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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神鸦聒噪 凌王做狂

    床上设下帐来,凌王朱远山正躺在,身体一起一伏,呼吸匀称,睡得正安稳。

    朱浅风见状,眼圈一热,竟然滚下泪来。

    兰桂儿走到床前,掀开帐子,轻轻唤了一声,未见动静。

    兰桂儿退下,把众人引到茶室,欢喜道:“洒家今日可真高兴,今王爷睡得特安稳。平常一点声响,他就惊起。”

    朱浅风问:“平日里,凌王可曾有畏惧之事?所谓‘畏则心乱,心乱则神散,神涣则鬼得乘之。不畏则心定,心定责神全,神全则戾气不能干。’”

    兰桂儿想了想,道:“王爷每日的饮食,御膳房都记录在案,没人敢动手脚。”

    兰桂儿想了想,跟众人说起凌王的病症:每到傍晚时分,他总是缩成一团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在冰窖一般瑟瑟发抖。到了夜间,就会到窗边,像等待着什么,就这样站了七八个时辰,屋里的太监和侍女们都困了,但他还是兴奋不已,就像在等待某个时刻。这时候,也没人敢上前问,只要一问,就引来他的暴怒。”

    只要院子外有一丝动静,朱远山就命人把屋里的门和窗关得严严实实,就如铁桶一般,然后藏在被子里。

    要过了很久,朱远山才悄悄掀起来一条缝,侧耳细听,直到确定完全安全,才从被子里爬出来,抬头问周围的人,要抓他的人走了没,脸上是极其惊慌和恐惧的神色,兰桂儿要安抚好一阵,他才作罢。

    一日晓月挂树梢,凌王朱远山披着床单,飞奔到园中,说要羽化成仙,可看到天上的月亮,又飞奔回屋,说月亮把他的羽毛给晒伤了。

    这一举动,把漱玉轩里服侍的人和护卫逗的暗自偷笑。

    “凌王对太医院里的医官特别憎恶,为什么?”朱浅风问。

    “还不是那日有位太医来,扎针把王爷扎疼了。王爷气急败坏,拿着针追着太医满院子乱跑。如今这宫里,王爷的威名算是传开了,太医们都不敢来了。”白理石接嘴说。

    “江医仙,凌王这病,您如何看?莫不真是我们王爷真的中了邪?前几日,太阳高挂,可咱王爷却连打了好几个冷噤,他说自己掉进冰窖里,让洒家给他弄来好几床厚被子。有一次,他说胸部有隐痛,说虫子在啃咬他的肺和心脏,太医来把脉,一切如常。这反倒让王爷生气了,把太医又打出去了。”兰桂儿绝望地说道,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这……”朱浅风用眼瞟了一下姜黛,姜黛会意,道:“兰公公,《内经》有云‘怒胜思、思胜恐、恐胜喜、喜胜忧、悲胜怒’的五情相胜理论。凌王可能不是中邪,是有思郁堵在胸中,咱等王爷醒来,细细详问,或许能找出病兆。”

    “哦哦,有一天下雨,凌王醒来,光着脚跑出去踩水玩。在这院中,大伙见怪不怪,有时候,王爷也是孩子心性。”兰桂儿叹到。

    这时,隔壁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一阵低沉的调弦之音,然后就是一阵狂怒的砸琴声。

    兰桂儿忙跑过去,喊道:“王爷,王爷,别砸了,洒家在此。您有什么吩咐!”众人慌忙跟过去。

    只见凌王朱远山披散着长发,直垂至地,穿着青色便袍,便袍外散乱披着一件丝棉半臂,光着脚,呆立在琴案边。朱浅风见到多年未见的弟弟,那张颧骨突出的脸上,充满苍白悲伤神色。

    他记得,这位弟弟全身上下,最出彩的,应该是那双明亮的双眼,那盈盈的微光,透出对世间温暖的态度;如今那双眼睛,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微挑淡眉下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紧闭的双唇如刀刻般,干裂的唇纹如大地上的一道道裂痕。如今他,是如此的瘦削,甚至有些病态。脚步摇摇晃晃的,如喝醉酒一般。

    朱远山喊道:“一群乌鸦,吵死了!我弹琴,让琴声吓走它们!”说完,又在古琴上胡乱弹了起来。

    兰桂儿忙唤人到外面看,果然树上动静。白石理轻轻一跃,飞到树上,下来时怀里揣着个老鸦巢,他让人把这群鸦雏拿到远远的树上。

    兰桂儿回来,跟朱远山道:“王爷,那群雏都拿到外边的树了,现在耳根清净了。”

    朱远山盘膝而坐,双手合掌,嘴里念叨阿弥陀佛,然后叹了一声。

    兰桂儿上前,想把他扶起,被他狠力一推,差点摔了个倒栽葱,被白理石慌忙扶住。

    兰桂儿慌忙站起,道:“不碍事不碍事。”

    朱远山看着兰桂儿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狂笑起来,他道:“兰公公,你刚才,那样好好笑,就像骑马摔跤了一般”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天上,道:“你看,今晚的天上怎么没有那大圆盘?就是亮亮的那个,那晚照得我发晕。

    朱浅风回过头,缓缓道:“兰公公,我今天精神分外爽快。刚刚,我梦到皇兄了,不是宫里这位,是宫外的那位。那个梦好吓人,他倒在血泊里,让我去救他……我……”说完,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捂着耳,嘴里说道:“我不听,我救不了,我不听,我救不了……”

    窗外传来一阵蝉鸣,朱远山喊道:“蜩螗乱鸣!蜩螗乱鸣!风松不成韵,蜩螗沸如羹!那帮人,就是想一个个把我们都杀光!”说完猛地睁眼看到那古琴,忍不住,忽喇的一声,蹬倒那案桌,古琴掉下摔成两半。

    慌得兰桂儿、白理石和屠定梵一同来把他按住。

    兰桂儿哀求道:“王爷,这可是你喜欢的古琴呀,王爷,有什么事,放宽心了再说。”

    此时朱远山如癫痫的白额虎,怒吼嚎叫,兰桂儿力道弱,被他放倒,白理石和屠定梵吃些力,才把他狠狠按住。

    朱浅风(江云鹤)上前,道:“老翁受梁王殿下所托,特来拜会凌王殿下?”

    “啊!我王兄怎会托付与你这老头?”朱远山好奇问。

    “那日我在山洞中,突一阵风刮来,洞中如虚空,突然眼前聚一浓烟,一人到我跟前,说他是三清真人,受金州梁王所托,命我到京中寻一位王爷。起初我不相信,后来再度梦见此人,对我说;‘过几日将有一白姓将军到访,你务必跟随他去!’金州的梁王怕王爷您必定不信,所以告知,他丧妻时,您从京中夜奔数日到金州,除了吊唁,还送他几粒泰山松树的种子,是读了东汉刘桢《赠从弟》所感,所以特赠松种,寓意生死相依的兄弟情。于是我走出山洞,下了山,静候日期的到来。后果然在一棵古松下遇见白将军。灵梦所兆,天命所指,所以,今日我才到王爷跟前……”朱浅风煞有介事地讲到。

    朱远山听完,早已泪流满面,他哽咽道:“兄长……兄长还是记得我的,我以为他把我忘了。”说完,又呜呜咽咽地哭道。

    “无知痴汉,世间幻想皆为虚妄,因果盛衰乃万物常态,有升必有降,有阴必有阳,你可知否极泰来?你兄长托梦于老夫,让老夫代为转告,那年你赠予他的松树种子,如今这株小松已是盆景模样,郁郁葱葱,谷中风再凶,也吹不着山上松之傲!”朱浅风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