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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满地碎片

    贝尔切呢喃着,“我的记忆,我...我为什么...我到底...”声音渐渐在黑暗中沉默了下来。

    女孩坐在对面看着他,精致的红色瞳孔中浮动着复杂的情绪,同样沉默着。她应该在无声的叹息,又或者是惋惜,并伴随着的还有另一种情绪——失望。仿佛已经知道了这必然失败的结局,但还是忍不住为这场失败的行动存有一丝幻想。

    这时,头顶上的木板吱呀作响,抖落些灰尘落在了贝尔切的脸上。

    看着上面异常的情况,坐在对面的女孩瞬间恢复了刚才陌生的神态,她对着贝尔切再次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并且嘴唇微张,声音仅仅用气传出来“我们还在被通缉,你的记忆是魔法仪式的问题,薇莉莎是我的名字。”

    说着她指了指黑暗角落里一张桌子。“那边那本书是你仪式前准备的,大概你看了能记起来些什么。”

    在他们对话时,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来回传动的幅度愈加变大,人数应该是增多了,女孩的只好又压低了一点声音“等摩多阁下下来,我们再给你解释其他的问题,安静等上面巡逻队走。”

    椅子上的贝尔切听着女孩的话,有些沉寂,直到女孩说完,贝尔切才开口吃力的问了一句“所以,我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对吗?”贝尔切的话在昏黄与黑暗中显得尤为的懦弱。

    只是在双目的对视下,薇莉莎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和讥讽,开口不再平淡无奇,多了点不耐烦“当然,哪怕失忆了,你还是这么珍惜自己的生命,按照你失忆前和我们的约定,仪式过后不会对你动手的。”

    好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贝尔切那一直紧绷的心也终于缓了下来,长时间的坚持终于在阵阵倦意的进攻下,坚持不住。少年就这么面对着薇莉莎睡了过去,是坐着,缓缓地睡了过去。

    昏黄的环境中,时间好像是一只年幼的毛虫,缓慢蠕动向前,沉默的二人静静的坐在彼此的对面,一位醒着,一位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贝尔切又一声轻微的呻吟才打破了这种僵局。

    再次醒来后,贝尔切大脑深处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迷糊中,他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灵魂支离破碎的状态。但是在那种奇妙感觉的帮助下,灵魂的碎片逐一粘合在了一起,那些弥漫在灵魂上的裂缝也在显而易见的消失着,

    这种伤口修复的瘙痒出现在了贝尔切灵魂的深处,让他感觉到通体的舒畅,很是舒服。

    微弱的蓝色光芒在贝尔切的眼前晃动,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见少女的双手并曲在一起,嘴唇微微念叨着什么。可能是在帮自己吧,贝尔切心里猜测到。

    看到贝尔切已经有了意识后,少女不在祈祷,缓缓放下了双手,连带着周围蓝色的微光也不再浮现,只余下一些微弱的蓝光没来的及消失,只好钻进贝尔切的身体。

    “感谢您,薇莉莎小姐。”贝尔切好像不再如先前那般虚弱不堪,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但相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说话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力气。

    薇莉莎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天花板。

    上面的动静在贝尔切休憩时早就没有了,现在看来,巡逻队应该已经走很远了。

    薇莉莎看了看头顶,若有所思,想了一会,这才从那张软垫子上站起,她先是朝贝尔切微微摆了摆手,然后嘴唇微张。只听见一个古怪的发音从薇莉莎的齿间发出,声音轻妙美丽。

    奇妙的咒语传到了贝尔切的身边,椅子上那条捆绑着贝尔切的绳索突然有了生命,就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向四周快速抽动离去,像一条蛇一般活灵活现,直至退却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在听到薇莉莎声音的那一刻,贝尔切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记忆中多了些什么。也许自己曾经听过谁念过这样的单词,或者是语句?总之是他熟悉的感觉。

    这个简短而有力的音符,似乎孕育着魔法的力量,每个字节的跳动与其音律的轨迹都完美的切合,于是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告诉贝尔切,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会这样的言语。

    就像捕食是野兽的天生本领一般。本能的冲动催促着贝尔切,焦急的呼喊他,快念出那个音节,念出它,你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念出后你才能理解它,运用它。

    经受不住诱惑,贝尔切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那股本能。

    男孩张开了嘴,用咽腔与肺部鼓足了劲,从外面观看脸部与颈部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最终一个与之同样的发音却拖尾极长的单词从他的嘴里发出,“解”

    解,这就是那个单词所表达的意思。

    薇莉莎在一旁一直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被松绑了却还坐在凳子上的男孩,直到,她的耳朵听到了贝尔切所说出的那个发音。

    “你是学徒了”尽管薇莉莎的语言十分平淡,但是贝尔切还是能感受到,这是一句询问的话。他需要给她一个正确的回答,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贝尔切在发出单词音节后就失去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但薇莉莎只是冷漠至极的盯着他,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两人之间仅仅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少女见他第一时间说不出话,便迈步靠近,右手高举。

    她的五指在空中张开,对着贝尔切的脸。

    这一刻,在少年的目光下,那原本纤细精美的手指,却有些骇人。

    一步,两步,三步,那即将靠近的少女给足了少年压迫感,让他呼吸都要停止了。终于在少女迈出第五步,右手已经划破空气的时候,贝尔切终于喊了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是学徒!”少女高举在空中的手慢慢停下,但是美丽的脸庞仍旧寒冰覆盖。

    “接着说,我需要一个解释。”薇莉莎不信任的脸盯着贝尔切。

    贝尔切那张稚嫩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焦急,赶忙解释起来说道:“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学过那个和你一样的语言,然后它一直催促我念出来,我受不了了,就念了出来。”似乎是怕少女不相信,少年呆呆的又补充道:“可能我以前学过,只是忘了。”

    两人的眼神相对,静默了数秒,“你没有魔力来源,你的纹路是杂乱的。”少女短时间内的思考得出了结论,右手不再高举,放了下来,回身走向通往上面的楼梯。

    贝尔切粗口喘着大气,他感觉在那一刻眼前这位和他差不多大的金发小姐对他充满了恶意。她那冰冷的眼神当时就像把刀,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随时可能刺入自己的身体。令人窒息的恐惧。

    “摩多阁下正在上面等我们,到时候请示过摩多阁下后,我们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薇莉莎刚准备迈出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记得拿上你的日记本,我们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说罢,随着噔,噔,噔的声音消失,薇莉莎率先上了楼。

    贝尔切听完薇莉莎的话后许久才回过神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喘息时间,他边迈开步子边大口呼吸的扶着墙走到了薇莉莎所说的木架旁,拿起了满是灰尘的日记本,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男孩轻微抖落了下灰尘,刚想要打开阅读,这才发现,地窖里实在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文字。

    …………………………

    …………….

    ……..

    屋子外面的大雪呼啸着,留下来的三个人和汉得桑看着拉斐尔和其他队员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雪中。

    四名士兵不发一言,沉默的站在木屋的门口。周边气氛异常诡异与安静,只能听见寒风冷冷吹过的声音。

    似乎是有所感应,憨厚的大个子和一名有着黑色眸子的士兵同时向身边最近的队友发难。

    只见汉得桑的左手高高举起,在身体的配合下挥舞摆动起来。四根手指头并拢作刀状,飞速挥舞向离他最近的队友的颈部。那名可怜的新人也是在被击中后立即晕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灰色眸子士兵的行动却是血腥冷酷,站在最后的他从手臂与手掌间悄然滑落一把精致的小刀,在刀柄落到手心的一瞬间,被他抓住快速划过前面的空气。空气中肉眼可见的一条黑线横飞而过,在落在他前面的队员后消失不见,而那名队员则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血花溅出,哪怕倒在地上的尸体处也只能看见脖颈处有一条血线罢了。

    汉得桑看着那具躺下的尸体,皱起了眉头“约尔逊,没有杀人的必要。”说着他指了指那张不是约尔逊的脸“你也没有必要再带着你那张恶心人的面具了。摩多阁下对我们连演戏的欲望都没有,那屋子里的东西就明显不可能只住一人。”

    但是对面的那位似乎没有听见,一动也不动,只是一双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汉德桑,不放过他的一丝反应,甚至左手中悄然滑出了第二把刀。

    眼看着对面不愿罢休还要再打的样子,汉得桑只好继续开口“我不管王庭给了你什么任务,摩多都不是我们能拦下来的,如果你是打算谈条件,我们大可以让摩多阁下自己选择。再说了,一时半会你也杀不了我,在这空耗着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到时候其他人来了只会更麻烦。”

    对方好像是被汉得桑的话打动了,手上的小刀迅速收起,然后抬起右手轻轻在脸上捏了一下,一张诡异的面皮捏在了手中。此时再向他看去赫然是之前约尔逊的面孔。“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个说话的人早就被你们换了,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代替你的人,也就只有王庭了。”说到这,汉得桑有些讥讽的笑到“他的步伐和习惯与你相差太远。这么多的细节还能看不出来,估计也就只有咱们的拉斐尔队长了。”

    ‘约尔逊’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走吧,摩多阁下看戏都看腻了。”

    咚咚咚

    两人有所提防的一同上前,再次敲响了房门。“摩多阁下,叨扰了。”

    ………..

    “门没锁”低沉的声音从里屋穿透了木门,传了出来。

    吱哑一声,木门被汉得桑推开。

    与上次不同的是,屋里的老人一改了之前的谦卑,佝偻的身体舒展开来,所以那根没有裁剪的木杖也不再高于老者,而是刚好到老头的肩部。老人原本微红的脸庞这次浮现出了红色的斑纹,是个火焰的形状。

    这位名叫摩多的老人就这么背靠着窗户,神情平淡的看着两人,一呼一吸之间,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连带的周遭的空气一起燥热了起来。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话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他的气势,威严。

    刚一进屋子,汉得桑便率先迈出一步,开口问候到“很高兴见到您,摩多阁下”随后他又半躬身子,做了一个十足的礼仪,“愿烈焰与炙热伴您长存,灵魂之火照耀长明,火焰与您不灭永存。赞美您,七色元素之首,原初之红。”

    祝福的话说到此,汉得桑停顿了一下,很有节奏的接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阁下,我的名字是汉得桑,服务于教会,我代表真理教会想与您达成合作关系,希望能邀请薇莉莎·拉姆特夫加入我们。”

    “嗯?加入?加入能有好处?”

    “当然!只要她加入教会,我们教会便会永远庇护她。虽然将来的圣女之位我不敢保证,但七位圣公主的席位之一肯定会为她保留。毕竟真理之主永爱祂的子民。”

    汉得桑在说话期间一直观察摩多的神情,只是见他没有太多反应,心底一沉,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这次要难了,只希望到时候自己能全身而退。

    “哦?我还以为会抓来搜索记忆呢?或者是找有关密涅瓦的线索。”不等汉得桑狡辩什么,老人自顾自的继续说到“这我倒是小巧教会了。不过也对,真理教会现在如日中天,而且你们有你们的路子,确实看不上这条不太顺心路。”说罢红头发老者讥讽的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了灰色眸子的‘约尔逊’“既然你们俩都不是一伙的,我也要待价而沽,是吧?他刚出完价格,你呢?”

    “尊敬的传奇魔法师,红·摩多阁下,鄙人古尔德,现魔法师工会丹尼约尔城分会会长。”

    不理会一旁汉得桑诧异的眼神,他十分庄重的说出了自己被嘱咐的任务。

    “谨遵传奇魔法师,白·埃泽利奇之命,遵守工会与传奇大魔导师密涅瓦·拉姆特夫之约!我希望在此带走贝尔切·拉姆特夫,以保他周全,望阁下成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古尔德屈膝半跪。

    话音刚落,汉得桑的瞳孔猛的一缩,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你不是约尔逊!怪不得你要杀我的人,该死,我什么时候中的你的幻术。”

    “哈——哈—-哈—”摩多年迈有力且威严的笑声震耳欲聋,“有意思,一个要女的,一个要男的,那我一人给一个?要不,你们现在就领走你们各自想要的,我也好从这麻烦中抽身离开。”

    听到这,汉得桑虽然感觉不对劲,但还是焦急喊道“摩多阁下!贝尔切是真理之主的弃子,诞生于深渊意识的他对现在长久的和平来说迟早是不稳定因素。密涅瓦便是被深渊影响所吞噬,前车之鉴,还请您多做考虑啊!”

    “嗯?你是在侮辱我么?”摩多的疑问声带动了空气中的燥热,像是待喷发的火山。

    “真理教会现在就这点水平?还是你把我摩多当那群只知道吃喝的蠢龙戏耍啊?深渊的意识能不能改变传奇大魔导师我能不知道?”摩多暴躁的声音一遍遍轰炸着汉得桑,像是爆炸一般轰隆作响。奇异的火焰在摩多沧桑的眼中诡异的燃烧。

    看着摩多的双眼,汉得桑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要蒸发了,那是生命之火在摇曳,没有谁的生命之火能不受原初之红的影响。听着摩多生命的威胁,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击溃了他的本心,双腿早就不自觉的跪下,大声呼喊到“是我多嘴了,摩多阁下,还请您饶我一命!”

    “哈?”摩多嗤笑道“饶你一命?可是你进屋子前就已经想死了啊!明知道密涅瓦是我的好友,你却敢拿她的事来刺激我?”说着,摩多迈着步子走到了汉得桑的面前“教会的人快到了吧,不过,他们肯定来不及救你了。”

    听到摩多的话,汉得桑的汗水瞬间布满了额头,好似迷茫的焦急大喊起来“您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并没有恶意啊。”

    不理会他的狡辩,摩多雄厚且威严的声音一下子用力起来“真理之主是不是全知全能,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可从没听说教会有人能起死复生的,你说,对么?”

    红发老人的拐杖猛的触碰在地板上,红色的烈焰围绕着汉得桑全身旋转起来,一瞬间便烧透了他的全身。

    由内而外,生命之花自燃,绚丽至极,这个看起来颇为憨厚的大个子甚至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便湮灭在了火中。只能看见空中灰色的粉尘缓缓飘落到地,了无声息。

    古尔德神情有些不忍,尤其是听到那嘶声裂肺的惨叫后,更想要转过头去确认一下汉得桑的情况。

    摩多坐走到了木椅子旁,平静的坐了下去。仿佛根本没有之前的怒火滔天,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对着古尔德安慰般地说到“不用看了,死透彻了,你没杀的那个,也是教会的,也死透彻了。”

    老人显然早就看明白了很多事,紧接着手在空中虚握,一张红色的卷轴赫然浮现其间。“这是契约,只要你能保证薇莉莎与贝尔切同待遇,我就将贝尔切交给你。”

    他看着外面的黑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催促了一句“快点决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会教会人就要到了。你来决定,要么两个都活要么两个都死。”

    古尔德没有一丝迟疑,立马说道“我代表工会同意了阁下的请求。”说着便接过了契约卷轴完成了仪式,口中念念有词“谨遵原初之红,我在此履行契约。”

    看着古尔德签署契约,摩多有些惊讶却不奇怪。

    “很好,那我们……….”老人的话音刚到一半,就看见窗户外的极远处,一道白色的光芒直直升起万丈之高,在黑夜下着风雪的空中划出一道轨迹,直奔木屋冲来。

    老人摇了摇头“计划看来要提前了,有位老朋友在这附近啊。”感慨之余摩多握住了手里的拐杖,磅礴的元素之力猛的注入,在摩多的冲击下变得鲜红无比。

    红发老人灵巧的将法杖在空中挥舞,飞速划出了一个又一个半圆弧线形的轨迹。而这些掠过的痕迹则带动周围炙热了起来,最后在温度的不断攀升下,滔天的红色便覆盖住了木屋,一座红色的仪式法阵缓慢升空,刚好挡住了冲击过来的白色光芒。

    在红白两色接触的瞬间,周围的空间变的极度扭曲,向周围弹出去强烈的冲击波。靠近冲击中心的房屋,第一时间就被冲碎,躲在屋里的贫民甚至都来不及跑,便化作血沫。

    与此同时地面发出了嗡嗡的震鸣。摩多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来晚了啊,吉格纳克,传送仪式已经开始了!”

    ……………….

    ………

    ……

    贝尔切刚跨步上楼梯,就看见薇莉莎和一位士官站在一起,但是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间照满了全屋,周围的一切,全部随之裂开,炸的粉碎。漫天的碎片飞泻在空中,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

    这时贝尔切才发现自己也在空中了,而他消失意识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是“抓紧了。”这大概是那个士兵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