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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君王殿(7)

    陆飞松了一口大气,笑道:“二师叔,你老人家总算到了!大师兄你好啊!”他还不知他刚刚激将不成,险些进了鬼门关。

    君重威正要跪拜,柳长元伸手拦住他:“小王爷不必多礼。”

    君重威躬身道:“晚辈见过通天真人。”

    陆飞心道:“遭了!又忘了拜礼。”脸色略显尴尬,古善正微笑摇头。

    柳长元笑道:“小王爷,善麟,你二人都到我身后。”脸色一沉对那王者道:“穆王好杀气!也接老道一招!”话音刚落,穆王立时红火焚身。

    陆飞吃了一惊,心想:“二师叔动手这么猛!”

    柳长元这一招术法名唤通心火,那是他所修不多的一招致命之术,还从未用过,同袁水愚的画地为牢有相似之处,但所生之火为心火,自敌人心生,避无可避,抗无可抗。一旦中招灵力立即燃尽,唯有闭目待死。他不欲灭杀那穆王魂魄,因此手下还留了一线生机,否则他瞬间便已成灰成灰。

    那穆王忽觉浑身灵力瞬间消散,身躯内外灼痛无比,险些惨嗷出声,心下惊怒至极,心道:“通天老贼居然有这等修为!一着不慎,我命休矣!”原来他年轻时跟柳长元有过数面之缘,当年柳长元修为并不出奇。他生性狂傲,正想看看柳长元号称通天到底有什么长进。哪知柳长元不但修为真的通天,而且出手就要置他于死地。他修为较柳长元虽有差距,但还有逃生之力,只是绝顶高手争斗,怎容得下他一丝松懈。他自视高人一等,杀人如吹灰,临阵之时却没想过对手也会对他毫不留情,此刻陷入死地,也算报应。

    陆飞三人见他面容痛苦扭曲,瞬间变得黑黄,形状狼狈不堪,都以为他已经死定。忽然他身上红焰尽消,同时柳长元脸色一变,左手一伸二指一道红光直取轩辕剑。红光一到湖面,金光立时冲出,红光受击飘散开来,但并未断绝,瞬间缠住轩辕剑缩了回来。陆飞还没看清,那轩辕剑已投入君重威身体,随即三人眼前一晃回到了君王殿大殿前。

    几人都楞了一下。陆飞立即想起在被柳长元传送之前又有一人到了驻剑湖,心中大急:“二师叔这么急把我们传走,那人一定很强。”说道:“大师兄,我们回去帮忙。”

    古善斩钉截铁道:“不行!你随我回山。小王爷,若你不嫌弃,便召集君家众人到太一门暂避如何?”

    陆飞想不到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居然也会如此决断,竟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古善正心意,他们去了多半不但不能帮到柳长元,反而成为累赘。只是以他心性,岂能就此离去,又道:“等等。大师兄你带君伯父一家人回太一门,我去找师父。”说完不等他二人回话,飞身离了大殿。

    他去哪找太史异?自然去驻剑湖。此时他心中急切,又不能高飞以免错过驻剑湖,只能在林中穿梭。幸好他流星踏月练得极精,仍比之前君重威带路时快了几倍。途中陆飞心想柳长元看似一个慢悠悠的慈祥老头,一旦动手却杀伐果断,不愧是天下第一门的掌门,心下暗暗钦佩。他一路向西,一直冲到山脉脚下也没撞进驻剑湖。陆飞不由得想起杨慎,埋怨道:“阿慎你瞎跑什么,这下我怎么办?”想了想升上高空眺望,到处都是白雪干树,没见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往回飞了一阵,忽见北面有十几个人飞得很慢,连忙追过去。接近之后只见那法天教三剑客赫然在内,另有三个年纪大点的各背着一人。陆飞心中喜道:“好!我们缘分不浅!”冲过去幻影到那姓吕的身旁一把拎起他弹出人群,只听得身后叫道:“又是那小秃贼!我和米师弟、杨师弟送师祖师父们回去,你们去追!”随后许多人骂骂嚷嚷向他追来。众人骂得虽响,却是出声不出力,一个比一个飞得慢,很快咒骂声越来越弱,片刻间便没了声息。

    那吕剑客只觉一团铺天盖地的灰影乌云似的突然遮在他头顶,还来不及受惊人已被带出极远。一看又是陆飞,想起之前拜玉惨死湖中,不由得噤若寒蝉,心中叫道:“怎么又是我!廖师兄高师兄你也认得,就不能换个人么!”

    陆飞带他降到林中,见他哭丧着脸,不禁笑道:“你别怕,我只要你带我去躺驻剑湖。”

    那姓吕的大喜,忙道:“大师有令,在下怎敢不从,请随我来。”升上高空略作观望,往西北飞去。陆飞嫌他飞太慢,抓住他肩膀加速往前冲去,那姓吕的猛然一顿,却敢怒不敢言。飞不过片刻,那姓吕的道:“就在前面了。大师你小心点,可别掉进湖里。”他当然不是关心陆飞,只怕自己也被他带进湖里。

    陆飞略一点头,拉着他降下雪林,慢慢往前飞去。突然景观一变,前方青色煞气纵横,仿佛漫天都是青铜剑戟交错激射,湖面又有金光簇簇与之冲撞,景观之奇非人可想。陆飞还没看清情形,只觉一股远甚于他的巨力突然击中胸前,身体立时僵住,连幻影术也用不出来。陆飞心中叫道:“完蛋!”

    这煞气跟轩辕决神力相似,没有其中堂堂正正令人臣服之意,但更为霸道,威吓之势一样的让人不敢抗御,力道过处又生绝强禁制,身魂灵力尽皆动弹不了。陆飞只道这次在劫难逃,谁知那怪力冲进他体内与轩辕神力一触立时变得温和,仿佛桀骜不驯的大将军遇上皇帝似的,避开他轩辕神力又穿出体外任意飞梭。

    陆飞浑身一松,终于想起体内灵力已变,心下惊喜莫名:“黄帝不愧是黄帝,再霸气绝伦也要给你磕头!”回头看那姓吕的还在身后发呆,喝道:“你还不走!”

    姓吕的不知道陆飞已经帮他挡了一劫,只觉一股威迫天地的气势几乎让他想跪地求饶,听到陆飞呼喝声才惊醒过来,忙回头飞逃而去。

    陆飞看不清湖中情形,慢慢向前走去。尽管有轩辕神力护体,那煞气一道又一道冲撞之下仍是令他血气翻涌,轩辕神力也渐渐躁乱。他强行镇定血气,只见湖中轩辕剑所插原来是石棺,顶盖不知去了哪里,其中竟是一斗似牛似人的巨型头颅沉在水中。那牛头巨目圆睁,青光闪动,仿佛死后怒气更甚,两支凌厉青角破出水面,无数煞气正从两角尖端喷出。石棺两边,柳长元须发飞扬双手红光抵住其中一只角。另有一个身形高瘦,干巴枯皱毫不见奇的老翁手下金光闪烁抵住另一只角。似乎二人正在合力封制那雄奇的巨颅。二人见他若无其事的走来,都露出惊奇之色。柳长元眼神一变,厉视陆飞,陆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又觉体内轩辕神力即将暴乱,忙回头往外飞去。

    离开驻剑湖法阵之地,周围还是一片毫无异样的宁静雪林,如非刚刚从中出来,任谁也想不到数尺之内竟有驻剑湖那样一片奇观险地。

    陆飞静了静心神,心想:“不知道二师叔能不能封住那牛头?这么久了还没封住,想个什么办法帮帮他?”思索一会,突然想起这青气怎么这么熟悉?对了!跟那千巫山中的汪洋散发出来的魔气相似,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一摸袖筒之中的轩辕符,心中有了主意。他怕那老者夺走,撕下一片衣袍包住轩辕符,用灵力裹住贴在胸前又往湖中走去。

    这次他一进驻剑湖区域便朝石棺幻影,身形一晃,立觉不妙,忙停了功法。原来诸多青气阻隔,他哪里传得过去,幸好幻影术他练得够熟及时停手,否则那还有命。绕是如此,他也险些灵力暴乱,忙又退了出来,盘坐在地运行神消决理顺灵力。片刻后灵力平复,他起身略一思索又走了进去,运起消神决消解煞气漫在身周。这煞气比之五行灵力难消解万倍,他只消得一点,就觉浑身灵力已消耗殆尽,只得退出驻剑湖。他退出驻剑湖前,见柳长元似乎已有憔悴之色,但湖中煞气并未稍减,心想柳长元二人极有可能抑制不住那神牛头,耽搁一久只怕逃不了力竭身亡的下场。回看自身胸前之漫起巴掌大小的一片薄薄青雾,要想幻影还差得远。叹了口气,心道:“老天保佑吧!”又吃了一次轩辕大补丸,进入驻剑湖消解青气。如此来来去去几十次,终于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青气之中。他频繁使用轩辕符,先是筋脉肌肉胀痛,再后来如同体内有无数把小刀在割他,不由自主的颤抖喘息。灵力运行时更是面目扭曲狰狞,驻剑湖中的牛头都比他要温和几分。他不想让柳长元担忧,在法阵中时便死死咬住牙齿,绝不惨叫出声。到最后他浑身内外都仿佛在火中灼烧,灵魂都似要四分五裂,肌肤已渗出淡淡的鲜血。他每喘息一次,便痛得浑身一震,更不敢惨叫,浑身颤抖已无法抑制。他此时生不如死,神志模糊,却毫没想过放弃,甚至并无任何别的想法,只记着要化足煞气以便传进湖中。

    柳长元和那老者见他进进出出没完没了,青气穿梭又看不出陆飞身上变化,饶是二人修炼几千年也是一头雾水,心道:“难道被煞气击坏脑子了?”好在两人都是道心牢固无比的绝世高人,并未因此心乱。

    陆飞凭着一股不屈之志哆哆嗦嗦走进驻剑湖,随即幻影传送,这次果然传送成功站在了石棺之上。

    柳长元和那老者在湖中支撑良久,神气已大为萎靡。忽见陆飞传到,一张脸扭曲如同鬼魔,肌肤血红,浑身都在颤抖,身周青气弥漫,都是大吃一惊,手下一抖,险些生出大乱。二人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无法开口,只能睁大眼睛盯着他。

    陆飞传送成功,精神稍振,勉强往下一看,水中那青铜暗泽、鬓发似剑戟、半人半牛的巨大头颅,诡异恐怖而又威势凌天,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生性也不禁一颗心怦怦直跳,身上剧痛更甚。缓缓吸了一口气忍住剧痛,双手颤抖着掏出破袍掩盖的轩辕符包在柳长元发功的牛角尖,湖中煞气立即少了一半。陆飞只觉有硬物不停击打手掌,痛得他面容又是一阵扭曲,险些撒手。他闭上眼,牙齿已被咬得麻木。

    柳长元和那老者想不通这块明显就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破布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威力,但二人不敢多想,以免道心涣散。柳长元见手下煞气已止,忙出一蓬白光在笼罩在陆飞手下,不多时一声轻喝道:“着!”

    陆飞立觉手掌下压力尽消,浑浑噩噩的拿起破布,只那青角角尖白焰腾腾,更是神威凛凛。柳长元见陆飞已毫无生气,忙一道灵力注入他后辈,陆飞浑身一暖,剧痛骤减,不由得大口喘息,但颤抖反而更甚。他看了柳长元一眼,柳长元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陆飞又将破布蒙在另一只角上,那老者收手闭目,干枯的右掌放在陆飞掌背一寸高处闭目不动,陆飞又觉手下无数奇异的灵力如刀剑穿梭,一时冰寒刺骨,一时热烈如火。片刻之后,那老者忽然眼睛一睁,驻剑湖瞬间平静如初。

    陆飞心头虽有一片暖意,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但大敌当前,他不敢迟疑,忙收了轩辕符,僵硬的跃在柳长元身后。此时那牛角一支白焰腾腾,一只金光闪闪,奇威异常。然而他刚落地,整个石棺连同那老者突然消失。

    陆飞心下一松,往后倒去。

    柳长元伸手扶住他传出驻剑湖,心下无限欣慰,灵力源源不断输入陆飞体内替他疗伤,一面赞道:“好孩子!好孩子!”

    陆飞并未昏厥,勉强一笑,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喷了出来,身心瞬间舒爽。他身上伤势其实尚未愈可,只是被柳长元神力裹住,不那么难受,肉身仍有四分五裂的奇异感觉。

    柳长元笑着摸摸他头:“你可吃了大苦头啦!”

    陆飞感觉就像小时候父亲慈爱的摸他脑袋一样,那感觉遥远得近乎虚幻,他不由低头道:“还好。全靠这张轩辕符。”拿出轩辕符给柳长元看。

    柳长元并没有接过,笑道:“你收好吧。不过即便是同门子弟,也不能告知。自古宝物越奇,越是不祥。你今日多用此符,已大违天道,好在情势所逼,情有可原,但你此后绝不可从中贪图修为,以免积下大劫,你可明白?”他看陆飞身上伤势,便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

    陆飞道:“是。二师叔,刚刚那老头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那牛头?”

    柳长元道:“师叔不识得他。天下不世出的高人不知凡几,不足为怪,但那牛头极有可能乃蚩尤之首。”抬头远望,叹道:“我今日拔出轩辕剑,是祸是福可就难说得紧了。”

    陆飞心下惊叹无已。轩辕符也好轩辕剑也罢,毕竟不是黄帝亲临,见了也就见了。但传说中的魔神之头摆在眼前,那感觉直令人神思恍惚。

    柳长元拍拍他背,笑道:“你随我先去君家看看。”缓步踏出。他封印蚩尤之首运力良久,气力已弱,连为陆飞治伤的灵力都已不足,因此并未幻影,借机回复灵力。

    陆飞勉强运起流星踏月跟上,身后已是夕阳西下,心想君家这时应该到了太一门,不过还是去看看稳妥些。

    路上陆飞问道:“那个穆王是什么人?死了没有?”

    柳长元沉默一时,缓缓道:“此人修为不在你三师叔之下,乃是君家叛逆,名字叫做君穆雄。君家今日如此凋零,便是因为族中先辈被他屠戮殆尽的缘故。可惜那时君家家主性格刚硬,不肯到我门中求援,否则君家也不致从此一蹶不振。我得知此事之后,曾四处问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后来也只好放下此事。今日本欲令他得偿报应,没想到他命不该绝,被方才那老者救下。瞧他二人功法,那老者当和他同出一门。天下有此一门,老道竟未有知,可见天外有天!你也要记下了,切不可自恃聪明目中无人!”

    陆飞道:“是。”又问:“我们跟君家怎么会有交情的?”

    柳长元道:“此事渊源极深,只怕要从黄帝开始算。故老相传,君家有难我门必当尽力相助。说到此事,君家留有一条离奇的遗训,说道但凡有人来驻剑湖取剑,当引路任取,唯独君家子弟不能取出。麟儿你想想,这其中有何深意?”

    陆飞恍然,心想:“难怪君伯父那么硬气的人,二话不说就带着拜玉他们来了。这祖训确实够怪的,君家不但不用守护轩辕剑,反而还要引狼入室。不对,不是轩辕剑的事。”说道:“二师叔,可能那遗训说的是蚩尤的头。”陆飞心念飞转:“让他人取走蚩尤的头有什么用?让他们死在蚩尤的煞气中?不太现实。让他们复活蚩尤这神魔王祸害子孙?这种事黄帝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干,一定别有内情。”接着道:“别的我也想不出来。”

    柳长元点头道:“你所言有理,但也不必多想此事,不论你我知与不知,万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无须执着。”

    陆飞嗯了一声,又不是眼前的事,他也没兴趣多想。

    天还没黑,两人到了君家院落。柳长元神识扫过,各处楼台厅堂已无一人,说道:“此地已无人。麟儿,你从轩辕符中所得神力太多,跟我回山请你师父治好伤势,此后好生修习,一力贯通之后方可下山。”

    陆飞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仙法探知这里已没有人,心中已打定主意,回去就请老师父去找君羚,说道:“二师叔放心,这回我在山上修炼几年再下山。”

    太史异虽然没跟柳长元说过陆飞逃下山的事,但太史一脉家风优良众所周知,再说哪有弟子修习半年就能下山的,因此柳长元闻言甚是高兴。陆飞脑子稀奇古怪,太史异手下都逃得掉,他要是不肯安心修炼,还真拿他没办法。笑道:“如此甚好。”袍袖一挥,二人已回到太一山。陆飞看着柳长元的茅庐不由得一暖,心道:“总算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