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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乱宫惊驾

    数日已过,晚霞的余温还没有散去,金殿飞瑞蔼,宝座之上,杨广独自坐在那里,御案之上有一盏素酒。他自斟自饮,被困在江都,百官皆无力相护,六十四路烟尘乱起,他感觉甚是孤独。更让他锥心之疼的是,身边已经没有了萧皇后。他看着酒里的影子,似乎回忆起那天的事。

    那天,他揽镜自照,叹息:“好一颗头颅,不知将被何人砍去?”萧皇后温言宽慰,却被他喝斥而退,竟一病不起。其后,他本想去探病,却有司马德勘来奏报,萧皇后竟因宫苑失火,已死在冷宫。他很愤怒,就要硬入冷宫,却被群臣所拦。那一天,杨广明白了,已经没有了势力,就保护不了一个女人,他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杨广平生好色无数,有西苑十六宫室,更有迷楼以藏美女,但此时,美女风流云散,只有萧皇后是可陪他之人,他却也无法相护。

    随后,宇文智及带人逼他写退位诏书,让他交出传国玉玺。他被逼无奈,却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见到萧皇后!

    杨广想到这里,就恨死了宇文化及这些奸贼,可他又没有法子。他已预料到萧皇后必然被害。想到这里,他就要喝酒。

    正在这时,有内侍进来启奏:“司马德勘将军引萧皇后请求觐见陛下。”

    杨广一惊,他的眼角飞出一丝喜悦:“她还没死,为什么不是宇文化及送来!”

    胡远津扮成了司马德勘的护卫,跟在钱江的后面。他第一次看到了杨广,须眉略有潦草,但气势不凡,身上的禇黄袍泛着光彩。他的眼睛有些凹陷,看上有些疲惫。但是,当一个男人身处绝境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女人并没有死,也只有略有惊喜。可见杨广并不胡涂,仍在挣扎。

    宇文化及迈步进殿,已安排了宇文智及准备了兵马,约束百官动向,整个江都城内外戒严。

    杨广见宇文化及进来,他的身子挺了一下,冷凛地目光似能看破宇文化及的心事:“骁果军已在你的手中了,又何须退位之诏?”

    杨广的话语中带着讽刺之意,宇文化及虽是贪权,但是面对这隋朝皇帝,他也有些瑟缩,只笑道:“如今天下大乱,四方英雄皆不服陛下之统治,臣一直对大隋忠心耿耿,只要陛下肯下退位之诏,臣必会保全皇室。萧皇后也是臣救出来的,精心寻得良医救治好了,让她与陛下相商,这可是为数不多的机会。”

    他一挥手,数位宫娥彩嫔,引着一位绝色美女入殿,就是玉如!

    杨广才不想听宇文化及的长篇大论,他的目光凝注在玉如的身上,瞬间站起来,落泪下阶,扶住玉如道:“萧皇后,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玉如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杨广攥得疼痛,她亦感觉到一代帝君的疼心,她含泪道:“陛下,臣妾无福,生了重病,方才好转得以面君!”她的声音轻柔婉转。

    杨广的表情瞬间就不对了,这不是萧皇后的声音。她是谁?而在此时,宇文化及似也看出杨广的疑惑,示意司马德勘,司马德勘马上带着钱江离殿,令钱江巡卫四周,传令骁果军火速来庆鸾殿,围住皇宫!

    “陛下,萧皇后生病多时,服了江湖人士之药,因而声音略有变化。”胡远津忽然说话。

    “你是何人?”杨广的目光落在了胡远津的身上,这就是一个牙将,他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说话。

    宇文化及点点头,这司马德勘的手下果然机变,他笑道:“这是司马将军派去侍侯萧皇后的人,他自然了解其病情。既然陛下如此关怀萧皇后,就请两位共叙,一炷香时间要交出诏书,否则,陛下性命就如同此案一般!”他抽出腰畔的铁剑,呼啸风声,竟将金镶的御案砍掉了一角!

    杨广大怒,他亦拔出剑来,就要对敌!忽见四周金甲武士皆出兵器,将他围住!

    “若是朕就是不交出诏书,你又待如何?”杨广将剑回护在身前,竟与玉如也隔开了一段距离。

    宇文化及恼羞成怒,就要传令众将士杀向杨广,杨广的额角已出汗。忽听得玉如泣道:“陛下金口玉言,说臣妾无恙归来,即可交出传国玉玺,赐退位诏书,岂能失信?若陛下不信我为萧皇后,我愿为陛下再弹一曲《战城南》,请陛下明鉴!”

    她这一句话,竟让杨广后退一步。他明白了,从来萧皇后没有给她弹过古琴《战城南》,这女子显然就是告诉他,她绝非萧皇后,但若想破宇文化及的杀阵,就得大战一番,与她相配合。

    胡远津也不禁暗暗佩服玉如的机变,她原本是一个温厚性情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他不禁又看了看玉如。他却不知道一个船工的女儿是怎么在秦八爷的手下将《凌仙吟》的古琴曲练得出神入化,且无人能知。

    玉如很聪明,聪明到她自己都不觉得。也许有一句话,叫“大智若愚”,她的憨实温和的外表,让她避过了很多伤害。

    杨广感觉这个女子虽不是萧皇后,但绝对不会伤害他,他亦机变非常,故意始喝:“好,你就弹!若果然是萧皇后,朕绝不食言,就将退位诏书给你!”

    宇文化及大喜,在杨广这好色皇帝的心中,皇位当然没有女人重要,更没有他的命重要!

    宇文化及令诸兵将围住宫殿,他令人取来纸笔展开在案上,早有宫娥将琴架放好,玉如取来古琴,她伸素手,慢慢拨弄。

    胡远津盯着她的手,双指纤细,起伏拨弦之间,将《战城南》的词谱了出来,而其中又杂有天魔琴音。玉如经那个小男孩传功之后,她精于乐韵,竟自能调和内力,虽弹的是《战城南》,却有无限追魂摄魄之音。

    她唱的是汉乐府的歌词,刚劲更胜,“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一句激起胡远津无限悲叹,这就是他父亲死于杨广这昏君和奸贼宇文化及之手,他甚至手握凌波剑微微发抖,长剑就要出鞘,只是看玉如的镇静神色,他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波涛。

    胡远津曾得《凌仙吟》之内力,还能抵住天魔琴之功力,可是宇文化及及周边的众兵将只感觉头脑昏昏,功力渐失。

    杨广虽通音乐,但他并没有多少内力,竟不受影响。他走到玉如的身边,似乎觉得这个女子虽然不是萧皇后,却是他如今唯一保命的依靠!

    忽然,只听得“扑通”一声,数名侍卫已倒毙在地。“不要弹了!再弹我就杀了你!”司马德勘大怒,他挥刀就砍向玉如,谁知胡远津早就飞剑斜刺,格开司马德勘的长剑!随之他已听得玉如琴弦拨动,变成《凌仙吟》之曲,步履如飞,剑如长虹已刺向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大惊,这女人分明是有阴谋,他忽然想起张昔昔说的话,明白了:“你们不姓赵,是采花大盗胡远津与玉如!你们是来杀我报仇的!给我把这两个人先除掉!”他一声令下,众兵将就杀向玉如,却哪里能有力量,此时杨广竟拔剑相护玉如!

    胡远津剑光如流水,招招轻灵致命,左右盘缠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早被他刺伤在地。司马德勘用尽平生功力,在骁果军的护卫之下,踢倒御案,飞逃出殿!他传令放箭,在宫殿之外围着的众弓弩手向宫中放箭!但众军见宇文化及还在殿中,早被胡远津横剑在颈,谁敢放箭!

    玉如反手从琴身之中抽出长剑,杨广没想到反应稍慢,剑势早被玉如逼到墙角,竟将杨广也捉了!

    胡远津见外面杀势甚盛,只要稍延时间,他和玉如都无法杀出重围,他恨道:“杨广,你听信宇文化及栽赃诬陷,杀了我父亲胡全中,今天我必要报仇!”

    杨广的额角汗水淋淋而落,他想起来了,胡全中随驾跟他到了苏杭,从来没有差池,也甚为信赖。但是那天龙舟惊驾,有杀手谋害,他以为与李渊有关,就听信宇文化及之言,对胡全中全家抄没,赐死胡全中!但现在,他明白了,那天的杀手并非是李渊所派,而是宇文化及指使,宇文化及为了保全自己,就将手下胡全中作为替罪羊送来斩杀!

    这个人是胡全中的儿子,他是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