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学笛
九月下旬，天气还是炎热，教室里只有四个吊扇，大家都想尽力往风扇下面钻，路文琪的座位靠窗，只能蹭到个边，窗户开到了最大，但是依然没什么用，偶尔吹来的风也是热的，此刻路文琪无比羡慕十年后的学生，每天都能一边吹着空调一边上着课，唉，生不逢时啊。
曹璐带了份报纸坐了下来，没过一会，班级里闹哄哄的讨论起来，路文琪问曹璐咋了。原来，第一届全国道德模范人物揭晓了，报纸上公布了文章，每一个道德模范的事迹都被详细介绍，在当时看来，简直可以说是轰动，每一个事迹都感人至深。
路文琪也很感动，怎么能不感动，正是这些事迹像光一样照耀着人的内心，使人向善，这才是人们最应该崇拜的偶像，袁老去世的时候，路文琪还偷偷哭了，每一个为人民作过贡献的人都应该被人民铭记。他不禁想起自己，自己会被人铭记吗？还是像风吹过沙滩一样，不留痕迹？
那一天的一中是学生理想最闪耀的一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我要做个伟大的高尚的人，于是这个念头没持续三天就被繁重的学业淹没，再伟大的理想也得先经受住现实的考验。
这天晚上下晚自习，张洋来路文琪宿舍找他，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两人的老妈是真正的发小。
张洋是个天才，路文琪一直这么认为，他是路文琪见过最聪明的，但是跟以前的路文琪一样，不爱学习，喜欢打篮球，喜欢玩电脑，但是他比路文琪强的是，他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该学习学校，该玩就玩，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明明是学文的，大学里因为喜欢电脑，转去学计算机，结果还是他们系计算机专业最牛的。
张洋来找路文琪是因为两人的一个共同的爱好，笛子，额，虽然两人现在都不会，但是对笛子的喜爱是由来已久，小学生他们的校长就吹笛子，他们觉得可帅了，慢慢地就迷上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没机会学，最主要是没人教，校长后来调走了。
张洋几句话就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上午的时候最后两节体育课没上，打算去上会网，结果路过转盘那新修的公园时，看见一个大爷在吹笛子，他就听了一会，这一听就是一上午，老头也奇怪这小伙子咋一直在这坐着，张洋就把自己喜欢笛子，但没人教的事说了出来，老头人很热情，难得碰到个喜欢笛子的年轻人，就表示自己可以教他，张洋就想起了路文琪，问老头愿不愿多教一个，老头答应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路文琪听完，不得不感叹这世上事的奇妙，如果没有意外，高中毕业的暑假，张洋也会遇到一个在公园吹笛子的老大爷，大爷也愿意教他吹笛子，只是路文琪没学，他当时想着跟冷月一起打暑假工，哪有时间学什么笛子。
这次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路文琪肯定不会错过，于是一口就答应了，但是问题来了，他们两都是高二，哪有时间去学笛子？
张洋的说法是，可以周日上午去，其他时间只能自己找时间去了，反正老头每天早上都在。
正好明天就是周日，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去看看，路文琪完全忘了自己还答应王河明天一道去网吧的事。
早上7点，张洋就风风火火跑下楼，路文琪睡眼朦胧的被拉起来，好不容易周日能多睡会，这就泡汤了。
大转盘早就已经不是去年那灰尘扑扑的样子了，旁边修起来县城最大的公园，每天都有大爷大妈在这锻炼身体，路文琪看到这边的草坪就想笑，曾经有三个傻缺少年在这上面练习倒立，把旁观的大妈逗的直乐。
吹笛子的老头已经在了，老年人起的就是早，路文琪远远看了，老人也不是太老，大概六十岁左右，像是退休的老干部，张洋和路文琪赶紧上去和老人恭恭敬敬打招呼，老人随意的答应了，见两人手里都空着的，有点不高兴，你两来学笛子连笛子都不带？
路文琪看出老人不悦，自己也害臊，张洋昨晚才说的这事，仓促间也找不到地方弄笛子去。
老人家还是心好，也不为难少年人，从他自带的包里，又拿出两根笛子，型号不一样，但差别不是很大，路文琪是看不出门道的。
老人家也许是整天自己一个人也没劲，也许是好为人师，反正对两人教的特别认真，也不嫌两人进度慢，吹了大半天还是连个音都吹不出来。看着两人埋头呼呼地吹，老人家在旁边轻轻叹气，“唉，不着急，着急是学不好的，心要静，手要稳，气要匀，别光使蛮劲”，他自己也不吹了，就在一边看着，哪个手势不对啊，哪个口型不对啊，一一指正。
一眨眼，两小时过去了，路文琪感觉自己手都快抽筋了，张洋也没好到哪去。老人叫他们停下，他看出来了，这俩少年不是一时好奇吹着玩的，是真想学，不然早走了。
老人叹息，他这辈子爱好不多，吹笛子是其中最喜爱的，可惜家里的儿女都不感兴趣，身边连个愿意听的都没有，最后只能在公园里自娱自乐，却不想碰到两个小孩感兴趣，老人突然来了兴致跟两个人聊了起来。
“娃娃，来坐，咱们不忙着学，咱们聊一聊”，老人招手叫两人坐到了公园石椅上，“我姓俞，你们可以叫我俞爷爷”。
路文琪和张洋乖乖叫道：“俞爷爷好，我叫路文琪”，“我叫张洋”，尊敬老人大多时候都不会是一件错事。
“你俩是一中的学生吧？”，俞爷爷看他们的年纪就知道肯定是学生。
张洋傻傻地笑道“我们在读高二，今天可不是逃课不来的”。
俞爷爷也笑了，手里的竹笛还在腿上轻轻敲了下：“你们要是逃课出来的，那就趁早回去上课，学笛子啥时候都能学，学问可耽搁不得”。
路文琪忙解释道：“真的，没骗您，我们俩都是好学生，不会逃课的！”
俞爷爷也没想真的赶他们走，只是为了确认不会耽误两人的学业。
“我有点好奇啊，你们这个年纪为什么喜欢笛子呢？”这个问题他早想问了。
张洋性子活泛，想到啥就说啥：“我们小学校长教我们音乐课，第一节课就给我们吹笛子，那时起我就觉得笛子是最帅气的乐器。”
路文琪无语，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俗气的张洋，我还一直以为你对笛子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原来只是因为帅。
“我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笛子的，后来我喜欢上了武侠小说，小说里笛子似乎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一种独属于中国式的浪漫，我向往像小说中一样长身临风，挥手执笛的写意洒脱”，
听到这，俞老已经不禁点头，对于竹笛的中式浪漫，他们那个年代也是很有感触的。
路文琪又接着说道：“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可能不止这些了，我看过很多新闻，中国的很多传统文化正慢慢走向消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求西方的文化，甚至是日韩文化也比咱们自己的文化要流行，大家宁愿花钱去学钢琴，也不愿免费去学笛子，学二胡，再这样下去，咱们还有自己的文化吗？我虽然人微力薄，但也想从我做起，做出改变。”
张洋奇怪地看了眼路文琪，心里偷偷在想：你心里想过这么多东西吗？那我说的这些岂不是显得太浅薄了。
俞老重重地拍了拍手，心有戚戚焉，“说的没错，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就是被这些忘本的人糟蹋了，现在连京剧都没人看了，你再看看现在的这一代人一个个没个正行，整天不是染个黄头发就是带个破耳钉，爹娘给的黑头发就这么丢人吗？”，老人家显然对年轻一代的精神风貌倍感担心。
路文琪不好接话，他自己就是年轻人，咋说？而且路文琪知道，90后也不是垮掉的一代。
老人家还在接着抱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接了，没说两句脸上似乎带着喜色匆匆挂了。
“小路，小张，爷爷今天有事要先走了”，一边说一边收拾起来。
“额，好”路文琪见老人这就要走，忙把手中的竹笛递过去。
俞老也不接，只是笑着摇摇头：“笛子放你那吧，什么时候自己有了再还我”，
张洋本来也要把笛子还给老人，听到这话就笑嘻嘻地收回手，“谢谢，俞爷爷！”
“我家住在铁道口小区，东门进去第一栋，203号，下次我要不在公园，直接去我家找我也行”。
路文琪心里默默记住。
俞老，收好他的包，拎着包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路文琪：“你们有电话吗？”
路文琪拿出来自己的小灵通，老人报出来自己的号码，“找不到我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一定在家，还有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张洋愣了下，路文琪刚才说的哪句话？
路文琪听懂了，正色道：“我会记住！”
曹璐带了份报纸坐了下来，没过一会，班级里闹哄哄的讨论起来，路文琪问曹璐咋了。原来，第一届全国道德模范人物揭晓了，报纸上公布了文章，每一个道德模范的事迹都被详细介绍，在当时看来，简直可以说是轰动，每一个事迹都感人至深。
路文琪也很感动，怎么能不感动，正是这些事迹像光一样照耀着人的内心，使人向善，这才是人们最应该崇拜的偶像，袁老去世的时候，路文琪还偷偷哭了，每一个为人民作过贡献的人都应该被人民铭记。他不禁想起自己，自己会被人铭记吗？还是像风吹过沙滩一样，不留痕迹？
那一天的一中是学生理想最闪耀的一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我要做个伟大的高尚的人，于是这个念头没持续三天就被繁重的学业淹没，再伟大的理想也得先经受住现实的考验。
这天晚上下晚自习，张洋来路文琪宿舍找他，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两人的老妈是真正的发小。
张洋是个天才，路文琪一直这么认为，他是路文琪见过最聪明的，但是跟以前的路文琪一样，不爱学习，喜欢打篮球，喜欢玩电脑，但是他比路文琪强的是，他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该学习学校，该玩就玩，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明明是学文的，大学里因为喜欢电脑，转去学计算机，结果还是他们系计算机专业最牛的。
张洋来找路文琪是因为两人的一个共同的爱好，笛子，额，虽然两人现在都不会，但是对笛子的喜爱是由来已久，小学生他们的校长就吹笛子，他们觉得可帅了，慢慢地就迷上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没机会学，最主要是没人教，校长后来调走了。
张洋几句话就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上午的时候最后两节体育课没上，打算去上会网，结果路过转盘那新修的公园时，看见一个大爷在吹笛子，他就听了一会，这一听就是一上午，老头也奇怪这小伙子咋一直在这坐着，张洋就把自己喜欢笛子，但没人教的事说了出来，老头人很热情，难得碰到个喜欢笛子的年轻人，就表示自己可以教他，张洋就想起了路文琪，问老头愿不愿多教一个，老头答应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路文琪听完，不得不感叹这世上事的奇妙，如果没有意外，高中毕业的暑假，张洋也会遇到一个在公园吹笛子的老大爷，大爷也愿意教他吹笛子，只是路文琪没学，他当时想着跟冷月一起打暑假工，哪有时间学什么笛子。
这次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路文琪肯定不会错过，于是一口就答应了，但是问题来了，他们两都是高二，哪有时间去学笛子？
张洋的说法是，可以周日上午去，其他时间只能自己找时间去了，反正老头每天早上都在。
正好明天就是周日，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去看看，路文琪完全忘了自己还答应王河明天一道去网吧的事。
早上7点，张洋就风风火火跑下楼，路文琪睡眼朦胧的被拉起来，好不容易周日能多睡会，这就泡汤了。
大转盘早就已经不是去年那灰尘扑扑的样子了，旁边修起来县城最大的公园，每天都有大爷大妈在这锻炼身体，路文琪看到这边的草坪就想笑，曾经有三个傻缺少年在这上面练习倒立，把旁观的大妈逗的直乐。
吹笛子的老头已经在了，老年人起的就是早，路文琪远远看了，老人也不是太老，大概六十岁左右，像是退休的老干部，张洋和路文琪赶紧上去和老人恭恭敬敬打招呼，老人随意的答应了，见两人手里都空着的，有点不高兴，你两来学笛子连笛子都不带？
路文琪看出老人不悦，自己也害臊，张洋昨晚才说的这事，仓促间也找不到地方弄笛子去。
老人家还是心好，也不为难少年人，从他自带的包里，又拿出两根笛子，型号不一样，但差别不是很大，路文琪是看不出门道的。
老人家也许是整天自己一个人也没劲，也许是好为人师，反正对两人教的特别认真，也不嫌两人进度慢，吹了大半天还是连个音都吹不出来。看着两人埋头呼呼地吹，老人家在旁边轻轻叹气，“唉，不着急，着急是学不好的，心要静，手要稳，气要匀，别光使蛮劲”，他自己也不吹了，就在一边看着，哪个手势不对啊，哪个口型不对啊，一一指正。
一眨眼，两小时过去了，路文琪感觉自己手都快抽筋了，张洋也没好到哪去。老人叫他们停下，他看出来了，这俩少年不是一时好奇吹着玩的，是真想学，不然早走了。
老人叹息，他这辈子爱好不多，吹笛子是其中最喜爱的，可惜家里的儿女都不感兴趣，身边连个愿意听的都没有，最后只能在公园里自娱自乐，却不想碰到两个小孩感兴趣，老人突然来了兴致跟两个人聊了起来。
“娃娃，来坐，咱们不忙着学，咱们聊一聊”，老人招手叫两人坐到了公园石椅上，“我姓俞，你们可以叫我俞爷爷”。
路文琪和张洋乖乖叫道：“俞爷爷好，我叫路文琪”，“我叫张洋”，尊敬老人大多时候都不会是一件错事。
“你俩是一中的学生吧？”，俞爷爷看他们的年纪就知道肯定是学生。
张洋傻傻地笑道“我们在读高二，今天可不是逃课不来的”。
俞爷爷也笑了，手里的竹笛还在腿上轻轻敲了下：“你们要是逃课出来的，那就趁早回去上课，学笛子啥时候都能学，学问可耽搁不得”。
路文琪忙解释道：“真的，没骗您，我们俩都是好学生，不会逃课的！”
俞爷爷也没想真的赶他们走，只是为了确认不会耽误两人的学业。
“我有点好奇啊，你们这个年纪为什么喜欢笛子呢？”这个问题他早想问了。
张洋性子活泛，想到啥就说啥：“我们小学校长教我们音乐课，第一节课就给我们吹笛子，那时起我就觉得笛子是最帅气的乐器。”
路文琪无语，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俗气的张洋，我还一直以为你对笛子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原来只是因为帅。
“我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笛子的，后来我喜欢上了武侠小说，小说里笛子似乎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一种独属于中国式的浪漫，我向往像小说中一样长身临风，挥手执笛的写意洒脱”，
听到这，俞老已经不禁点头，对于竹笛的中式浪漫，他们那个年代也是很有感触的。
路文琪又接着说道：“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可能不止这些了，我看过很多新闻，中国的很多传统文化正慢慢走向消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求西方的文化，甚至是日韩文化也比咱们自己的文化要流行，大家宁愿花钱去学钢琴，也不愿免费去学笛子，学二胡，再这样下去，咱们还有自己的文化吗？我虽然人微力薄，但也想从我做起，做出改变。”
张洋奇怪地看了眼路文琪，心里偷偷在想：你心里想过这么多东西吗？那我说的这些岂不是显得太浅薄了。
俞老重重地拍了拍手，心有戚戚焉，“说的没错，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就是被这些忘本的人糟蹋了，现在连京剧都没人看了，你再看看现在的这一代人一个个没个正行，整天不是染个黄头发就是带个破耳钉，爹娘给的黑头发就这么丢人吗？”，老人家显然对年轻一代的精神风貌倍感担心。
路文琪不好接话，他自己就是年轻人，咋说？而且路文琪知道，90后也不是垮掉的一代。
老人家还在接着抱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接了，没说两句脸上似乎带着喜色匆匆挂了。
“小路，小张，爷爷今天有事要先走了”，一边说一边收拾起来。
“额，好”路文琪见老人这就要走，忙把手中的竹笛递过去。
俞老也不接，只是笑着摇摇头：“笛子放你那吧，什么时候自己有了再还我”，
张洋本来也要把笛子还给老人，听到这话就笑嘻嘻地收回手，“谢谢，俞爷爷！”
“我家住在铁道口小区，东门进去第一栋，203号，下次我要不在公园，直接去我家找我也行”。
路文琪心里默默记住。
俞老，收好他的包，拎着包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路文琪：“你们有电话吗？”
路文琪拿出来自己的小灵通，老人报出来自己的号码，“找不到我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一定在家，还有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张洋愣了下，路文琪刚才说的哪句话？
路文琪听懂了，正色道：“我会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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