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冲喜

    戌时一刻

    念兮等在书房门口，看这垂花门的方向。

    惨淡的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轮廓渐渐明朗。冬夜的风吹拂起他墨色的氅衣，肆意飞扬，逆光的高大身影渊渟岳峙，虚无了身后的黛影屋瓴。

    他原本微低着头向前走，步伐迈的极大，却忽然在某一处停下。像是有所感应，他抬起头，眉眼蕴着冬日白雪的冷冽，四目相对，看着灯下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大人。”

    她轻声唤道。

    明烨看着灯下站立的温婉佳人，暖黄的灯光在她过于瓷白的脸上添上一抹亮色，他身上的戾气不知不觉也消散几分。

    “大人，今日入宫可还顺利？”

    白日她与章弥正在“友好交流”，忽传来消息，明烨因打了宣国公被圣上召进宫去问话，涂柳柳屋内几人面面相觑，担忧不已。

    一直等到戌时，还不见人回来，念兮担心贵妃问罪，大人受到牵连，坐不住特意来外面等着。说到底，明烨将姜继晓伤的那么重，也有她的责任。

    冬日的夜黑的格外早，他挟着满身寒霜走进，被灯光柔和的五官少了杀伐狠戾，更显精致俊美，他低头看她，“在等我？”

    笑声透过体内传来，闷闷的，格外磁性好听。

    念兮与他不知独处过多少回，从来张弛有度，神态自若，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莫名有些燥热，仿佛连站的地方都出了问题，如同焦急的妻子等待久盼未归的夫君。

    她低低嗯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男子微垂着眼，看着前方袅袅婷婷的女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眸中的幽暗，片刻后才跟上去。

    等明烨将官服换下，穿一件家常藏青锦袍出来，念兮早将案几摆的满满当当，他眼尖，一眼看到其中有他最喜欢的五色团子。

    屋内暖融，是从没有过的温馨。

    他眼皮一掀，是一贯的调侃口吻，“看来我早该应了你。”

    这是讽刺她今日格外的殷勤。

    还能玩笑，念兮心头微松，盛了碗汤递过去。

    “大人先用汤，温补散寒。腿伤才好，平日要多注意保暖。”

    奶白色的汤，看着就很鲜美，然而比汤更吸引人视线，是念兮端碗的手。

    他接过汤，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触手冰凉。

    “怎么这么凉。”

    念兮将手缩回去，掩饰的将鬓发别到耳后，却不知她的耳朵早已胭成一抹桃粉。

    “夜间风大。”

    明烨心中了然，定是方才她在外面等的太久。

    自宫里出来后，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气轻易被一碗羊肉汤消融，阴郁的眉眼渐次舒展。

    念兮察言观色，见他神色缓和下来，等用完膳，又将团子一个不剩的吃完，她才问道。

    “大人今日入宫顺利吗？”

    明烨见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忍不住又想刺她，“怕我死了，没人给你报仇？”

    见把人惹恼了，他有些后悔，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干巴巴道：“不会有事，放心。”

    其实不是。

    今日进宫，圣上治罪，当场要褫夺爵位，贬官降职，多亏杨曲在旁转寰。这件事本就是姜继晓轻薄良家女子在先，他又当场抖出姜继晓为皇家采办以次充好，两相权衡，圣上原是要将他从轻发落，偏贵妃不依。

    说什么他们姜家只有这一个独苗，不过是喜欢明指挥的妹妹，就被打的生死不明。

    要他将妹妹许配给姜继晓。

    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