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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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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老,拓跋徽到底是什么人?”冯枚摸着光滑的下巴,低声询问道。刘嶂道:“拓跋徽是淇孝宗拓跋永兄长拓跋远的独子。”

    “拓跋远死的早,后来拓跋徽便被过继给了拓跋永。淇孝宗拓跋永即位后,拓跋徽被封为岸王。”

    冯枚听闻不禁一笑,道:“阁老,世人皆言北淇君臣不合,可有此事?”刘嶂看了冯枚一眼,道:“你如果是指北淇国主和镇南王钟瑾颐的话,那确实是这样。”

    冯枚嘴角微勾,道:“阁老,下官好似已经猜到镇南王的意思了。”刘嶂眉头一跳,道:“速速讲来!”冯枚拱手道:“阁老、裴大人,听拓跋徽所说,乃是镇南王特意请他过府,会不会这一切都是镇南王想让我等看到的?”

    裴宿双瞳一缩,道:“散秋的意思是,镇南王暗地里与岸王拓跋徽相互勾结?”冯枚点了点头,道:“正是。”刘嶂偏了偏头,道:“那为何他们要我等知晓呢?”

    裴宿道:“说不定是要借着和亲之机做一些事情。”冯枚拱手道:“他们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利于和亲。”刘嶂颔首道:“有理,有理。”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刘嶂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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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东宫。

    太子安沛泽正侧卧在软榻上闭目休息。

    “太子殿下,太师来了。”宦官霍宵开口道。安沛泽闻言睁开了双眼,道:“请先生进来。”不过多时,朱酌大步走入。

    “太子殿下。”朱酌拱手道。安沛泽笑了笑,道:“先生有事?”朱酌点了点头,接过了霍宵奉上的茶盏,道:“陛下怎么样了?”

    安沛泽闻言叹息一声,道:“迎亲使团刚刚出发,父皇就迫不及待地点兵出了征。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父皇说要赶在泉弟大婚前凯旋,因而走得匆忙。除了威宁侯之外,唯有玄静相随。”

    “唉,真不知道永州的战事会波及那么大的地区,”安沛泽摇了摇头,道,“柳西涧损兵折将,不堪大用。”朱酌道:“殿下,你可知柳西涧为何兵败?”

    安沛泽起身,披上了外袍,赤着脚走到了朱酌身旁,道:“还请先生赐教。”朱酌笑呵呵地说道:“洪三东不是个普通人,他会些术法。”

    安沛泽不以为意地跪坐在了厚厚的毛毯上,道:“术法?不过是前线溃败,将士们以讹传讹罢了。”朱酌起身为安沛泽倒了一杯茶,道:“太子殿下,陛下此番之所以带玄静出征,正是为了彻底击败叛军。”

    安沛泽一扬头发,道:“嗯,本宫知道了。”朱酌拱手告退。待朱酌走远后,安沛泽孩子般地跳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软榻下的暗格旁,将一盒糕点取出。

    看了看手中的字条,安沛泽露出了笑容。

    愈王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安沛泉无比痛苦地咳嗽着,鲜血接连不断地自口中涌出。“王爷!王爷!”花维失声叫道,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下下轻拍着安沛泉的后背。

    安沛泉虚弱地伏在榻上,已然失去了意识,唯有身体还在一颤一颤的,另有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愈王爷着了凉,寒气入体,眼下正于他体内连番冲撞。这便导致了王爷血气上涌,咳了血。”太医卢章沉着脸说道,“谁让你们抬着王爷去城楼上的?!不知道那里风大吗?!”

    “不……不要训斥……他们……是本王……执意要……要去的……”不知何时,安沛泉清醒了过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喘不过气来。卢章拱手道:“王爷,您现在的情况异常危险,臣觉得应当向立即上报陛下!”

    安沛泉艰难地摇了摇头,道:“不……不行……父皇正对永州用……用兵……不可让……让他心……心忧……”

    卢章一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王爷放心,此事由卢某解决!”说罢,卢章转身出府。“花……花维,扶本王起来……”安沛泉虚弱地说道。

    花维应了一声,将安沛泉缓缓扶起。“呵,”安沛泉嗤笑了一声,道,“我这位太子哥啊,现在应该还和后宫的那人柔情缱绻、软语温存呢。”

    “花维,你说如果父皇得知了这一切,会怎么想?”安沛泉笑了笑,问花维道。见花维一句话不敢说,安沛泉自嘲地笑道:“我虽然恨死了自己的这副病体,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它是极其有用的。”

    “只要有它在,父皇便一日不会放心。”

    一语道破天机。

    “父皇的銮驾如今在永州,我让他们试过往返的路程与时间,太医院的奏报需要整整三天才能送到父皇手中。三天后,也就是那天的下午未初。父皇收到奏报,定然会返回京城,途中歇上一夜。七天后,也是未时,父皇就能回到京城。”

    “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往东宫去,等我刚到东宫,父皇也会出现在东宫,太子哥的秘密就暴露了。”

    安沛泉说罢,笑眯眯地望着花维,问道:“你觉得如何?”

    花维担忧地拱手道:“可王爷您也用不着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安沛泉拿起手边的铜镜,望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苍白,容颜憔悴。一头长发披散至腰间,柔顺飘逸。眼窝深陷、双眸乌黑,鼻梁高挺、嘴唇泛青。

    虽说病魔缠身,却也别有一番风姿。

    不错,正是风姿。

    值得注意的是,安沛泉如玉般的脖颈上缠着一道一指宽的黑色布带。安沛泉静静地凝视了片刻,一把将黑圈扯下,露出了脖颈上留下的一道略显狰狞的痕迹。

    这道伤痕泛着红色,如一条红线般缠绕在安沛泉的脖颈之上。

    “八年了。”

    安沛泉的声音缓缓响起。

    “八年来,我不能如他人般自由自在地纵马驰骋、我不能如他人般放声大笑地饮酒高歌,甚至我连昂首阔步都做不到。”安沛泉淡淡地说着,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

    “我怨过、恨过,我曾用利剑试图割开喉咙,原本已经划破了,如果不是江詹事救了我,我便已然解脱了。”

    “从此,我身边一切能伤害自己的东西都被父皇收去了——包括我的陌君。”

    安沛泉惨笑着,眼眶中已有雾气汇集。“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安沛泉任凭泪水顺着白皙而光洁的脸庞流下,不做任何处理,哽咽着道,“父皇是为了在臣子面前展示他的慈爱;江詹事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太子哥是在做样子给父皇看。”

    “可究竟有谁考虑过我?”安沛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我生平最爱的琴,被父皇收去毁了,此生再难见到。”

    “每日生不如死地困在这一隅天地之中,唯一和外界的交流便是江詹事和太医。江詹事只会一些之乎者也,可我不爱读那些。我爱弹琴,可多少年了?我有多少年没见到我的琴了?”

    “你们谁问过我想要什么?一直没有……没有一个人问过我……”

    虽说情绪起伏较大,但安沛泉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述说着一件与他并不相关的事。

    花维悲痛地跪在了地上,道:“王爷!”安沛泉却已经沉沉睡去了——大量精力都用在了对抗病魔上,安沛泉自然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那是一个梦。

    梦里,安沛泉还没有患病,他欢快地自清平皇帝手中接过了陌君——那把他最爱的琴。

    “去吧泉儿,去弹吧。”清平皇帝如是说道,笑容无比慈祥。“等我练好一曲,一定先给父皇弹!”安沛泉激动地说道。

    清平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父皇等着,父皇等着你。”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泪水浸湿枕头。

    终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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