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果
双手紧握长刀的瘦弱男人面对着仅剩的族人，持刀的双手剧烈颤抖，眼神闪躲，佝偻着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身前的族人。
护在众人之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汉子，一手握住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剑。
他面无表情，不知道此刻心中作何感想。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火似乎要从眼眶中窜出。
没想到这时候还从族里出了这种贪生怕死的混账懦夫！
百夫长看着瘦弱男人颤抖的身影，面露讥讽，奸笑道：“既然都敢拿起了刀，就再狠一点，我说话算数，只要你杀一个人，就能活命。”
男人抬起颤抖的头，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瞥见族人。
除了当头那位临时挑起重担的族长，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余的男人们都是怒目圆瞪，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剐了。男人们身后的女人和老人们则是低下了头或是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但眼里尽是失望和悲伤。
他犹豫了，半张着嘴，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他本就是独自一人孤苦半身，既然无亲无故，那就应该是狠得下心的，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吗？
经过了一番痛苦煎熬的挣扎，他才觉得自己为了活命是可以对族人兵刃相向的。
可当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拿起杀人的兵刃，面对着自己的族人，看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他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百夫长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等的有些烦了。抽出腰间刀鞘就朝男人头上扔去，正砸在男人头上。
力道很重，砸的男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里的刀也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再不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百夫长语气冰冷道。
男人爬起身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痛哭流涕。
那可是他的族人，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的人，早就已经成了他的亲人，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呢？
他最后鼓起勇气，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泪水。狠狠磕了几个头，挺直了腰，声气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再哭泣，脸色变得淡漠，眼睛里失去了对生存仅存的一丝渴望，捡起了那把刀，架在肩上，横向一模。
鲜血喷涌而出，疼的他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愧疚又痛快地张嘴无声的大笑，原来死竟是这般感觉。
这个屈辱苟活了十年的男人就这样跪着死在了族人面前，是解脱，也是赎罪。
许莫对他的死并没有什么伤感。
自从十年前北周灭国，整个北周的百姓就被胡人当做奴隶一般对待，生死予夺全凭心情。
但既然北周连国都亡了，也就再没有史官一说，没有人会去追溯记载北周是如何亡的国，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父皇往后再也脱不下昏君这顶帽子。
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的，是北周数百万的百姓。
许莫也不明白，北周亡国，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父皇真就是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
看着死在眼前的瘦弱男人，其余人只是眼里略过一丝悲哀，随即就是更加浓郁的怒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更何况投降与否，都只有一条路。
百夫长只是叹了口气，摇头啧啧道：“真是令人失望啊，到死还是个废物。”
他眼神阴冷，收起戏耍心思，一挥手，身后的骑兵全部拔刀出鞘，准备围杀这群流民。
许莫心中急躁，却又无能为力，他一样只是个凡夫俗子，有能做什么呢？
他不忍心那些北周遗民全部命丧胡人刀下，只能试探着抬头，乞求地眼神望向师傅。
要是师傅愿意出手，因该能救下他们吧。
杨朴看向许莫，注意到师傅的视线，许莫转过身正对上师傅的眼睛。
他低下头，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生气。
杨朴皱眉气笑道：“傻徒弟，我是你师傅，弟子有求，尽管开口便是，有什么可担忧的。”
许莫不是担心师傅作为一个境界高深的神仙，不愿意出手救人，是怕师傅随意杀死这么多凡人，对名声不好。
杨朴收起笑容，淡淡道：“修道之后，你就会明白，规矩之内皆可为，道心之下，没有规矩。”
只要道心相契，无事不可为。
杨朴从袖中抽出一手，伸出二指并拢一点，一缕青色长线从之间飞出，从千里高的空中一线落地。
原本大风呼啸的平原忽然寂静下来。每一粒沙粒都从空中落下，紧紧贴在地上，没有一丝丝的风敢在那缕青色丝线落下的千丈之内穿过。
看似平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怪异，说不上来的心慌。
平原上充斥着一丝一缕交织的死亡气息。
下一刻，远处的地面忽然发出一阵巨响。
许莫转头望去，只看见千丈方圆的地面拱起，一尊高可达千丈的石头巨人破土而出，带起漫天的黄沙乱舞，呼啸的狂风在这一刻疯狂涌入这片平原，带着从巨人身上落下的沙粒四处倾泄。
说是落下的沙粒，其实也是等人高的巨石。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痴痴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
妖怪？
许莫第一次见到仙人施法，也是震惊不已，这就是山上仙法吗？
根本就不是人力可望可及。
杨朴对许莫说道：“试着控制他。”
许莫一脸惊奇，十分意外。他还没有正式修行，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但既然师傅都说了，就算自己愚笨，做不到，想必师傅也会帮忙的。
他深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心情紧张激动，难以平复。此刻连呼吸失去了平时的规律，手都下意识地微微颤抖起来。
许莫看向那个那个石头巨人，调整呼吸，屏气凝神，精神慢慢集中。
一瞬间的恍惚，他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巨人的控制权，而不是学会了。
他试着控制着巨人向前走去，高达上千丈的巨人竟然像有了灵智般，顺着许莫的心意迈开脚步缓缓走动起来。
许莫心情更加激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做到。
石头巨人被许莫操控着，一步迈出上百丈，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数百骑兵就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头顶这个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一群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一丝不敢动弹。
杨朴没有管下面的情形，只是平常地看着许莫的背影，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一个从未接触过灵气道法的凡人，就算他是修行界中的天才，也无法操控任何一种术法，哪怕是许莫也不例外。
那就是杨朴故意把巨人的控制权交给了许莫，他想知道，拥有了这等力量的许莫，面对那些如蝼蚁般的凡人，会如何做。
许莫咽下一口唾沫，此刻的脑中却是嗡鸣作响。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虽然先前想象过自己会用很多种方式杀死那些让他成为亡国皇子的胡人骑兵，那一刻心中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波澜。
此刻真正有能力将他们的生死掌握在手中时，他才清醒下来，意识到自己也还只是个凡人，也会害怕。更何况是要杀死这么多人。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下意识转头望向师傅，眼里从乞求的杀气变为迷茫。
杨朴没有给出任何建议，淡然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许莫一怔，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么。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然就不会问你了。
不知道犹豫了多久，久到平原上，巨人身下的胡人骑兵都认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巨人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就打算举刀冲杀向那些北周遗民了。
许莫有些被他们的杀戮气息震惊到。
仙人术法在前，他们依旧是这样的暴戾嗜血？！
许莫不在犹豫，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一股杀气重新占据上风。
他抬起一手，翻转手腕，巨人就跟着照做。随后狠狠向下按下。
巨人宽大近百丈的巨大手掌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轰然坠地，将一大片的骑兵压的粉碎，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巨大深坑。
剩下的骑兵见状，顿时吓得肝胆欲裂，没有任何的犹豫，求生的强烈欲望让他们丢盔卸甲，手中马鞭疯狂抽打在骏马身上，马儿发出阵阵痛苦的嘶鸣，如受惊的群鸟四散奔逃。
没有人再去注意那些遗民的生死。
原地只剩下一脸不可思议的遗民呆滞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不知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肯定是老天爷派下这个巨人来拯救他们了。
许莫面无表情，不知情绪，驱使着巨人再次迈开巨大脚步追赶那些四处逃窜的骑兵，追上了就是一巴掌打死在一个个的巨大深坑中。
不是他许莫跟那些胡人一样，面对弱小的人就杀心四起，恨不得以鲜血来满足他们的疯狂。
就那些胡人士兵的残虐凶性，只要被他们逃回一个人，经过了再一次的洗脑，这些遗民绝对免不了被下一拨追兵杀死。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许莫甚至都没有想到身边还有人。直到把那些骑兵全部杀光，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地面上的尸骸血腥，许莫害怕极了，第一次杀人，就杀死了这么多。
他抬起双手，感觉手已经被血腥染红。
石头巨人忽然化作细小的黄沙消散破碎，被大风卷起带走，又重归于脚下这片平原。
许莫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那拨遗民才敢继续如同蝼蚁般在平原上继续前行，就像平原上数不清的黄沙中的几十粒沙粒。
许莫从许久的怔怔出神中回转过来，突然感觉极其的疲劳。
“师傅，我……”许莫抬起头看着师傅，欲言又止。
不是说不出口，他是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解释，还是潜意识里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师傅的一丝安慰，好让这颗心重新平静下来。
杨朴没有对这件事作出任何看法和定论，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可难以释怀的，没有谁是圣人，不要过于纠结。想做的事就去做，做过了就不要频繁的回头再来看待这件事。救人的同时不得不杀死其他人，在某些场合下，是无可避免的。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觉得该做的事，这其实很好。道心使然，就去做，不仅仅因为你以为的该去做。道心非人心，有时候不论对错。”
“你以后会理解的。”杨朴又补上一句。
“我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影响吗？”许莫问道。
连人间的杂本书籍也有极多的记载，因果循环四个字，不论人与仙，都绕不过去。
杨朴微笑道：“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会有或多或少不知落在何处的影响，这就是因果。因果这东西，没有人看得清，壁得过，该来的总会来，所以也没必要太在意。要是因为因果循环这么几个字就束手束脚，无异于作茧自缚，那还修什么道，回家做加减法去吧。”
过分的计较因果，本就是一种简单的加减法。
许莫将信将疑，稍稍放下心。
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
因果什么的，既然绕不过去，那我就正面迎上去。我到要看看，所为因果，能如何，能奈我何？
杨朴对那些凡人的生死毫不在意，数千年来，经过了不知多少大战，见过多少生死。别说几百骑兵，年轻时率众追杀围剿一头大妖，何其惨烈，历经数月，转战数万里，又何止是血流千里，伏尸百万？
要是你许莫因为这么一点点的生死就犹豫不前，优柔寡断，将来也难有多高的成就。
你就不该是我杨朴的弟子。
若是别人，我自然懒得去管。但既然做了我杨朴的弟子，就由不得你了。
护在众人之前，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汉子，一手握住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剑。
他面无表情，不知道此刻心中作何感想。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火似乎要从眼眶中窜出。
没想到这时候还从族里出了这种贪生怕死的混账懦夫！
百夫长看着瘦弱男人颤抖的身影，面露讥讽，奸笑道：“既然都敢拿起了刀，就再狠一点，我说话算数，只要你杀一个人，就能活命。”
男人抬起颤抖的头，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瞥见族人。
除了当头那位临时挑起重担的族长，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余的男人们都是怒目圆瞪，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剐了。男人们身后的女人和老人们则是低下了头或是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但眼里尽是失望和悲伤。
他犹豫了，半张着嘴，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他本就是独自一人孤苦半身，既然无亲无故，那就应该是狠得下心的，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吗？
经过了一番痛苦煎熬的挣扎，他才觉得自己为了活命是可以对族人兵刃相向的。
可当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拿起杀人的兵刃，面对着自己的族人，看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他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百夫长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等的有些烦了。抽出腰间刀鞘就朝男人头上扔去，正砸在男人头上。
力道很重，砸的男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里的刀也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再不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百夫长语气冰冷道。
男人爬起身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痛哭流涕。
那可是他的族人，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的人，早就已经成了他的亲人，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呢？
他最后鼓起勇气，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泪水。狠狠磕了几个头，挺直了腰，声气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再哭泣，脸色变得淡漠，眼睛里失去了对生存仅存的一丝渴望，捡起了那把刀，架在肩上，横向一模。
鲜血喷涌而出，疼的他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愧疚又痛快地张嘴无声的大笑，原来死竟是这般感觉。
这个屈辱苟活了十年的男人就这样跪着死在了族人面前，是解脱，也是赎罪。
许莫对他的死并没有什么伤感。
自从十年前北周灭国，整个北周的百姓就被胡人当做奴隶一般对待，生死予夺全凭心情。
但既然北周连国都亡了，也就再没有史官一说，没有人会去追溯记载北周是如何亡的国，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父皇往后再也脱不下昏君这顶帽子。
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的，是北周数百万的百姓。
许莫也不明白，北周亡国，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父皇真就是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
看着死在眼前的瘦弱男人，其余人只是眼里略过一丝悲哀，随即就是更加浓郁的怒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更何况投降与否，都只有一条路。
百夫长只是叹了口气，摇头啧啧道：“真是令人失望啊，到死还是个废物。”
他眼神阴冷，收起戏耍心思，一挥手，身后的骑兵全部拔刀出鞘，准备围杀这群流民。
许莫心中急躁，却又无能为力，他一样只是个凡夫俗子，有能做什么呢？
他不忍心那些北周遗民全部命丧胡人刀下，只能试探着抬头，乞求地眼神望向师傅。
要是师傅愿意出手，因该能救下他们吧。
杨朴看向许莫，注意到师傅的视线，许莫转过身正对上师傅的眼睛。
他低下头，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生气。
杨朴皱眉气笑道：“傻徒弟，我是你师傅，弟子有求，尽管开口便是，有什么可担忧的。”
许莫不是担心师傅作为一个境界高深的神仙，不愿意出手救人，是怕师傅随意杀死这么多凡人，对名声不好。
杨朴收起笑容，淡淡道：“修道之后，你就会明白，规矩之内皆可为，道心之下，没有规矩。”
只要道心相契，无事不可为。
杨朴从袖中抽出一手，伸出二指并拢一点，一缕青色长线从之间飞出，从千里高的空中一线落地。
原本大风呼啸的平原忽然寂静下来。每一粒沙粒都从空中落下，紧紧贴在地上，没有一丝丝的风敢在那缕青色丝线落下的千丈之内穿过。
看似平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怪异，说不上来的心慌。
平原上充斥着一丝一缕交织的死亡气息。
下一刻，远处的地面忽然发出一阵巨响。
许莫转头望去，只看见千丈方圆的地面拱起，一尊高可达千丈的石头巨人破土而出，带起漫天的黄沙乱舞，呼啸的狂风在这一刻疯狂涌入这片平原，带着从巨人身上落下的沙粒四处倾泄。
说是落下的沙粒，其实也是等人高的巨石。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痴痴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
妖怪？
许莫第一次见到仙人施法，也是震惊不已，这就是山上仙法吗？
根本就不是人力可望可及。
杨朴对许莫说道：“试着控制他。”
许莫一脸惊奇，十分意外。他还没有正式修行，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但既然师傅都说了，就算自己愚笨，做不到，想必师傅也会帮忙的。
他深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心情紧张激动，难以平复。此刻连呼吸失去了平时的规律，手都下意识地微微颤抖起来。
许莫看向那个那个石头巨人，调整呼吸，屏气凝神，精神慢慢集中。
一瞬间的恍惚，他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巨人的控制权，而不是学会了。
他试着控制着巨人向前走去，高达上千丈的巨人竟然像有了灵智般，顺着许莫的心意迈开脚步缓缓走动起来。
许莫心情更加激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做到。
石头巨人被许莫操控着，一步迈出上百丈，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数百骑兵就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头顶这个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一群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一丝不敢动弹。
杨朴没有管下面的情形，只是平常地看着许莫的背影，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一个从未接触过灵气道法的凡人，就算他是修行界中的天才，也无法操控任何一种术法，哪怕是许莫也不例外。
那就是杨朴故意把巨人的控制权交给了许莫，他想知道，拥有了这等力量的许莫，面对那些如蝼蚁般的凡人，会如何做。
许莫咽下一口唾沫，此刻的脑中却是嗡鸣作响。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虽然先前想象过自己会用很多种方式杀死那些让他成为亡国皇子的胡人骑兵，那一刻心中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波澜。
此刻真正有能力将他们的生死掌握在手中时，他才清醒下来，意识到自己也还只是个凡人，也会害怕。更何况是要杀死这么多人。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下意识转头望向师傅，眼里从乞求的杀气变为迷茫。
杨朴没有给出任何建议，淡然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许莫一怔，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么。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然就不会问你了。
不知道犹豫了多久，久到平原上，巨人身下的胡人骑兵都认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巨人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就打算举刀冲杀向那些北周遗民了。
许莫有些被他们的杀戮气息震惊到。
仙人术法在前，他们依旧是这样的暴戾嗜血？！
许莫不在犹豫，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一股杀气重新占据上风。
他抬起一手，翻转手腕，巨人就跟着照做。随后狠狠向下按下。
巨人宽大近百丈的巨大手掌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轰然坠地，将一大片的骑兵压的粉碎，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巨大深坑。
剩下的骑兵见状，顿时吓得肝胆欲裂，没有任何的犹豫，求生的强烈欲望让他们丢盔卸甲，手中马鞭疯狂抽打在骏马身上，马儿发出阵阵痛苦的嘶鸣，如受惊的群鸟四散奔逃。
没有人再去注意那些遗民的生死。
原地只剩下一脸不可思议的遗民呆滞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不知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肯定是老天爷派下这个巨人来拯救他们了。
许莫面无表情，不知情绪，驱使着巨人再次迈开巨大脚步追赶那些四处逃窜的骑兵，追上了就是一巴掌打死在一个个的巨大深坑中。
不是他许莫跟那些胡人一样，面对弱小的人就杀心四起，恨不得以鲜血来满足他们的疯狂。
就那些胡人士兵的残虐凶性，只要被他们逃回一个人，经过了再一次的洗脑，这些遗民绝对免不了被下一拨追兵杀死。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许莫甚至都没有想到身边还有人。直到把那些骑兵全部杀光，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地面上的尸骸血腥，许莫害怕极了，第一次杀人，就杀死了这么多。
他抬起双手，感觉手已经被血腥染红。
石头巨人忽然化作细小的黄沙消散破碎，被大风卷起带走，又重归于脚下这片平原。
许莫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那拨遗民才敢继续如同蝼蚁般在平原上继续前行，就像平原上数不清的黄沙中的几十粒沙粒。
许莫从许久的怔怔出神中回转过来，突然感觉极其的疲劳。
“师傅，我……”许莫抬起头看着师傅，欲言又止。
不是说不出口，他是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解释，还是潜意识里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师傅的一丝安慰，好让这颗心重新平静下来。
杨朴没有对这件事作出任何看法和定论，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可难以释怀的，没有谁是圣人，不要过于纠结。想做的事就去做，做过了就不要频繁的回头再来看待这件事。救人的同时不得不杀死其他人，在某些场合下，是无可避免的。你只是做了自己想做，觉得该做的事，这其实很好。道心使然，就去做，不仅仅因为你以为的该去做。道心非人心，有时候不论对错。”
“你以后会理解的。”杨朴又补上一句。
“我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影响吗？”许莫问道。
连人间的杂本书籍也有极多的记载，因果循环四个字，不论人与仙，都绕不过去。
杨朴微笑道：“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会有或多或少不知落在何处的影响，这就是因果。因果这东西，没有人看得清，壁得过，该来的总会来，所以也没必要太在意。要是因为因果循环这么几个字就束手束脚，无异于作茧自缚，那还修什么道，回家做加减法去吧。”
过分的计较因果，本就是一种简单的加减法。
许莫将信将疑，稍稍放下心。
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
因果什么的，既然绕不过去，那我就正面迎上去。我到要看看，所为因果，能如何，能奈我何？
杨朴对那些凡人的生死毫不在意，数千年来，经过了不知多少大战，见过多少生死。别说几百骑兵，年轻时率众追杀围剿一头大妖，何其惨烈，历经数月，转战数万里，又何止是血流千里，伏尸百万？
要是你许莫因为这么一点点的生死就犹豫不前，优柔寡断，将来也难有多高的成就。
你就不该是我杨朴的弟子。
若是别人，我自然懒得去管。但既然做了我杨朴的弟子，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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