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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喜欢气泡

    青春总是要遇见一个人才开始跌宕起伏的。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

    贺腾刚系好裤带,从厕所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倚在走廊墙上和人说话的穆倩,他吸了下鼻子,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贺腾装作从穆倩身边经过,一下把她撞向了一边,穆倩稳住身子,侧目看了他一眼作势伸手打他,嘴上喊道:“贺腾,你撞我干嘛?”

    贺腾一只手把住她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拽住了她随意扎在后脑勺的低辫。穆倩瞬时就“炸”了,挣扎两下朝松开她跑了的贺腾追了过去。

    预备铃响起,贺腾回头朝穆倩竖了个中指后和荆龙往班级跑去,穆倩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她这节是和同宿舍的宁禾以及潘敏出来的,两人都是后排的“混混”,平时和她交集不多,但毕竟是一个宿舍的,至少表面的关系过的去。

    穆倩扯下皮筋重新绑了个头发,绑完三人一起朝班级的方向走去,相对无言,宁禾想了想突然出声:“贺腾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穆倩闻声猛的顿住脚步,喜欢…她从没这么想过的。

    还未等她说话,一旁的潘敏似是带着几分轻蔑接道:“不可能。”她语气中的轻蔑,穆倩自然是懂的,她五官寡淡,身材肥胖,怎么会有人喜欢她呢,从小到大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穆倩压下心里的情绪笑道:“不可能,我们就是好朋友。”

    宁禾是个早恋老手,她随意笑了下:“怎么不可能呢,谈恋爱都是从好朋友开始的。”穆倩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头。

    潘敏轻哼一声再次说道:“不可能,贺腾都有女朋友。”

    穆倩一愣猛的转头看向潘敏,尽管她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面不改色道:“真的吗谁啊?”

    潘敏见她这样笑了下:“谁我不知道啊,但肯定有女朋友。”

    穆倩深吸一口气:“那我这节下课去问问他吧。”

    这节课是穆倩为数不多的上课走神,她有些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潘敏说贺腾有女朋友这件事,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有二十分钟都在看表,而她焦虑的样子,都落入了盯着她看的贺腾眼中,她盯着表看,贺腾盯着她看,有些纳闷她怎么了。

    刚一下课,穆倩立刻就起身直奔贺腾。

    贺腾下课刚想去找穆倩,就见穆倩直奔他桌旁拽住了他的袖子道:“出去走走。”贺腾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从的跟穆倩出去了。

    刚出班级,贺腾还没来得及问穆倩上课怎么了,就听她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贺腾诧异一瞬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穆倩不太自然的拨了拨头发:“就潘敏说你有女朋友,我想问问。”

    贺腾平时看不上女生中那几个整天吵的小混混,闻言轻嗤一声道:“别听她们瞎说话。”

    贺腾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穆倩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道:“那你喜欢谁啊?”喜欢谁…这个问题让贺腾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喜欢谁?穆倩…他喜欢穆倩?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喜欢的人的,虽然对穆倩的感觉有些不同,但他从没往喜欢那方面想,他听见这个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穆倩,他是喜欢穆倩的…喜欢的。

    贺腾静默片刻认下这个事实缓缓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穆倩不干了:“你就得说一个。”

    贺腾无奈又好笑道:“我没有喜欢的人我说谁啊?”

    穆倩不讲理:“我说你有你就有。”

    贺腾伸手指她一下:“哎…穆倩猪你…”话还没说完,趁穆倩不注意,他猛的朝一边跑了过去。

    穆倩追着他笑道:“贺腾你喜欢谁呀?”“喜欢谁呀?”贺腾抬步往来时的方向跑去,被穆倩抓了回来继续追问,两人拉拉扯扯闹过了课间的十分钟。

    知道贺腾没有女朋友,穆倩上课便不再走神了,至于他喜欢谁这件事,下课接着问他就好了。

    贺腾倚在墙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穆倩,自己这么长时间一切的情绪都有了答案,为什么看见她和刘彦俊苏问一起会生气,为什么吃饭想和她坐背靠背的位置,为什么她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只是因为他是喜欢她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阳光少女笑着给他瓶雪碧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他想不起来了,但这一刻他能确定的是他是喜欢她的,喜欢看她笑眯眯的眼睛眯成缝,喜欢看她生气,窘迫,喜欢看她脸上的任何小情绪,从前她只是觉得她可爱,这一刻她才明白,那是喜欢,是心动。

    以他对穆倩张扬的了解,她下课肯定会继续追问他喜欢谁,告诉她,她会怎么样呢,她学习那么好应该是不会早恋的,到时候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喜欢自己吗?不喜欢的吧,前有学霸苏问,后有发小刘彦俊,怎么会喜欢他呢。

    想到她上学期几乎节节课都找刘彦俊,后排都传她喜欢刘彦俊,她从来都没否认过这件事,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刘彦俊的,贺腾自嘲的笑了笑收回目光,趴在了桌子上。

    八点半。

    晚自习最后一节还有十分钟下课,上了一天的课,穆倩身体有些乏,但她的精神却十足,她下课还要去问贺腾喜欢谁呢,想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贺腾,见他趴在桌子上,她看着他无声的笑了笑。

    下课是放学的时间,走读生回家,住校生回宿舍。

    穆倩拽住许晴的袖子轻声道:“等下贺腾。”许晴没意见,一脸懂了的表情朝她笑笑。

    贺腾见穆倩在他必经的过道口等她,起身朝她竖了个中指直接翻过桌子跳到了后门附近,穆倩见状立马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许晴追了上去,贺腾回眸无奈的叹口气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穆倩喘出口气道:“你跑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贺腾一脸无奈的朝她笑了下:“没有,告诉你什么?”穆倩想了一瞬:“你相信第六感吗?它告诉我,你有。”“没有”“你就是有。”

    贺腾在前面走,她在一步的距离拽着他袖子跟着他,一直追问,贺腾无动于衷,穆倩一直晃悠他,走着走着动作渐渐转换成了她挎着贺腾的胳膊,一直在不远处的许晴见状笑出了声:“干嘛呢你俩这是。”

    贺腾终于有了反应,动手拿下穆倩的胳膊笑道:“注意点影响。”穆倩不在意,又继续问着。

    贺腾服了的舔了下牙槽叹口气:“我不能告诉你,怕你生气。”

    穆倩有些找不到头脑:“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我生什么气?”这一句话,直接让贺腾愣在了原地,是啊她又不喜欢他,他有喜欢的人她生什么气,她又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她。

    贺腾别过头,没有说话,穆倩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一直到男生宿舍门口,都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鼓起勇气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啊。”穆

    倩闻言松开抓着他的手迟疑了一下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知所措道:“你有病吧。”四个字,让贺腾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匆匆留下一句:“我开玩笑的。”转身跑回了宿舍。

    穆倩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转身走到一旁许晴的身边,平复了一下问道:“你听见他说的了吗?”

    许晴扫了眼穆倩似是觉得不可能:“他不是说了开玩笑的。”

    谁都不相信,贺腾能喜欢上穆倩这样的,哪怕贺腾学习不好,但凭他的脸,他的人缘,都没有人相信他会喜欢穆倩,不对,或许不是不相信贺腾会喜欢穆倩,而是觉得穆倩这样的人不会有人喜欢。穆倩十六年来,对这样的偏见早已习惯。

    穆倩和许晴不是一个宿舍的,两人在大厅分道扬镳,回到宿舍,穆倩上铺的宁禾就迫不急待的问她问到了吗,穆倩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的形容一下,说了出来,包括了贺腾最后那句开玩笑的。

    宁禾听完思索片刻说了句:“你放心吧,他就是喜欢你。”

    穆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潘敏不屑道:“人都说了远在天边。”

    同宿舍的杨格虽然也觉得不可能但却看不惯潘敏这样,于是接道:“人贺腾还说了近在眼前呢。”

    这一晚。穆倩躺在床上,怎么翻身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贺腾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啊。”其实她看的出来,贺腾百分之九十喜欢的人都是她,从他说怕她生气那一刻她几乎就确定了,那百分之十是别人的不相信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她从小便长期受到的偏见,让她给自己下了定义,她自己也觉得不会有人喜欢她这样的。

    穆倩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很胖,且她的五官很平淡,所以她的外貌形象确实不怎么样。

    虽然因为性格的原因她的人缘不差,但她外表不好看让她几乎没有异性人缘,身边的人都有很多异性朋友甚至还有追求者,但她什么都没有,她喜欢男孩子的洒脱,很喜欢和他们相处,但因为外表,导致并没有几个男孩会主动招惹她,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异性朋友。

    贺腾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拥有一个异性朋友的感觉,在今天之前,她都认为,她只是把贺腾当成一个好朋友,但今天,在她知道贺腾可能喜欢她后,她便不这么认为了,她意识到,她不想和贺腾只做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对贺腾的感觉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想抓住贺腾,想拥有贺腾,如果贺腾喜欢她,那他就是第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这种感觉是奇妙的,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她也知道喜欢自己意味着什么。

    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叫厉宇的男生,学习很好,个头很高,是学校的风流人物,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是很多同学的倾慕对象,穆倩也曾有过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对自己的认知以及理智扼杀了。

    班上对厉宇有小心思的人不会少,但只有那么几个大胆的,其中便有宋静静和宁涵之,有一次她们两个在操场追着厉宇问他喜欢谁,让他选。

    穆倩和自己的两个朋友,邱佳以及卢晓婷正并肩的走在后面笑看这场闹剧,厉宇被烦的不行,随口说了句:“卢晓婷左面的。”

    此话一出引的周围的目光都看向卢晓婷,穆倩也不例外,她看了眼卢晓婷,随即便诧异的张了张嘴,因为卢晓婷左面的是自己,她倒不至于普信到没什么交集的厉宇会喜欢自己,但还是有些无措。

    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她很是不自在,厉宇说完便走了,只留下几个女生围着他们三个看,还叽叽喳喳的说的不听,穆倩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但她觉得,他们在说她,说她胖,说她丑,说她不配,她们随意的评价她议论她,让她猛的闭了闭眼。

    这场闹剧并没有就此谢幕。

    后来宋静静又分析了这个事,穆倩至今还记得她说的话,她说:“穆倩那样的,怎么会有人喜欢她,何况那个人是厉宇,他说喜欢卢晓婷左面的,可能是班级座位的左面啊,在班级卢晓婷左面的是邱佳,邱佳还有可能,毕竟长的能看,穆倩是真的不可能。”

    那段时间,年级组都传初三三班的厉宇喜欢穆倩,有很多人来找她,结果看见她都是一片笑声“不可能,厉宇怎么会喜欢她,那应该就是那个叫邱佳的了。”她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她们看,被她们评价,甚至厉宇知道他当时随口说的人是她后,都是一脸轻蔑,“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仿佛她,是什么耻辱一般。

    她那时很羡慕宋静静,长的漂亮,大胆又勇敢的追求,也很羡慕宁涵之,虽然没有好的外表,骨子里却还是勇敢的,喜欢什么就大胆又放肆的去追,从不考虑别人对她的看法,她想,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她好。

    喜欢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

    穆倩纵使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又不傻,以她这么长时间和贺腾之间的关系,加上今天贺腾说的话以及反应…即使都觉得不可能,她也看的出,贺腾喜欢的人真的是她。

    居然有人会喜欢她,她想让人知道她穆倩即使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也是有人喜欢的,这种想法让她想拥有贺腾,想让贺腾满足她的虚荣心,但她又想这是不是有一点自私,这对贺腾是不公平的,她那时从没往自己可能也有一点喜欢贺腾的方面想,喜欢从来都是不知不觉的。

    这一晚穆倩纠结的一宿没睡,同样没睡的,还有贺腾。

    贺腾回到宿舍脑海中便一直在回荡穆倩那句:“你有病啊。”一直浮现的画面就是他说完,穆倩立马松开他的袖子表现出的无措,他认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最后说了句那是开玩笑的,不至于让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