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生
良久。
秋棠自冰冷的青石板面缓缓起身。
她环顾祭台四周，未有雾气却显朦胧。
抹眼之后，天地再复清明。
那些杵在祭台下的麻木面容正一个个消失于秋棠的脑海中。
“算了，就这样吧。”
秋棠喃喃自语。
好如失魂落魄一般，她自青石台阶上踉跄而下，越过台阶前的秋姥姥，越过麻木的一群人，径直走向小凉山去。
恍惚间，恰似烈阳悬挂崖壁，虽无半点光芒，但秋棠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脱离束缚的不切实际的温暖。
秋姥姥凝神注视着秋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荫中，遂果断转过身子。
那祭台四周的麻木众人只觉得，忽而间有一道锋利的目光直穿过身躯照射在自己的心脏上。
好如被强压上了断头台直面那锋利的闸刀。
隐约有些喘不过气来。
“瞧瞧~！瞧瞧你们做的好事~！”
秋姥姥不禁嗤笑，面带嘲讽。
“你们这些人啊，把丰收寄宿在所谓的香火供奉身上，丢掉了农活，懒于施肥除草，堕于松田灌溉，当真愚蠢~！”
秋姥姥有些哽咽，遂顿了顿首。
“粮蔬肉果不用于果腹，反而摆在这石头上受风吹雨打，简直浪费~！”
“逼良为牲，众口一调，属实下贱~！”
微雨中，瞧着眼前这些或多或少有些羞愧有些后悔的小凉山乡民，秋姥姥沉默无语。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无论如何打骂，再也弥补不了。
“从今日起~！”
那沙哑苍老的声音再度缭绕在祭台四周。
“小凉山一脉再不供奉任何仙君。我们——只靠自己！
老身绝不相信，没了所谓的香火供奉，地里便长不出庄稼，人便活不下去。
简直可笑~！”
祭台下，那群小凉山乡民面容多是复杂。
些许钦佩，些许自懊，些许心酸，些许如释重负。
一众年轻人自顾自面向祭台前的秋姥姥躬身作了一揖，遂纷纷转身归家而去。
步履轻快，好如田鸡。
直至小凉山乡民散得差不多了，秋姥姥方才缓缓离开青石祭台。
丫鬟搀着秋姥姥臂膀，惊觉其不再枯瘦。
刚要惊讶，便被秋姥姥环视而过的平淡目光压了下去。
那青石祭台在姬水之畔横亘了六年，如今却在在蒙蒙雨雾中陡然裂开。
轰然倒地。
微雨渐停，秋姥姥并未回头。
阴云初散，天地之间又亮了几分。
矗立在小凉山悬崖边的沐迟看得清楚，云层之后躲着一抹太阳，正在竭力驱散着黑云。
待第一缕日光穿云而下，沐迟身后忽而传来一缕弱弱喘息。
他回首瞧去。
秋棠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桂花枝乱群内。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手刃几个罪大恶极之人，没想到，你只是将贡品砸烂。”
沐迟微微眯眼。
“看来比起他们，你更加痛恨自己的弱小。”
秋棠的气息明显弱了下来。
“我这算完成了吗？！”
沐迟左右晃了晃脖子。
“当然。”
秋棠笑得开怀，眼皮子直打颤，待身子骨晃了几下后，便径直倒在了泥潭里。
沐迟不禁感叹。
“姥姥啊姥姥，您可真会乱点鸳鸯谱！”
说着，沐迟自崖边瞬至秋棠身旁，俯身间，将秋棠抱在怀中。
“大兄挤到我了~！”
“阿剑挤到我了~！”
一时间，阿纸阿墨皆从沐迟怀里钻出。
沐迟从两个小脑袋的语气内听出了不满，似乎是秋棠打搅了两小只的美梦。
“乖~！先忍一会儿，这家伙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算是半个同伴吧。”
“嘶嘶——！”
阿纸阿墨吐着蛇信，屈身钻回了沐迟怀里。
沐迟稍微抬起手臂，使得秋棠身子离开自己胸膛，径直朝山君庙走去。
待秋棠再次醒来时，此方天地已入夜晚。
在她面前，有一簇篝火燃得正旺。
秋棠自草杆堆上起身，发觉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沉默半晌后，她仍旧无法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其脸颊遂羞红。
稍稍收敛羞意，秋棠环顾四周。
沐迟不在。
山君庙里唯有一丝秋棠的喘息声和干柴灼烧时轻微迸裂的窸窣声，衬得夜晚静极。
便在秋棠迷茫间，山君庙的破门被径直踢开。
秋棠陡然起身，却见沐迟背着一头野猪，手提两只山鸡跳了进来。
见状，秋棠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儿。
“那个......水君大人......”
“站那干嘛，过来帮忙！”
沐迟微微蹙眉，顺势将手中两只野鸡丢给秋棠。
秋棠赶忙接住。
“褪毛去脏，会吗？”
“会的~！会的~！”
秋棠连连点头。
“野鸡交给你处置。”沐迟面无表情说道。
“可......”
秋棠欲言又止。
眼见沐迟皱眉，秋棠赶忙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水君大人，我没有刀子......”
闻言，沐迟不禁抿嘴。
他忘了秋棠只是个普通人，自己却是个伪元婴，她并不能与自己那般并指为刀削金断玉。
“砰——！”
野猪径直被甩在地上。
“算了，这里用不上你，你去取些水来便是。”
沐迟无奈叹息。
秋棠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无能，颔首间，默默跨出庙门找水而去。
自幼生长在小凉山脚下，秋棠对于小凉山远比沐迟熟悉。
待秋棠捧着大叶卷成的无洞漏斗回来时，野猪和野鸡已经被悉数架在火上。
用得不是木柴，而是纸卷。
秋棠顿觉好奇，遂不自主停下脚步，好奇观察着沾火不燃的纸卷。
“你再不过来，水就漏完了。”沐迟忽而出声提醒道。
闻言，秋棠赶忙将叶上水捧到沐迟面前。
他屈手一招，大叶卷内的清澈山水如线般骤起，飘摇间落入沐迟手中纸壶内。
眼见沐迟的神奇手段，秋棠着实有些羡慕。
“怎么？！羡慕了？！”
沐迟忽而轻笑。
秋棠微微颔首。
“本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来着......”
秋棠不禁兴奋抬头，满含期盼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沐迟。
“不过我给用了。”
“用了？！”秋棠不解。
“你瞧~！”沐迟朝着纸壶努了努嘴，“不然你以为这些纸制器具是如何来的？！”
秋棠大概知道，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一场机缘，不禁有些心酸。
“你也不用自怨自艾，那只是一本最普通的吐呐法门，烂大街货色。”
篝火闪烁间倒映在沐迟脸上，掩盖着他复杂的神色。
便是这样一本烂大街的吐纳法门，六年前沐迟第一次得到时视若瑰宝。
他收藏了六年，如今在这山君庙内烧了，算是对曾经的自己有个交代，也算是有所归终。
“等到了不死火山，我会给你找个好师父。”
像是想到了什么，沐迟不禁轻笑起来。
“前提是，你不害怕。”
秋棠闻言，忽而止住挑动篝火的手臂，沉默半晌之后，方才开口。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篝火持续烘烤着穿在纸签上的生肉。
山君庙内逐渐缭绕起一股似有若无的肉香。
沐迟瞧着秋棠茫然的眼瞳，喃喃自语。
“蛇窟。”
秋棠自冰冷的青石板面缓缓起身。
她环顾祭台四周，未有雾气却显朦胧。
抹眼之后，天地再复清明。
那些杵在祭台下的麻木面容正一个个消失于秋棠的脑海中。
“算了，就这样吧。”
秋棠喃喃自语。
好如失魂落魄一般，她自青石台阶上踉跄而下，越过台阶前的秋姥姥，越过麻木的一群人，径直走向小凉山去。
恍惚间，恰似烈阳悬挂崖壁，虽无半点光芒，但秋棠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脱离束缚的不切实际的温暖。
秋姥姥凝神注视着秋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荫中，遂果断转过身子。
那祭台四周的麻木众人只觉得，忽而间有一道锋利的目光直穿过身躯照射在自己的心脏上。
好如被强压上了断头台直面那锋利的闸刀。
隐约有些喘不过气来。
“瞧瞧~！瞧瞧你们做的好事~！”
秋姥姥不禁嗤笑，面带嘲讽。
“你们这些人啊，把丰收寄宿在所谓的香火供奉身上，丢掉了农活，懒于施肥除草，堕于松田灌溉，当真愚蠢~！”
秋姥姥有些哽咽，遂顿了顿首。
“粮蔬肉果不用于果腹，反而摆在这石头上受风吹雨打，简直浪费~！”
“逼良为牲，众口一调，属实下贱~！”
微雨中，瞧着眼前这些或多或少有些羞愧有些后悔的小凉山乡民，秋姥姥沉默无语。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无论如何打骂，再也弥补不了。
“从今日起~！”
那沙哑苍老的声音再度缭绕在祭台四周。
“小凉山一脉再不供奉任何仙君。我们——只靠自己！
老身绝不相信，没了所谓的香火供奉，地里便长不出庄稼，人便活不下去。
简直可笑~！”
祭台下，那群小凉山乡民面容多是复杂。
些许钦佩，些许自懊，些许心酸，些许如释重负。
一众年轻人自顾自面向祭台前的秋姥姥躬身作了一揖，遂纷纷转身归家而去。
步履轻快，好如田鸡。
直至小凉山乡民散得差不多了，秋姥姥方才缓缓离开青石祭台。
丫鬟搀着秋姥姥臂膀，惊觉其不再枯瘦。
刚要惊讶，便被秋姥姥环视而过的平淡目光压了下去。
那青石祭台在姬水之畔横亘了六年，如今却在在蒙蒙雨雾中陡然裂开。
轰然倒地。
微雨渐停，秋姥姥并未回头。
阴云初散，天地之间又亮了几分。
矗立在小凉山悬崖边的沐迟看得清楚，云层之后躲着一抹太阳，正在竭力驱散着黑云。
待第一缕日光穿云而下，沐迟身后忽而传来一缕弱弱喘息。
他回首瞧去。
秋棠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桂花枝乱群内。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手刃几个罪大恶极之人，没想到，你只是将贡品砸烂。”
沐迟微微眯眼。
“看来比起他们，你更加痛恨自己的弱小。”
秋棠的气息明显弱了下来。
“我这算完成了吗？！”
沐迟左右晃了晃脖子。
“当然。”
秋棠笑得开怀，眼皮子直打颤，待身子骨晃了几下后，便径直倒在了泥潭里。
沐迟不禁感叹。
“姥姥啊姥姥，您可真会乱点鸳鸯谱！”
说着，沐迟自崖边瞬至秋棠身旁，俯身间，将秋棠抱在怀中。
“大兄挤到我了~！”
“阿剑挤到我了~！”
一时间，阿纸阿墨皆从沐迟怀里钻出。
沐迟从两个小脑袋的语气内听出了不满，似乎是秋棠打搅了两小只的美梦。
“乖~！先忍一会儿，这家伙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算是半个同伴吧。”
“嘶嘶——！”
阿纸阿墨吐着蛇信，屈身钻回了沐迟怀里。
沐迟稍微抬起手臂，使得秋棠身子离开自己胸膛，径直朝山君庙走去。
待秋棠再次醒来时，此方天地已入夜晚。
在她面前，有一簇篝火燃得正旺。
秋棠自草杆堆上起身，发觉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沉默半晌后，她仍旧无法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其脸颊遂羞红。
稍稍收敛羞意，秋棠环顾四周。
沐迟不在。
山君庙里唯有一丝秋棠的喘息声和干柴灼烧时轻微迸裂的窸窣声，衬得夜晚静极。
便在秋棠迷茫间，山君庙的破门被径直踢开。
秋棠陡然起身，却见沐迟背着一头野猪，手提两只山鸡跳了进来。
见状，秋棠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儿。
“那个......水君大人......”
“站那干嘛，过来帮忙！”
沐迟微微蹙眉，顺势将手中两只野鸡丢给秋棠。
秋棠赶忙接住。
“褪毛去脏，会吗？”
“会的~！会的~！”
秋棠连连点头。
“野鸡交给你处置。”沐迟面无表情说道。
“可......”
秋棠欲言又止。
眼见沐迟皱眉，秋棠赶忙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水君大人，我没有刀子......”
闻言，沐迟不禁抿嘴。
他忘了秋棠只是个普通人，自己却是个伪元婴，她并不能与自己那般并指为刀削金断玉。
“砰——！”
野猪径直被甩在地上。
“算了，这里用不上你，你去取些水来便是。”
沐迟无奈叹息。
秋棠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无能，颔首间，默默跨出庙门找水而去。
自幼生长在小凉山脚下，秋棠对于小凉山远比沐迟熟悉。
待秋棠捧着大叶卷成的无洞漏斗回来时，野猪和野鸡已经被悉数架在火上。
用得不是木柴，而是纸卷。
秋棠顿觉好奇，遂不自主停下脚步，好奇观察着沾火不燃的纸卷。
“你再不过来，水就漏完了。”沐迟忽而出声提醒道。
闻言，秋棠赶忙将叶上水捧到沐迟面前。
他屈手一招，大叶卷内的清澈山水如线般骤起，飘摇间落入沐迟手中纸壶内。
眼见沐迟的神奇手段，秋棠着实有些羡慕。
“怎么？！羡慕了？！”
沐迟忽而轻笑。
秋棠微微颔首。
“本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来着......”
秋棠不禁兴奋抬头，满含期盼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沐迟。
“不过我给用了。”
“用了？！”秋棠不解。
“你瞧~！”沐迟朝着纸壶努了努嘴，“不然你以为这些纸制器具是如何来的？！”
秋棠大概知道，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一场机缘，不禁有些心酸。
“你也不用自怨自艾，那只是一本最普通的吐呐法门，烂大街货色。”
篝火闪烁间倒映在沐迟脸上，掩盖着他复杂的神色。
便是这样一本烂大街的吐纳法门，六年前沐迟第一次得到时视若瑰宝。
他收藏了六年，如今在这山君庙内烧了，算是对曾经的自己有个交代，也算是有所归终。
“等到了不死火山，我会给你找个好师父。”
像是想到了什么，沐迟不禁轻笑起来。
“前提是，你不害怕。”
秋棠闻言，忽而止住挑动篝火的手臂，沉默半晌之后，方才开口。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篝火持续烘烤着穿在纸签上的生肉。
山君庙内逐渐缭绕起一股似有若无的肉香。
沐迟瞧着秋棠茫然的眼瞳，喃喃自语。
“蛇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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