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有不甘
是林木在拽着自己的衣服。
苏赋默默的直起身子,观察了下形势。
用三个字总结:不容乐观。
疗养院的副院长周长明,正站在身后,余辉在一旁默不作声,但是看表情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一脸有恃无恐的灿烂笑容。
也不是很灿烂,就像苏赋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夸张的咧着嘴。
周长明也在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中有些不明的意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花了两秒钟认清了形势,苏赋果断率先开口,以打破这种僵硬的形势。
“好巧啊副院长,天气不错,你也出来上厕所?”说罢往旁边看了两眼:“林木和这位兄台也来了啊?”
虽然转折僵硬,表情不够自然,但是台词功底很好,气息稳定,这段略显浮夸的表演苏赋可以给到自己一个六点五分的及格分数。
“在这找什么呢?”
周长明在闪过一丝惊讶后,很快便收起了情绪。来这里的病人大多都不太正常,会因为各种的原因做出各种事情,类似今晚这种事情之前也见的多了。
“我们。。。”林木正要开口,却被苏赋打断了。
“听说这个疗养院是个监狱,我们出来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逃出去的秘密通道。”苏赋盯着周长明的眼睛。
余辉听见这对话,本来靠在墙壁上的脊背暗自挺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收拢握成拳头,林木也肉眼可见的绷紧了身子。
“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啊!万一是真的,那我们今晚估计就走不掉了啊!”林木做好了发生恶战的准备,偷偷抬眼看了看周长明。
这位深夜出现在活动中心的副院长面无表情,眼底平静的像是冰封的湖面。
“不会是真的吧?”苏赋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追问。
“怎么会呢,哈哈哈,我们疗养院保安还没厨子多,监哪门子狱啊。”
“对吧!我都说了不可能了,你们不信,非要出来看看。”苏赋拍了拍林木的肩膀:“现在副院长都否认了,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赶紧回去睡觉吧,都这个点了,熬夜可是少男的天敌啊!”
说完,苏赋抬步就准备往回走。
“正门在这边。”周长明提醒道。
“哦哦,谢谢副院长。”苏赋已经走到周长明身后,听见提醒转身向周长明道了谢,迈开步子向正门走去。
周长明目送三人一路出门去,都没有回头。
出门之后,要返回住院部,就要重新经过活动中心。
周长明隔着活动中心外墙,看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个名叫苏赋的年轻人一路上左看右看,在路过自己时恰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眼神没有停留,只是一扫而过。
“有点意思。”
【分割线】
活动中心。
在一楼的最深处,有一处教堂一般的房间。
为了丰富患者们的精神生活,应院长的要求,打通了数间活动室,改造成了现如今这个教堂样式的所在。
区别于普遍印象中的礼拜教堂,这间教堂的布置呈环形。
中间是直径约五米的空地,地面上铺着印有火焰图案的地毯,四周则用简单蒲团围成三圈。
教堂顶部用各色的颜料绘制着巨大的精美图幅,一群身穿长袍的人盘坐围成圈,对应着地上的蒲团,中间空处则是一扇火焰型的天窗,阳光透过特制的玻璃照进教堂,在地毯上投射出一团流动的火焰。
蒲团上大多都坐了人,与昨日苏赋见到的场景相同,中间有人在忏悔自己的过错。
在一齐的赞美声后,一个男人走进场中,做出双臂张开、后仰着跪下的怪异姿势,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是一个养鸡场工人,就在市郊的清河山上。”
场周的人发出了然的应和声。
“最近临近高考了,有朋友托我搞些鸡蛋,给他的孩子补一补。虽然科学研究表明,鸡蛋所含的营养物质并没有比我们平时吃的合成蛋白多出多少,但还是有人迷信这些,吃核桃吃鸡蛋补脑什么的。”
“不过既然有钱赚,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这种我做了几次,确实赚了很多钱,但是好景不长,我被厂里的保安发现了,赤手空拳的我当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反正都是没有好下场,就算打不过保安,杀几只鸡还是可以的。”
“然后我就被抓住送到这里来了,说是鉴定出我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
养鸡场工说完,换上了另一个人。
“我是个普通人,和在座的很多人一样。”说话的是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男性,看起来正处于年龄模糊的阶段,看长相有些成熟,但是气质依然未褪稚气。
“我在义务培养中心长大,上了义务学校。”
“没什么特长,学习也一般,大概完成学业之后会成为一个服务员之类的。”
“我跟班上一个同学关系很好,有一次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
“那是我第一次去别人家里。”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在家里忍气吞声的样子,好心帮他,他却怪我跟他父母吵架?说什么我不尊重他。”
“我要是不尊重他,我能那样帮他吗?”
“我看他就是被他的父母控制了,我决定帮他脱离苦海。”
“我几乎快要得手了,却被他阻止了,还报警把我抓了起来。”
“之后我就被送到这里。”
这个人说完,回到位置坐下,轮到下一个人上场了。
是王福年。
王福年撑着膝盖站起身,走进场中央做完祈祷动作,到了开口时,却不知从何讲起。
“加油,说出来吧!”
“说出来会好受很多的!”
“大胆说出来吧,会得到神的指引的!”
周围的人见王福年有些犹豫,纷纷出声鼓励。
虽然这个教团群体人数还算多,但成员大多都是疗养院里的患者,王福年还是第一个加入进来的护工。
大家对他的过往很是好奇。
“咳咳。”王大爷清了清嗓子。
“我想忏悔的是我的普通的一生。”
王大爷的第一句话就镇住了众人。
“我这一生,像前面那位小兄弟一样,义务培养,义务学校,在餐厅做过服务员,酒店里做过侍者,二十多岁的时候来到这家疗养院做了护工。”
“我今年五十多了。”
“我在这家疗养院待了三十多年,我见过很多的患者。”
“最开始的时候,我抱着同情的心态跟他们相处,觉得他们很可怜,”王大爷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那时认为,虽然我很普通,但至少这里还是正常的。”
“可是时间越久,越觉得我的想法有些问题。”
“我发现,他们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王福年斟酌了一下用词:“热情。”
“虽然他们的做法可能和普通人不大一样,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正常,也不代表他们不能得到普通人的理解。”
“他们大多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情感炙热,爱憎分明。”
偷鸡蛋的除外。
“所以我加入了这个集体,希望能以此改变我的普通和狭隘。”
王大爷说完,起身走回蒲团坐下。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概是这些患者也需要认同?
也是,患者当然也需要认同,不然为什么会加入这个教团呢?
这个教团之前并没有人听说过,是最近几年,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教堂建好之后出现的,在场众人在进疗养院之前也从未接触过。
不过据患者之间口口相传的,很多加入这个教团的人都得到了救赎,从心灵到身体都获得了自由。
这个教团名字叫做终灵教。
所信奉之神的名讳至今还是个迷,按照教里的老人所说,等到真心信奉时,自会知晓。
煞有介事,神神秘秘。
不过在场的患者们也大都整日无所事事,有个地方倾诉,也确实好了很多。
至于是不是真的忏悔,那就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了。
今天下午,那个组织者,大家都叫他侍者——他自称是侍奉神之人,召集大家进行最后一次集体告解。
并会作为神的口舌,指明救赎之路。
侍者见众人都已经发言完毕,便回到中间坐下。
“救赎之路就在各位自己心中。”侍者开口。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虽然不少人心里有这种想法,但依然准备听听这个神神秘秘的侍者到底想要说出些什么。
“我觉得,各位并不是患者。”
“各位是修正错误得医生,是直面不合理的勇士。”
“各位的忏悔心情我能理解,神也听到了大家的倾述。”
“这不是对错误的悔过,这是对未竟事业的遗憾。”
“如果再给各位一次机会,各位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会不会做得更好呢?”
天花板上投射下的阳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更加耀眼了,洒在侍者的白袍上,反射出让人目眩的光辉。
好像神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众人一时觉得有些无聊:“就这?”
十八线小剧场写出的台词、做出的效果都比这个要好,就这水平还想学人开宗立教?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些想法异于常人的患者,各种观念本来就自成一派,轻易不能动摇,而且也不乏在外面坑蒙拐骗的犯人,自然看不上这种拙略的技巧。
场下一时间有些躁动,众人纷纷想起身离开。
“甘心吗?”
苏赋默默的直起身子,观察了下形势。
用三个字总结:不容乐观。
疗养院的副院长周长明,正站在身后,余辉在一旁默不作声,但是看表情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一脸有恃无恐的灿烂笑容。
也不是很灿烂,就像苏赋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夸张的咧着嘴。
周长明也在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中有些不明的意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花了两秒钟认清了形势,苏赋果断率先开口,以打破这种僵硬的形势。
“好巧啊副院长,天气不错,你也出来上厕所?”说罢往旁边看了两眼:“林木和这位兄台也来了啊?”
虽然转折僵硬,表情不够自然,但是台词功底很好,气息稳定,这段略显浮夸的表演苏赋可以给到自己一个六点五分的及格分数。
“在这找什么呢?”
周长明在闪过一丝惊讶后,很快便收起了情绪。来这里的病人大多都不太正常,会因为各种的原因做出各种事情,类似今晚这种事情之前也见的多了。
“我们。。。”林木正要开口,却被苏赋打断了。
“听说这个疗养院是个监狱,我们出来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逃出去的秘密通道。”苏赋盯着周长明的眼睛。
余辉听见这对话,本来靠在墙壁上的脊背暗自挺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收拢握成拳头,林木也肉眼可见的绷紧了身子。
“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啊!万一是真的,那我们今晚估计就走不掉了啊!”林木做好了发生恶战的准备,偷偷抬眼看了看周长明。
这位深夜出现在活动中心的副院长面无表情,眼底平静的像是冰封的湖面。
“不会是真的吧?”苏赋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追问。
“怎么会呢,哈哈哈,我们疗养院保安还没厨子多,监哪门子狱啊。”
“对吧!我都说了不可能了,你们不信,非要出来看看。”苏赋拍了拍林木的肩膀:“现在副院长都否认了,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赶紧回去睡觉吧,都这个点了,熬夜可是少男的天敌啊!”
说完,苏赋抬步就准备往回走。
“正门在这边。”周长明提醒道。
“哦哦,谢谢副院长。”苏赋已经走到周长明身后,听见提醒转身向周长明道了谢,迈开步子向正门走去。
周长明目送三人一路出门去,都没有回头。
出门之后,要返回住院部,就要重新经过活动中心。
周长明隔着活动中心外墙,看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个名叫苏赋的年轻人一路上左看右看,在路过自己时恰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眼神没有停留,只是一扫而过。
“有点意思。”
【分割线】
活动中心。
在一楼的最深处,有一处教堂一般的房间。
为了丰富患者们的精神生活,应院长的要求,打通了数间活动室,改造成了现如今这个教堂样式的所在。
区别于普遍印象中的礼拜教堂,这间教堂的布置呈环形。
中间是直径约五米的空地,地面上铺着印有火焰图案的地毯,四周则用简单蒲团围成三圈。
教堂顶部用各色的颜料绘制着巨大的精美图幅,一群身穿长袍的人盘坐围成圈,对应着地上的蒲团,中间空处则是一扇火焰型的天窗,阳光透过特制的玻璃照进教堂,在地毯上投射出一团流动的火焰。
蒲团上大多都坐了人,与昨日苏赋见到的场景相同,中间有人在忏悔自己的过错。
在一齐的赞美声后,一个男人走进场中,做出双臂张开、后仰着跪下的怪异姿势,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是一个养鸡场工人,就在市郊的清河山上。”
场周的人发出了然的应和声。
“最近临近高考了,有朋友托我搞些鸡蛋,给他的孩子补一补。虽然科学研究表明,鸡蛋所含的营养物质并没有比我们平时吃的合成蛋白多出多少,但还是有人迷信这些,吃核桃吃鸡蛋补脑什么的。”
“不过既然有钱赚,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这种我做了几次,确实赚了很多钱,但是好景不长,我被厂里的保安发现了,赤手空拳的我当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反正都是没有好下场,就算打不过保安,杀几只鸡还是可以的。”
“然后我就被抓住送到这里来了,说是鉴定出我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
养鸡场工说完,换上了另一个人。
“我是个普通人,和在座的很多人一样。”说话的是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男性,看起来正处于年龄模糊的阶段,看长相有些成熟,但是气质依然未褪稚气。
“我在义务培养中心长大,上了义务学校。”
“没什么特长,学习也一般,大概完成学业之后会成为一个服务员之类的。”
“我跟班上一个同学关系很好,有一次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
“那是我第一次去别人家里。”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在家里忍气吞声的样子,好心帮他,他却怪我跟他父母吵架?说什么我不尊重他。”
“我要是不尊重他,我能那样帮他吗?”
“我看他就是被他的父母控制了,我决定帮他脱离苦海。”
“我几乎快要得手了,却被他阻止了,还报警把我抓了起来。”
“之后我就被送到这里。”
这个人说完,回到位置坐下,轮到下一个人上场了。
是王福年。
王福年撑着膝盖站起身,走进场中央做完祈祷动作,到了开口时,却不知从何讲起。
“加油,说出来吧!”
“说出来会好受很多的!”
“大胆说出来吧,会得到神的指引的!”
周围的人见王福年有些犹豫,纷纷出声鼓励。
虽然这个教团群体人数还算多,但成员大多都是疗养院里的患者,王福年还是第一个加入进来的护工。
大家对他的过往很是好奇。
“咳咳。”王大爷清了清嗓子。
“我想忏悔的是我的普通的一生。”
王大爷的第一句话就镇住了众人。
“我这一生,像前面那位小兄弟一样,义务培养,义务学校,在餐厅做过服务员,酒店里做过侍者,二十多岁的时候来到这家疗养院做了护工。”
“我今年五十多了。”
“我在这家疗养院待了三十多年,我见过很多的患者。”
“最开始的时候,我抱着同情的心态跟他们相处,觉得他们很可怜,”王大爷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那时认为,虽然我很普通,但至少这里还是正常的。”
“可是时间越久,越觉得我的想法有些问题。”
“我发现,他们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王福年斟酌了一下用词:“热情。”
“虽然他们的做法可能和普通人不大一样,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正常,也不代表他们不能得到普通人的理解。”
“他们大多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情感炙热,爱憎分明。”
偷鸡蛋的除外。
“所以我加入了这个集体,希望能以此改变我的普通和狭隘。”
王大爷说完,起身走回蒲团坐下。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概是这些患者也需要认同?
也是,患者当然也需要认同,不然为什么会加入这个教团呢?
这个教团之前并没有人听说过,是最近几年,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教堂建好之后出现的,在场众人在进疗养院之前也从未接触过。
不过据患者之间口口相传的,很多加入这个教团的人都得到了救赎,从心灵到身体都获得了自由。
这个教团名字叫做终灵教。
所信奉之神的名讳至今还是个迷,按照教里的老人所说,等到真心信奉时,自会知晓。
煞有介事,神神秘秘。
不过在场的患者们也大都整日无所事事,有个地方倾诉,也确实好了很多。
至于是不是真的忏悔,那就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了。
今天下午,那个组织者,大家都叫他侍者——他自称是侍奉神之人,召集大家进行最后一次集体告解。
并会作为神的口舌,指明救赎之路。
侍者见众人都已经发言完毕,便回到中间坐下。
“救赎之路就在各位自己心中。”侍者开口。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虽然不少人心里有这种想法,但依然准备听听这个神神秘秘的侍者到底想要说出些什么。
“我觉得,各位并不是患者。”
“各位是修正错误得医生,是直面不合理的勇士。”
“各位的忏悔心情我能理解,神也听到了大家的倾述。”
“这不是对错误的悔过,这是对未竟事业的遗憾。”
“如果再给各位一次机会,各位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会不会做得更好呢?”
天花板上投射下的阳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更加耀眼了,洒在侍者的白袍上,反射出让人目眩的光辉。
好像神听到了他们的话语。
众人一时觉得有些无聊:“就这?”
十八线小剧场写出的台词、做出的效果都比这个要好,就这水平还想学人开宗立教?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些想法异于常人的患者,各种观念本来就自成一派,轻易不能动摇,而且也不乏在外面坑蒙拐骗的犯人,自然看不上这种拙略的技巧。
场下一时间有些躁动,众人纷纷想起身离开。
“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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