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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鸠占鹊巢

    周正住在一个江南小镇,白墙、青瓦、木隔断、石板路、木雕、水榭、茶馆、深巷,一笔一划都在书写着江南如画的烟雨,有着宁静和感人的沧桑,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

    周正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的不能再熟,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这里,但是景色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他这种喜欢画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绝佳的取景地,是不用照着照片描绘而可以亲临其境的画出它的美。

    周正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半空了,他把车停到车库里,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想绕开周妩的视线悄悄地回房去。

    周正才刚打开门,一张煞白的脸在他面前突然放大,周正吓得一下弹开“卧槽!!鬼啊!!”,周妩瞪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他“你又去钓鱼了?”。

    周正看清是周妩后,深呼一口气“我去,周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我,你哥我很胆小的,一不小心就吓出了个心脏病什么的怎么办?”,他受惊的拍了拍颤抖的小心脏,这死丫头,装神弄鬼的,差点吓掉他半条命。

    “哼,你知不知道自己要高考了?”周妩生气的一转身,双手环胸,“明明比我大,还要我来管你……”。

    周正笑了笑关上门,打开灯“好啦,都说了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谁要你管我了,你哥我不读书又不会饿死”,周正笑着把她往楼上推“赶紧睡觉去吧,我们小学霸明天还要去上课呢,别为哥哥的事操碎了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周妩皱巴这小脸回头“那你明天要去上课,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再逃课了,没多长时间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明天一定去,快去睡吧,走吧走吧”,周正挥挥手。

    周妩一脸老妈子的担忧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上了楼。

    周正对她笑眯眯的招手。

    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周正放下手,脸上没了笑意,他把额前的碎发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周妩虽然是与周正同父不同母,但是从小就喜欢粘着他,虽然他小时候对她表现得大都是一脸冷漠,但这个妹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最关心他的人,年纪轻轻就跟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

    周正打开房门,摸到开关的位置“啪”的一下拍下去,房间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色的贝壳扔到床上。

    贝壳中升起白色的细细的烟,一袭白衣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咚”,一个载着花园的绿色龟壳掉到了地上。

    江暮帆站在床上嫌弃的一甩袖子,“祥瑞,你怎么这么胖?挤死本尊了,都叫你平时少吃点了”。

    周正靠在门上双手抱臂看着他们,一脸看戏的样子。

    叫祥瑞的乌龟小孩正背朝地板躺在地上,龟壳在地板上跟一个陀螺似的旋转,他晕头转向的“啊啊”了几声,江暮帆扶额,瞪了一眼笑的跟菊花一样灿烂的周正,周正立马崩住脸,然后江暮帆对着祥瑞手指轻勾,他就站了起来,祥瑞稳了稳晕晃晃的身体,看向江暮帆“帆帆,你刚才说什么?”。

    江暮帆叹了口气,对他挥挥手“闭嘴”。

    祥瑞一脸懵逼。

    周正走过来,“我说大仙,你这历劫就历劫,跟着我干什么?你不会还要找我报仇吧?我又不是故意的”,周正一脸无奈。

    非逼着自己把他们给带回来,还装在一枚贝壳里,他摸了摸口袋,嗯,贝壳上带的水被蒸干了。

    江暮帆看了两眼灰色的被子,像是在目测一下它的干净程度,然后盘起腿一屁股坐下,看来是干净的。

    他抬眼看向周正“既然是历劫,那就说明我还是可以升仙的,关于你的事嘛,本尊暂时就不追究了,你最好祈祷我能顺利升仙”他眯了眯眼“不然,我就把你给剁吧剁吧喂鱼”。

    周正背后汗毛一竖,想到天天吃鱼的人居然要被喂鱼,胃里就直犯恶心。

    “可是你历劫也不会在我家历吧?你这……”周正打量了他一眼,“一个妖怪,在我家……”,他脸上的表情跟吃了某种不可言喻的东西一样难看,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男的是个妖怪,虽然长得过分美丽,说句实话,就这长相都能把他掰弯,真他娘的漂亮,但是耐不住人家是个妖怪啊!

    江暮帆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向祥瑞同学招了招手“念给他听”。

    “哦哦”祥瑞从他的龟壳里掏啊掏啊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扁平有裂纹的干巴巴的龟甲,周正瞄了一眼,那上面还有黑色的符文,像甲骨文一般。

    他拿着龟甲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读了起来“劫,人间”。

    “没了?”周正跟江暮帆异口同声问道,周正瞥了眼江暮帆,他也看了过来,然后又移开了眼睛。

    “你太爷爷是不是不行?这有个什么?还第一占卜神龟呢”江暮帆扒拉了一下垂下来的长发,把它挽到耳后,一脸不屑的俯视着祥瑞。

    周正压了压翘起来的嘴角,江暮帆这样子实在是太美了,他都不忍心盯着他看,还是看祥瑞吧,唉,还是小乌龟可爱。

    而祥瑞气呼呼翘起嘴,“不许这么说我太爷爷!帆帆太坏了!哼,我不要理你了!”。

    “诶诶,”江暮帆伸手还没来得及阻止,祥瑞就已经缩回了他的自带小花园的‘房车’,“小胖子,瞧把你给能的,不就带了个移动的房子吗?”江暮帆恨不得在他的龟壳上敲几下,给他锤碎,这哭哭啼啼的习惯也不知道是随谁了?

    周正看着小乌龟旋转的‘房车’,很想走过去用脚踹几下,但想了想打不过人家还是算了、

    “所以……”他试探着看向江暮帆,他看起来怒气值满格了。

    江暮帆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别扭的移开眼“所以,我现在得待在人间,等着劫难自己降临”,他的眼神有些暗淡。

    “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吗?劫难”,不会是跟电视里一样的天雷吧?他抬眼看了看房顶,咽了口口水,那他这房子还不得粉身碎骨啊?这倒是小,他和周妩万一小命不保就麻烦了……

    江暮帆点点头,看到他一脸惊吓的样子,冷笑道“放心吧,天劫只会应到我身上的,他们还瞧不上你这一条短命”。

    “哦”周正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周正凌晨两点被尿憋醒,睁开眼的时候差点吓的尖叫出声,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江暮帆坐在阳台上,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两侧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动,他坐在阳台上,清冷的月光洒了他一身,像一尊笼罩着柔光的雕像,微风吹起他的长发,配着他那一袭白衣,简直像个女鬼,只是背影看着很落寞。

    周正翻了个身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妖为什么要执意变成神仙呢?当妖怪不好吗?自由自在的。他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看着一个妖怪思考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这很荒谬不是吗?这个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妖魔……周正皱了皱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铺天盖地席卷过的龙卷风,油菜花地,还有个小孩,这是什么?

    是他吗?不对啊,他的记忆中没有这种景象啊,他连龙卷风都没有见过,难道是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个梦?

    他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起来上厕所吧,他看了眼阳台上的背影,静悄悄的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出去,又看了眼江暮帆,他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暮帆回头看了眼身后打开轻掩上的门,又转过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管是什么狗屁的劫难他都要渡过去,这几千年都吃斋念佛的,连条鱼都没吃过,他还就不信有谁能阻挡他成神的步伐,无论是什么劫难他都不怕了。

    人间的月亮跟妖界的也没有区别,该圆的时候圆,该缺的时候缺,阴晴圆缺,古往今来就一直是那么个样子,江暮帆闭上眼,身后传来细微的关门声和窸窸窣窣的被子与床单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是被放大了,带着风划过。

    “周正!起床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妩就踹开了他的房门,一把掀开了周正的被子,周正趴着睡的跟一头两百斤的猪一样,毫无半点撼动,大红色的裤衩歪斜着,腰上还露出了黑色的内裤,黑色的短袖也七歪八扭的,头发跟鸡窝一样飘逸。他昨天晚上上完厕所回来就一直睡不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的头昏脑涨到五点多才睡着,结果周妩六点多就来揭他的被子。

    周妩拿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对着他砸了下去“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快起来啊!你这头猪!”。

    “啊啊”周正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拽住枕头,“知道了,大姐,别搞我了”,他眯着眼驼着背一脸生无可恋。

    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