百姓纷纷打开窗子,不畏寒风洗面,仿佛都长了长颈鹿的脖子,远远仰望山腰上石头城堡里的喧闹。博赫城堡乃是阴城天然巨石蛋经石匠掏空中腹改建而成,历经每一代的修葺,终成今日的铜墙铁壁。偌大城堡宛若天灯置地,暖心的明亮从灯笼的窗口满溢而出,扑泻而下,熠熠光彩潮涌进每家每户。

    今夜的灯火犹如一把火种落在潮湿石木建筑而成的城堡中,沉腐千万年的巨蛋正等待熊熊之火的窜起,势要烧尽南方野林的万年阴寒。

    这是阴城久违的热闹,不亚于博赫努一迎娶夫人时的盛大排场,只是更流于表面的奉承,少了虔诚的祝福。仆人们皆战战兢兢,无不谨言慎行,唯恐得罪了远道而来的尊客,少则一顿皮肉之苦重则一命呼呼。

    然而,石堡的一间暖房里还是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声音,有若重物击碎了硕大的铜镜,划破了镇静的心湖。

    从脊梁上跳跃而下,犹留如壁虎般游窜城堡,碰巧来到王后所居屋外的窗台上,这一瞬间,他和所有丫鬟仆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口。这位王后的性情如何,老奶妈已经编成故事恐吓过每个人。此时所见,可证明老奶妈也是有实诚的时候。

    “污渍斑斑,粗糙不堪,这是破东西?竟敢划伤本宫的肌肤!”王后厉声尖斥,媚眼锋利如刃在空气里飞快旋转,势必要讲凶徒榨成渣滓。宽袖猛地一横扫桌面,来不及作响,还在翻滚的酒水立即朝丫鬟泼撒开来。“可恶!那姐妹可恶,你们可恶,这里的一切皆可恶。”

    数多竹节里,刚烧沸的热茶热酒尽数倒去,连同石子都扑敷在两名小丫鬟的脸上。

    顿时生疼,丫鬟呼喊而出,却又硬生生地抑制住,吸回喉咙,蜷缩在地,五官因为憋屈更是扭曲。

    为了抵御阴寒侵蚀,阴城子民惯用本地特产的石子保温,先将石子同各种药材置入大锅子中长年累月的烧着,用时取出几粒放入烧沸的竹节里,盖上封口,还能听见竹节里上下滚水的声响。王后适才横扫满桌的竹节子,正是其间液体最翻滚的时候。

    实在不忍目睹,他只觉一阵皮肉分离的剧痛,但愿绵绵不绝的阴寒能迅速驱客吧。

    墙壁上蒸着阴冷,潮湿氤氲着整个石屋,霉味搅拌在空气里,进入鼻腔让王后忍不住一阵阵的作呕。汇聚在胸腔里堵成一团废气,加之一路憋屈而至怨气,升腾成一股无法稀释的乖戾之气。这里的人事物就如空气一样散发着馊味,就像是厨狳储存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今日才重见天日,竭尽全力发散着味道。

    另一个丫鬟因迟来一步躲过一劫,惊恐地看着地上作疼的小姐妹,立即折膝跪落在地。真幸运是竹节子啊,若是铁制钢制的器皿,她们就该被活脱脱剥去了一层皮。

    “阴城穷得连个像样的钢制器皿都没有吗?”王后扬指怒问,“难道这就是你们接待洛王的态度?”尖锐的铜指划过丫鬟的鼻梁骨,立即沁出一道红色。

    “回王后,听说先前城堡里的铁具钢器皆来北部勇者峰,乃是仙人们用法术冶炼而出,如今那儿已是博赫家族的兵营和兵器库房。直至现下,原林子民也无法窥视古秘,仿制生产,所有器具都必须从和武购买。故而钢制器具极为稀少,且不说阴城,就是放眼野林,也是稀贵无比。”

    此时,其中一个受伤的丫鬟轻轻喊了一声。

    “还敢呼喊!来人,将此两妖女拖出去,斩其首剁其四肢,存于土翁中埋于地下,来年口中养花!”王后下令后,便冷面旁观,全然看不见扭曲在地的丫鬟。

    石子烤了丫鬟的皮肤后滚落在地上,还嘶嘶作响。王后只是轻轻弹去袖上水渍,缓缓落回座位继续取暖驱寒。

    “还等什么呢?莫非还得本宫亲自动手不成!”王后催促。

    “王后,开恩哪!丫鬟们无知蠢钝,伺候不周,弄伤王后贵体,罪该万死。但求宽容仁慈的王后念及年幼,特网开一面,饶恕一死!”略微年长些岁的大丫鬟,扑通跪地苦苦哀求,脑瓜子嗑得是咚咚直叫,渗出的血迹揉进地毯里,使得颜色更加冷暗压抑。

    犹留正想着跳窗而入,却有一不怕死的丫鬟若无其事走见暖房,与大丫鬟并排跪在王后腿下,俯首道:“尊贵美丽的王后啊,切莫为卑贱奴仆动气伤身!”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叫什么名字呢?”王后倏然变了声,轻柔如微微暖风,完全没有先前的暴怒。

    “卑贱名字恐玷污了王后的双耳。”

    她是谁?犹留搜索记忆好一会儿,竟然翻不出一个名字。莫非是新人?

    “她呢?”王后用鼻尖指了指为丫鬟们求情的大丫鬟。

    丫鬟们缓缓抬起头来,浑身颤抖,不知王后何以瞬时之间判若两人,浑身骨头咯咯作响。眼前的王后,温柔完全不似将军夫人,更像似一把烧熟的刀子在冰冷的身体外徘徊,不知眨眼间会发生什么。

    “她的贱名如何能配让王后知道。不如退下她们,让奴婢来伺候。若是奴婢不能讨得王后片刻欢心,任凭王后处置,能为王后养花也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

    “嗯,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瞧着还有点卑贱的下人样。”王后抬起右脚,伸出鞋尖抵在女仆长的下颚处。“你说说看,饶她们不死,对本宫有何好处?若是说顺了,本宫就网开一面;若是说岔了,那你就和她们一起替本宫去养花吧。到时候,别喊冤枉。”

    “王后的美丽,小人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相,只怕是更为惊人出色,人间语言匮乏岂能形容。如此出凡容貌,料想是艳绝都城,名扬荒极。蠢钝的丫鬟们,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哪,她们看得都痴傻了,一时情不自禁,才会粗手粗脚惹得王后不开心。她们的命如蝼蚁,踩死她们,岂不是要脏了王后您的玉足?与其让她们一命呼呼,倒不如让她们活着,永远只能在南方野林仰望您的高贵,羡慕您的美丽。让她们以死谢罪,岂不是大大便宜了她们。”

    “你既哄得本宫顺心,本宫就饶了她们吧。”王后果然心花怒放,心满意足的浅笑扬起。“想不到这讨人厌的地狱,竟还生有你这么一张小嘴儿,一阵胡说八道,也哄得本宫一阵舒坦通体。”

    “还不快谢王后仁慈!”她催促在地作疼的小丫鬟及大丫鬟。

    大丫鬟和小丫鬟忙不迭地跪地,咚咚敲了好几下的脑门,才见王后不耐烦地挥手示意离去。未被烫伤的丫鬟们各搀扶着一个,逃命似地离开暖房,仿佛背后有恶鬼索魂。

    “快快告诉本宫,你叫什么!”王后慵懒依靠着,饶有兴趣问道。

    “回王后,小人贱名修云!”丫鬟突然抬起头应话,声音少了雌性,多了几分雄性音色。

    修云!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这张脸更不曾见过,没想到城堡里真有陌生人。犹留终于确定此人是新人,难怪眼生。或许是管家又招了新人,毕竟招待都城贵客是极其繁琐的大事,做好了应该,稍有差池脑袋落地。

    “你可是原林子民!”王后问。

    “不敢欺瞒王后,小人不是。”修云回答。

    “阴城的规矩真是怪得很,城堡里居然允许男人充作丫头伺候贵客。究竟是这地狱的男仆太多,还是女仆太少?”王后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笑道,“不过你这张小嘴甜丝丝的,教耳朵听了欢心,恐怕平日里没少哄将军夫人吧!”

    修云扑通便跪在地上,俯首在王后脚下,却无所畏惧。仿佛意料之中,不急不慢抬起头,满目惊讶凝视她的双目道:“美丽的王后啊,不仅拥有尘世间超凡脱俗的容貌,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一眼便看穿了小人的真身。小人在这城堡中已有几载,从未有人识得男儿身。那将军夫人天生拙目珠子天生缺灵动,如何能与王后相提并论。且不说王后天生丽质,就单单家势而言,王后何等身份,她充其量也不过是臣子之女,区区阴城的一将军夫人而已。”

    “你竟真是?!”王后难掩意外,随即端坐其身子。

    修云仰面而视,轻点下巴。

    “放肆!你这个贱奴好大的胆子。”王后骤然起怒。

    “王后息怒,只要王后能息怒,贱奴愿意承受一切惩罚。”修云立即跪地而前,直拽着王后的裙摆。

    “你可是嫌活得腻味了吗?居然敢以男儿身混进女仆中伺候贵客。”

    “是生是死,都交给王后做主。地狱里折磨人,教人生不如死,修云宁愿死在王后跟前,也算是有了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