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红尘纪事

    （44）

    中午紫烟没有回来，我随便吃了点东西上四楼书房休息。西师大副教授正好来电告知我两件事：

    一是她的诗集，出版社重印了5万册（第一次也是5万），昨天寄了20册给她。

    二是她由副教授升为正教授，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所以既吃惊也高兴。

    我在电话里表示祝贺。听到这些好消息，我们心里替她感到特别高兴，我更为有一个如此才华卓越的妹妹而深感自豪，同时也简略地告诉她关于我两个孩子的事，他们今年不足7岁却已小学毕业，紫烟甚感不妥，早慧并不一定是好事，她怕他们没有快乐的童年，所以坚决反对报考初中，要么留在学校重读，要么在家呆着写字画画或下棋弹琴。最后对教授妹妹说：“我们一切如常，不必挂念我们，更不用担心什么。倒是你一人在外，诸多不便，需要格外谨慎。用功不可过度，不能经常熬夜写作……”我突然觉得后面这些话，感情色彩浓了些，不该对她说。正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的时候，电话那头寂然息声，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说丶什么话能说，一时间竟然呆坐在椅子上，口张开两眼发直……

    下午妻子第一次回家早，4点刚过，我就听到她的车子开进后院。我下去接她，她一脸阳光灿烂，站在车门中间张开两臂求抱。她渐渐熟悉了医院行政管理的规程和规律，工作变得轻松了好多，所以回到家又重转小女孩心性，撒娇卖萌也渐次又成了常态。我女儿在电话里多次说我：“外婆常说妈妈的娇气傲气是爸爸惯出来的，我看也是。”唉，这个女儿怎么老跟她妈妈作对？儿子倒还好，只是说到他们妈妈时却总撇撇嘴，然后笑笑。兄妹俩跟我倒十分亲近，有时竟老成到如大人一般同情我，说我老受他们妈妈欺负，替我抱屈鸣不平。

    我笑着走到车子旁边，把紫烟抱了下来，她乘势倒在我怀里，“咯咯”笑着不肯下地，我只好把她扛在肩膀上，直奔二楼客厅。

    接下来我把下午与西师大教授通话情况详细告知，妻子看着我说：“唉，看来教授很不幸，她是错的时候遇上了对的人，将有一生一世的爱恋之痛丶相思之苦呵。”

    晚饭吃完天色暗了下来，星星陆续闪现。我在前院邮件箱内取出一个小纸箱，拆去纸壳包皮，便是四本诗集，精装简装对半，印刷十分精美。我拿着书跑上二楼，妻子在小客厅冲泡龙井茶，已将公道杯注满。我把书递给妻子后，从公道杯里倒出一杯茶，茶水呈浅浅黄绿色，清澈透亮，腾起的茶雾，散发出龙井特殊的芝麻香，试着抿了一口，微苦微涩后转入淡淡甘香。

    我把手中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又从公道杯内倒了半杯出来，正要喝时妻子忙阻止我道：“哥，刚吃完饭不久，不宜多喝。”我笑了笑，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放回原处，便坐在桌子附近的大红木圈椅内。

    妻子把诗集翻了几页，就搁在沙发前的长条茶几上，走过来与我挤坐同一张椅子，上半身躺靠在我怀里，我环抱着她，她用手掩口打哈欠，我问“想睡？”她摇摇头说，只是有点倦意。

    说完坐直身子，一边喝茶，一边谈西师大女教授的诗。妻子说，“教授妹子的诗写得不错，诗的意象鲜明，融入了自己的独特个性特色。例如写‘风’，说它像个野孩子，四处捣乱；说它像初恋的女人，美目迷离，万般柔情。又如写‘雪’，说它冷艳如一个王国公主，而当它动了真情时，纯净到没有一点尘滓，初落在怀抱里面即刻消融在你心上……这些意象原本普普通通，一旦浸润了作者的情感思想，它们就具有了审美价值而感动着读者的心。”

    我听后点头认同。妻子拿起一本精装诗集，翻开内页，指着书中的插图说：“诗中的插画也相当有水平，画中每个细节都有画者的情感印记。”我接嘴道：“据教授妹子说，诗集中的插画是她师大美术系一位副教授所作，教授妹子原本想请一位老画家画，后来却被他抢先搞了出来。”妻子问：“这又为何？这些插画是作者倾尽心力的作品，对工作如此满怀热情的人，技术技巧又如此高超的人，现在怕是不多吧。”我说，“教授妹子虽未明言，但据哥的猜测，这位副教授是教授妹子的爱慕者，但妹子不怎么喜欢，平时对他总是能躲就躲丶能避就避。”

    妻子看着我，说道：“这就难怪了，这就解释得通了，他的这些画作处处流露出他的一往深情和淡淡哀伤，没有情感上的爱恋，没有对一个女人上心用情到一定深度，断难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