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红尘纪事

    （30）

    妻子常常感叹，一切美都源于朦胧，朦胧自带神秘感；有了神秘色彩，美就更美了。如果人生之路上，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喜悦，如初月之照临天下，朦胧而神秘，这才是真正美的人生，人生才真正是美的。

    她的话有些拗口，我也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旨趣，可能是偈语一类蕴藏着某种禅意吧。

    快近黄昏了，胭脂色的夕阳悬挂西天，铺展开了太半天空上的晚霞，门前大河闪烁红光的细浪大涛，被晚风推送着向烟云苍茫的远方涌去，挂着白帆的渔船三三两两从远处向着回村的津渡而来。有几颗星辰出现在天际尽头处，时或有几声悠长的渔笛声隐隐约约随风飘来，入耳神怡。而院子里一棵石榴树已挂满赭色有斑点的果实，掩映在绿叶之间，入目赏心……

    天终于暗了下来，正要走出平台，就听到妻子的车行声音，我赶紧下楼到后院接她。

    正巧妻子车子开进后院车库，我走上前拉车门，她满脸的倦容，我一把抱住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对我摇摇头，轻声说不碍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抱着她上二楼，替她放了水在浴盆内，要她洗个热水澡。她今天没有精力撒娇，顺从地点点头，任我替她解带宽衣后闭目半躺在水中，我冲了一杯加了参汁的牛奶，端在嘴边让她慢慢喝完，然后下楼去厨房。

    饭菜烧制完毕，我上楼去看妻子洗完澡没有，她竟然在浴盆内睡着了。我只得帮她洗擦身子，用大浴巾裹住全身抱到卧室床上，替她穿上衣裤，这时她才完全清醒过来，在我怀里娇声娇气地轻唤。

    妻子总觉自己还是小时候被我宠惯了的，如果家里家外没有重要事情时，她就是一个很淘的小女孩，黏着我丶缠着我，要我帮她洗脸洗手，做这做那，时不时还要亲她吻她，抱着她丶摸摸头摸摸脸。她呢，不是挽着我的手臂，就是半躺在我身上，捏我的耳朵，咬我的耳垂。她到现在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她是二十六七岁的少妇，依然是一副小女孩清纯的模样，这主要与她的基因遗传有关系，但她的这种不老心态多少也起着一定的作用。

    另外，妻子通体肌肤玉白没有任何瘕疵，娇嫩丶温润丶柔软，绵薄如纸。我帮她擦脸擦身，总小心翼翼，即使手法轻柔万分，还担心揩擦破裂。她的这种无法言说的体肤丽质，也让她比其他同龄女性看过去年纪要小很多。这种皮肤的极致柔嫩，倒与她一以贯之的精心养护有关。她使用的衣物绝对是天然材质的制造品；在日常生活中，她从不把自己置于可能伤害到她身体任何部分的危险之地；在人际交往里，她一副高冷拒人千里的神情态度，也是在保护自己不受侵害。我家紫烟，因为十多岁时受到过伪善的蒙骗丶险涉危境，在她处世观念里，存在“世路多歧丶宵小奸佞不少”的认知，故具有超越常人的警惕心，具有无人比拟的自我保护的意识，事事注重防患于未然。

    我有时想，妻子的本质心性纯净纯粹，如孩子一样天真无邪；但社会现实却使她的心智过于成熟，精明到极致，一事当前先要考虑它最坏的结果，处处设防。她勤苦不懈地学习防身搏击，也是基于这种认知，对于那些觊觎她的美色者，绝对不会疏于防范，而是万分警觉，一旦出现有被亵渎丶被侵犯的可能，她会立即作好反击的万全准备，她把为丈夫守身如玉看得比她生命还重要！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四楼凉亭内休憩，一边喝着茶，一边把今天做的事互相通报了一下，最后说到妻子为何如此疲惫不堪。

    原来她下午开了一个重要的传达会议之后，又为一个急诊科送来的病人陪同外科主任做了近3个小时的手术。病人严重心肌梗塞，必须外科动刀疏导清淤，而内科必须在旁守护以维持病人的生理机能活动，否则性命难保。

    我拥她入怀，揉捏她的肩背，心疼她工作辛苦，更心疼她为病人的救治不惜拼命。她说，这是职业使然，就像一个圆球，放在陡坡上，你不向下滚动也做不到呀，除非你不是圆球丶除非你不在陡坡之上！这话真不假，职业虽有三流九等，但你吃哪碗饭就得做对得起这碗饭的事。医生这个职业就是个救命的职业，有人濒临死亡之境，你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带出来，否则就叫失职失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