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翌日，上午11点。
光明福利院外。
两个拿着相机的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晃来晃去。秦空停下车，提着两大包肯德基走了进去。
“兄弟，你是这里的员工吗？”其中一人拦住了秦空。
“什么事？”
他掏出了500块：“帮我带点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林珑玉老师的档案和照片。”
“不好意思大哥，我是送外卖的。”
秦空将肯德基提起来展示给他看了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福利院。
他知道，这段时间的各种谣传和这些捕风捉影的记者，给林珑玉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困扰”，所以专门请假来“慰问”她。
但张洛河竟然拒绝了他的请假申请！
改为了因公外出。
林珑玉带着秦空来到操场上，两人并肩坐在球门里面。
秦空将一袋肯德基递给她：“科学研究表明，吃油炸食品能带来好心情。”
“你觉得我心情不好吗？”还没秦空开口，林珑玉便接了自己的话：“好吧，确实不好，谁让我的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
“别管那些，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女人’。”
“你在……安慰我？”
“是，但这也是事实。”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准吗？”
“有人告诉我，这是最准的。”
“真可惜我没有。”
秦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炸鸡块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会离开福利院吗？”
“这不是给我买的吗？”林珑玉扭头看着她。
“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健康。”
“嗤——”
林珑玉不禁笑了出来：“我不会主动离开福利院，除非那是院长的意思，这件事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你也看到了门口那些人，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林老师，我再说一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力改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在我看来，你是个好人，是个有温度的机器人。”
林珑玉一愣，秦空的话似乎启动了她的感动程序，她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记住，
当全世界都不相信你的时候，那个相信你的人就是你的全世界！
“谢谢。”林珑玉温声说道。
“不客气，我只安慰好人。”
“那坏人呢？”
“我会……骂娘。”
秦空想起了自己在王坚博士追悼会上的一幕。
“我回去上课了。”
林珑玉拿起肯德基，元气满满地离开了操场，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秦空长舒了一口，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原本还以为林老师会想不开，现在看来机器人的“内心”的确比人类强大。
手里还有一袋炸鸡，这是给蔺思雨的。
秦空偷偷跟这个5岁女孩交代，要多多注意林老师的情绪，发现异常就给他打电话。蔺思雨一手拿着奥特曼，一手拽着肯德基，安心地做起了秦空的“小卧底”。
……
披星戴月忙碌了一天，一回家秦空便倒在床上，刚眯了几分钟，微信便响了。
-哥，我在酒吧，来玩一会儿呗？
就算不看名字，从雷同的内容，秦空也知道是王安诺发的。
自从办完葬礼后，王安诺似乎更加放纵自己了，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每次秦空劝他，他都答应会改，但一晚过后就忘到九霄云外。
-你怎么又在酒吧？
-因为孤独啊，哥，我害怕孤独，你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吗？
我特么太知道了！
我从小孤独到大。
秦空转念又一想，王安诺何尝不是呢？
他的家庭条件虽然远比自己家好，但母亲终日忙着搞研究，父母则忙着工作、应酬、搞外遇，和他那花天酒地的父亲与“雀神”母亲也没多大区别。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最需要照顾陪伴的阶段，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亲却选择忽视、疏离，这种童年阴影会影响人的一生。
幸运的孩子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孩子一生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
显然，秦空和王安诺都是后者，他对王安诺的遭遇感同身受。
-安诺，要不……你搬到我家里来住吧，房子虽然不大，环境也比较嘈杂，但起码我可以照顾你。
靠在酒吧的沙发上，盯着手机上这几行朴实却饱含真情的文字，王安诺悄悄流下了眼泪。
-哥，谢谢。李叔叔已经把我接到他家里了，还收我为养子，就是那天你在葬礼上见过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秦空倒是有些印象，李叔叔好像叫……李宗佑，是个刚刚回国的海归。
-有人照顾你就好，住的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李叔叔尊重我，也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已经想好了，重新回到大学完成学业。
-太好了，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李叔叔，他不仅给了你一个家，还让你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放心，哥，我知道的，你早点休吧。
放下手机，扔掉啤酒瓶，王安诺起身离开了酒吧。尽管有很多“朋友”留他，但今夜，他去意已决。
……
次日中午，刚吃过午饭，秦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韦风打来的，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和马龙关系暧昧的女人。她叫卢珊珊，30出头，不仅是秦空，周围的邻居也反应多次看到她进出马龙的别墅。
面对警方的高压，卢珊珊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交代了她伙同男友黄德志入室抢劫的过程。
卢珊珊和老马龙系情人关系，自从二人搭上的第一天起，老马龙便入了“局”。
事发当天，卢珊珊打电话告诉马龙要给他惊喜，待会儿会由外卖小哥送来。而那个外卖小哥，就是她男朋友黄德志。
老马龙哪知道这是个局，乖乖地按照卢珊珊的要求一步步引狼入室。进门后，黄德志立刻原形毕露，用刀抵着马龙的脖子来到三楼卧室，威胁他打开保险柜。
老马龙假装拿钥匙，暗地里却捏紧了拐杖，在拉开抽屉的刹那，他用尽全身力气转身一棍子朝黄德志的脑袋敲去，不料却敲在了其左肩上。
剧烈的疼痛让黄德志失去了理智，这个30多岁的强壮男人双手抓起老马龙的衣领子，直接将他从卧室的阳台上扔了出去。
老马龙当场死亡！
由于找不到钥匙，黄德志想用刀撬开保险柜的锁，却未能成功。起身就看见花园内老马龙的尸体，他慌了。匆忙之中什么也没拿，只是在下到一楼再次看见马龙的尸体时，从他手上顺走了那只江诗丹顿的手表。之后，他便回老家躲了起来。
到此，老马龙的死因真相大白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入室抢劫杀人案。根据卢珊珊提供的线索，警方已连夜赶赴黄德志的老家，对其实施抓捕。
挂掉电话，秦空瘫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顿时感到无比轻松。他替林珑玉感到高兴，也替自己感到高兴，张洛河说得没错，人的直觉往往是正确的。
电视上，依旧滚动播放着新闻。
-下面播报本市实时新闻，就在刚才，光明福利院里发生了一起疑似自杀案件，死者为一名年仅29岁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女老师。其死亡原因，是用喷火枪烧毁了镶嵌在大脑里的ADK人工智能芯片……
-另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死者是因为长期的家庭矛盾而选择自杀的。警方已火速赶往现场，本台记者会一直跟踪本案的进程……
光明福利院！
29岁！
人工智能机器人女老师！
家庭矛盾！
自杀！
ADK芯片！
秦空感到脑袋快要爆炸，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昨天还谈笑风生的林珑玉，会在短短一天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变得如此极端！
而就在几分钟前，韦风队长才通知他，警方已经找到了杀害老马龙的真正凶手。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告诉林珑玉这个好消息，就先从电视上听到了噩耗。
倏然，秦空感觉天昏地暗、心跳骤停，胸口就像被千斤顶压着。他连续吸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些许元气。
林老师怎么可能自杀呢？
她昨天还那么积极乐观，还说不会离开福利院……
顾不上那么多了！
秦空摇摇晃晃地冲出了办公室，甚至顾不上请假，骑着电瓶车便向福利院飞奔而去。
光明福利院门口，已经被警察、医护人员、记者和围观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秦空绕到了一侧无人的围栏下，将电瓶车作为踏板，踩着坐垫翻进了操场。
两名工作人员正抬着担架从福利院的大厅里走出来，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一直纤细的女人手露在外面。
秦空不顾阻拦冲了过去，将白布揭开。
死者的面部皮肤已完全被撕裂，机械结构裸露在外，样貌无法辨认。在大脑的中心处，有一块被烧成了熔融态的小方块特别显眼，从幸免于难的边角处可以看出，那便是属于她的芯片。
“林老师……”
秦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刹那间断片。
少顷，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哥哥。”
秦空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蔺思雨，她手里拿着奥特曼。秦空一把抱住她，眼泪落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了？”
“我对不起林老师，要是我早点给她打电话，她就不会做傻事了。”秦空哽咽道。
“哥哥，如果你要给林老师道歉，她就在办公室里。”
“嗯？”秦空将蔺思雨推开，双手轻轻捏着她稚嫩的肩膀：“你说林老师……在办公室里？”
“对呀！”
“那躺在担架上的是谁？”
“那是秋田葵，秋老师。”
“秋老师？！”
秦空大惊失色。
“秦空，你怎么坐在地上？”
林珑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林……林老师。”秦空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珑玉带他去了办公室，将事情娓娓道来。
死者叫做秋田葵，和她一样是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她是福利院的数学老师，由于丈夫长期家暴，又不同意跟她离婚，就渐渐换上了抑郁症（程序设定），最终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机器人还打不过人类吗？”秦空愤愤不平道。
“不是打不过，是算法设定。”
“既然是程序设定，为什么还会得抑郁症？”
“因为机器学习。我们人工智能会不断模仿和学习人类的思维，却无法分辨对错、好坏。我们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人性的善恶。”
“秋老师真可怜。”秦空转而说到：“林老师，希望你能早觅良人。”
回公司的路上，秦空感到沉重，那位秋老师竟以焚烧芯片这种极端方式自杀，她内心里到底有多么绝望。
秦空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也常常遭到醉酒父亲的毒打。他知道暴力会在一个人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身上的伤痕容易愈合，但心灵的创伤却是永久的。
秦空很想为秋田葵做点什么，或者说是为那个曾经生活在暴力阴影下的小孩做点什么。
他拨通了韦风的电话……
晚上10：00，
浮城市南方钢铁厂来了两位客人，韦风和秦空。南方钢铁厂是浮城本地最大的钢铁企业，和警方是长期合作关系。警方盖章放行的机器人就会被他们拉走，然后送到熔炼炉里熔化为铁水，再铸成新的“钢铁猛兽”。
因为这层关系，韦风和这里的负责人很熟悉。当秦空打电话说他想再看看秋田葵时，韦风便毫不犹豫地还了这个人情。
阴冷的仓库里，秦空打开灯，面目全非的秋田葵正躺在冰冷的角落，像一堆废铁。
秦空将她的身子摆成睡觉的姿态，双腿伸直并拢，手掌交叉握放在小腹上，呈安睡状。
此刻，秦空依然心绪难平。他看着秋田葵的“身体”，开始读取内存里的“记忆”。
一幅幅惊悚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里，嘲讽、羞辱、用皮带抽、用板凳砸、往楼下扔……等等丧心病狂的暴力，竟然全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而这些恐怖的“记忆”，几乎占据了秋田葵存储量的60%。
眼泪已经在秦空眼里打转，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忽然，他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视线尽头的角落里，女人的头埋在双膝之间，眼睛透过膝盖间的缝隙胆怯地向外扫。
秦空走上前去，女人紧张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是秋田葵。
“秋老师，我带你离开，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秦空伸出手温声说道。
“谢谢，谢谢你。”
秋田葵也伸出了手，她想抓住这一缕光明。
就在两手触碰的一瞬间，秋田葵……消失了，眼前的画面也随之消失，秦空依然蹲在原地，秋田葵仍旧躺在他面前。而他，早已泪流满面。
秦空擦了擦泪珠，目光一凝，汇聚在她那如焦炭般的芯片上。随着凝视时间加长，从芯片的一角开始，焦炭般的黑色正缓慢消失，属于硅的灰色逐渐占据上风……
秦空在尝试修复她的芯片！
在此之前，虽然能透视电子产品，但秦空并不知道自己有修复电子芯片的能力。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只是凭着一种“想要挽救秋田葵”的本能，在做“傻事”。
半晌，也许是精力耗尽，秦空的双眼从清晰变得浑浊，
他倒在了秋田葵身边。
而秋田葵头上的芯片，又慢慢变回了焦炭般的黑色。
见状，站在仓库门口的韦风摇了摇头，扛着秦空离开了南方钢铁厂。
光明福利院外。
两个拿着相机的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晃来晃去。秦空停下车，提着两大包肯德基走了进去。
“兄弟，你是这里的员工吗？”其中一人拦住了秦空。
“什么事？”
他掏出了500块：“帮我带点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林珑玉老师的档案和照片。”
“不好意思大哥，我是送外卖的。”
秦空将肯德基提起来展示给他看了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福利院。
他知道，这段时间的各种谣传和这些捕风捉影的记者，给林珑玉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困扰”，所以专门请假来“慰问”她。
但张洛河竟然拒绝了他的请假申请！
改为了因公外出。
林珑玉带着秦空来到操场上，两人并肩坐在球门里面。
秦空将一袋肯德基递给她：“科学研究表明，吃油炸食品能带来好心情。”
“你觉得我心情不好吗？”还没秦空开口，林珑玉便接了自己的话：“好吧，确实不好，谁让我的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
“别管那些，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女人’。”
“你在……安慰我？”
“是，但这也是事实。”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准吗？”
“有人告诉我，这是最准的。”
“真可惜我没有。”
秦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炸鸡块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会离开福利院吗？”
“这不是给我买的吗？”林珑玉扭头看着她。
“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健康。”
“嗤——”
林珑玉不禁笑了出来：“我不会主动离开福利院，除非那是院长的意思，这件事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你也看到了门口那些人，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林老师，我再说一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力改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在我看来，你是个好人，是个有温度的机器人。”
林珑玉一愣，秦空的话似乎启动了她的感动程序，她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记住，
当全世界都不相信你的时候，那个相信你的人就是你的全世界！
“谢谢。”林珑玉温声说道。
“不客气，我只安慰好人。”
“那坏人呢？”
“我会……骂娘。”
秦空想起了自己在王坚博士追悼会上的一幕。
“我回去上课了。”
林珑玉拿起肯德基，元气满满地离开了操场，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秦空长舒了一口，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原本还以为林老师会想不开，现在看来机器人的“内心”的确比人类强大。
手里还有一袋炸鸡，这是给蔺思雨的。
秦空偷偷跟这个5岁女孩交代，要多多注意林老师的情绪，发现异常就给他打电话。蔺思雨一手拿着奥特曼，一手拽着肯德基，安心地做起了秦空的“小卧底”。
……
披星戴月忙碌了一天，一回家秦空便倒在床上，刚眯了几分钟，微信便响了。
-哥，我在酒吧，来玩一会儿呗？
就算不看名字，从雷同的内容，秦空也知道是王安诺发的。
自从办完葬礼后，王安诺似乎更加放纵自己了，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每次秦空劝他，他都答应会改，但一晚过后就忘到九霄云外。
-你怎么又在酒吧？
-因为孤独啊，哥，我害怕孤独，你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吗？
我特么太知道了！
我从小孤独到大。
秦空转念又一想，王安诺何尝不是呢？
他的家庭条件虽然远比自己家好，但母亲终日忙着搞研究，父母则忙着工作、应酬、搞外遇，和他那花天酒地的父亲与“雀神”母亲也没多大区别。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最需要照顾陪伴的阶段，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亲却选择忽视、疏离，这种童年阴影会影响人的一生。
幸运的孩子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孩子一生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
显然，秦空和王安诺都是后者，他对王安诺的遭遇感同身受。
-安诺，要不……你搬到我家里来住吧，房子虽然不大，环境也比较嘈杂，但起码我可以照顾你。
靠在酒吧的沙发上，盯着手机上这几行朴实却饱含真情的文字，王安诺悄悄流下了眼泪。
-哥，谢谢。李叔叔已经把我接到他家里了，还收我为养子，就是那天你在葬礼上见过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秦空倒是有些印象，李叔叔好像叫……李宗佑，是个刚刚回国的海归。
-有人照顾你就好，住的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李叔叔尊重我，也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已经想好了，重新回到大学完成学业。
-太好了，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李叔叔，他不仅给了你一个家，还让你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放心，哥，我知道的，你早点休吧。
放下手机，扔掉啤酒瓶，王安诺起身离开了酒吧。尽管有很多“朋友”留他，但今夜，他去意已决。
……
次日中午，刚吃过午饭，秦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韦风打来的，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和马龙关系暧昧的女人。她叫卢珊珊，30出头，不仅是秦空，周围的邻居也反应多次看到她进出马龙的别墅。
面对警方的高压，卢珊珊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交代了她伙同男友黄德志入室抢劫的过程。
卢珊珊和老马龙系情人关系，自从二人搭上的第一天起，老马龙便入了“局”。
事发当天，卢珊珊打电话告诉马龙要给他惊喜，待会儿会由外卖小哥送来。而那个外卖小哥，就是她男朋友黄德志。
老马龙哪知道这是个局，乖乖地按照卢珊珊的要求一步步引狼入室。进门后，黄德志立刻原形毕露，用刀抵着马龙的脖子来到三楼卧室，威胁他打开保险柜。
老马龙假装拿钥匙，暗地里却捏紧了拐杖，在拉开抽屉的刹那，他用尽全身力气转身一棍子朝黄德志的脑袋敲去，不料却敲在了其左肩上。
剧烈的疼痛让黄德志失去了理智，这个30多岁的强壮男人双手抓起老马龙的衣领子，直接将他从卧室的阳台上扔了出去。
老马龙当场死亡！
由于找不到钥匙，黄德志想用刀撬开保险柜的锁，却未能成功。起身就看见花园内老马龙的尸体，他慌了。匆忙之中什么也没拿，只是在下到一楼再次看见马龙的尸体时，从他手上顺走了那只江诗丹顿的手表。之后，他便回老家躲了起来。
到此，老马龙的死因真相大白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入室抢劫杀人案。根据卢珊珊提供的线索，警方已连夜赶赴黄德志的老家，对其实施抓捕。
挂掉电话，秦空瘫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顿时感到无比轻松。他替林珑玉感到高兴，也替自己感到高兴，张洛河说得没错，人的直觉往往是正确的。
电视上，依旧滚动播放着新闻。
-下面播报本市实时新闻，就在刚才，光明福利院里发生了一起疑似自杀案件，死者为一名年仅29岁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女老师。其死亡原因，是用喷火枪烧毁了镶嵌在大脑里的ADK人工智能芯片……
-另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死者是因为长期的家庭矛盾而选择自杀的。警方已火速赶往现场，本台记者会一直跟踪本案的进程……
光明福利院！
29岁！
人工智能机器人女老师！
家庭矛盾！
自杀！
ADK芯片！
秦空感到脑袋快要爆炸，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昨天还谈笑风生的林珑玉，会在短短一天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变得如此极端！
而就在几分钟前，韦风队长才通知他，警方已经找到了杀害老马龙的真正凶手。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告诉林珑玉这个好消息，就先从电视上听到了噩耗。
倏然，秦空感觉天昏地暗、心跳骤停，胸口就像被千斤顶压着。他连续吸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些许元气。
林老师怎么可能自杀呢？
她昨天还那么积极乐观，还说不会离开福利院……
顾不上那么多了！
秦空摇摇晃晃地冲出了办公室，甚至顾不上请假，骑着电瓶车便向福利院飞奔而去。
光明福利院门口，已经被警察、医护人员、记者和围观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秦空绕到了一侧无人的围栏下，将电瓶车作为踏板，踩着坐垫翻进了操场。
两名工作人员正抬着担架从福利院的大厅里走出来，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一直纤细的女人手露在外面。
秦空不顾阻拦冲了过去，将白布揭开。
死者的面部皮肤已完全被撕裂，机械结构裸露在外，样貌无法辨认。在大脑的中心处，有一块被烧成了熔融态的小方块特别显眼，从幸免于难的边角处可以看出，那便是属于她的芯片。
“林老师……”
秦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刹那间断片。
少顷，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哥哥。”
秦空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蔺思雨，她手里拿着奥特曼。秦空一把抱住她，眼泪落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了？”
“我对不起林老师，要是我早点给她打电话，她就不会做傻事了。”秦空哽咽道。
“哥哥，如果你要给林老师道歉，她就在办公室里。”
“嗯？”秦空将蔺思雨推开，双手轻轻捏着她稚嫩的肩膀：“你说林老师……在办公室里？”
“对呀！”
“那躺在担架上的是谁？”
“那是秋田葵，秋老师。”
“秋老师？！”
秦空大惊失色。
“秦空，你怎么坐在地上？”
林珑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林……林老师。”秦空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珑玉带他去了办公室，将事情娓娓道来。
死者叫做秋田葵，和她一样是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她是福利院的数学老师，由于丈夫长期家暴，又不同意跟她离婚，就渐渐换上了抑郁症（程序设定），最终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机器人还打不过人类吗？”秦空愤愤不平道。
“不是打不过，是算法设定。”
“既然是程序设定，为什么还会得抑郁症？”
“因为机器学习。我们人工智能会不断模仿和学习人类的思维，却无法分辨对错、好坏。我们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人性的善恶。”
“秋老师真可怜。”秦空转而说到：“林老师，希望你能早觅良人。”
回公司的路上，秦空感到沉重，那位秋老师竟以焚烧芯片这种极端方式自杀，她内心里到底有多么绝望。
秦空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也常常遭到醉酒父亲的毒打。他知道暴力会在一个人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身上的伤痕容易愈合，但心灵的创伤却是永久的。
秦空很想为秋田葵做点什么，或者说是为那个曾经生活在暴力阴影下的小孩做点什么。
他拨通了韦风的电话……
晚上10：00，
浮城市南方钢铁厂来了两位客人，韦风和秦空。南方钢铁厂是浮城本地最大的钢铁企业，和警方是长期合作关系。警方盖章放行的机器人就会被他们拉走，然后送到熔炼炉里熔化为铁水，再铸成新的“钢铁猛兽”。
因为这层关系，韦风和这里的负责人很熟悉。当秦空打电话说他想再看看秋田葵时，韦风便毫不犹豫地还了这个人情。
阴冷的仓库里，秦空打开灯，面目全非的秋田葵正躺在冰冷的角落，像一堆废铁。
秦空将她的身子摆成睡觉的姿态，双腿伸直并拢，手掌交叉握放在小腹上，呈安睡状。
此刻，秦空依然心绪难平。他看着秋田葵的“身体”，开始读取内存里的“记忆”。
一幅幅惊悚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里，嘲讽、羞辱、用皮带抽、用板凳砸、往楼下扔……等等丧心病狂的暴力，竟然全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而这些恐怖的“记忆”，几乎占据了秋田葵存储量的60%。
眼泪已经在秦空眼里打转，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忽然，他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视线尽头的角落里，女人的头埋在双膝之间，眼睛透过膝盖间的缝隙胆怯地向外扫。
秦空走上前去，女人紧张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是秋田葵。
“秋老师，我带你离开，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秦空伸出手温声说道。
“谢谢，谢谢你。”
秋田葵也伸出了手，她想抓住这一缕光明。
就在两手触碰的一瞬间，秋田葵……消失了，眼前的画面也随之消失，秦空依然蹲在原地，秋田葵仍旧躺在他面前。而他，早已泪流满面。
秦空擦了擦泪珠，目光一凝，汇聚在她那如焦炭般的芯片上。随着凝视时间加长，从芯片的一角开始，焦炭般的黑色正缓慢消失，属于硅的灰色逐渐占据上风……
秦空在尝试修复她的芯片！
在此之前，虽然能透视电子产品，但秦空并不知道自己有修复电子芯片的能力。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只是凭着一种“想要挽救秋田葵”的本能，在做“傻事”。
半晌，也许是精力耗尽，秦空的双眼从清晰变得浑浊，
他倒在了秋田葵身边。
而秋田葵头上的芯片，又慢慢变回了焦炭般的黑色。
见状，站在仓库门口的韦风摇了摇头，扛着秦空离开了南方钢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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