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盘丝洞
程家老爷子本就是个情种，推己及人自是不愿拆散这对有情人的。当儿子带着春娘回来讲了他们的故事，自己就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妻子，早就心软了起来。
只是他不得不为自家儿子的前程忧心，程家家道中落许久，如今终于在程家梁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他不希望在程家梁的崛起之路上出现任何纰漏。即便是有纰漏，他也要给补上。
眼前这女子将要为程家延续香火，这份恩情自然不能不顾。这孩子是必须要留下的，这女人也得留下了。
离狐城有个传言，若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没能留住，那很可能这家便要断了香火，程老爷子可就程家豪一个儿子，为了程家的香火，他也不敢去赌，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个女子留下。
程老爷子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既然你们二人心念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二人，这庄婚事我便姑且答应了。我呀便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求求那县丞曹大人，看看能不能解决了春娘户籍之事，若是成了，你们的婚事好说，若是不成，你们就得听我的，咱们再去想别的法子。”
程家梁一听大喜，磕头说道：“全听爹爹安排。”心想那曹县丞最是贪财，若是爹爹肯花些钱财，必然能成。
涂春娘看父子二人谈妥也是破涕为笑，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心道还是这个小家伙有面子，而且听老爷子话中的意思，即便是曹大人解决不了，老爷子也会有别的方法。
程家老爷子知道事情难办，在堂中来回踱步思考，此事需要谨慎，免得将来落人口舌。此时他心中如有巨石高悬，生怕一不小心那巨石砸下便阻挡儿子的仕途。
他多番思虑之后终于定下心思。
出门之前对着二人交代一番，要程家梁好生对待春娘，不要声张，不要出门等等，然后回房间取了些银子后便出门去了。
出了大门，程老爷回头看着门前的破旧牌匾上脱了漆的“程府”二字一声叹息，然后拂袖奔着城中心迈步而去。程府曾经辉煌过，将来也必能再现辉煌。
程家老爷子迈着沉重的步法先是去拜访了曹县丞。
曹县丞主管户籍税收，他为人爱财，于是程家老爷子送上了二十两银子。
这户籍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士族豪绅门中隐匿人口之事不在少数，若是查实也不过是罚些银两罢了。这二十辆银子都可以买上一个不错奴仆了，可见程老爷子的诚意。
曹县丞得了银子，又多了一个收税的名额自然乐意，对于涂春娘的来历也懒得去管，满口答应帮忙搞定涂春娘的户籍一事。两人客道一番后程家老爷子便告辞离去，曹县丞还亲自将他送了出来。
程家老爷子出曹县丞家后，看了看日头未落，又赶忙向着程家杂货铺走去。
程家杂货铺是程家二房的产业，他此去是为寻了自己侄子程家豪帮忙。
程家老爷子是大房，分了祖宅和大部分土地，如今儿子又读书考中了秀才，在离狐城算的上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是不太看得起二房的。
二房的程家二老爷当年分家只得了些银子和一间铺子，自己亲自去经商了，在一次压货途中遇了匪徒不幸去世，让年少的程家豪早早便独自撑起了重担。
程家豪一介商贾，生活还算富足。不过他对当年大房二房分家颇有微词，所以两家现在走动的并不是很频繁。
程家老爷子来了，程家豪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问道：“大伯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可是要采买些米面油盐？”
程老爷子打量了一下店中，见来往之人不多，便拉着程家豪说道：“我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走，咱们去里面说。”
程家豪颇为疑惑，命伙计看店，便和程老爷子进了里屋。“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呀？还要避开人谈。”
两家走动渐少，如今求上门来，程老爷子略显尴尬，“我今日来此确是有些事情相求，还望侄儿你能帮上一帮。”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那堂弟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想要娶了过门，老夫我实在是为难啊。”
程家豪笑着说道：“啊？还有这事？那这家梁也忒是不懂事了，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他自己能够定下的？”
程老爷子知道这事终究是被人笑话了，不过也不打紧，程家豪终究是本家人，定不会外传。“谁说不是呢，不过那女子我见了倒也是满意。”
程家豪顺子老爷子的话说道：“哦，那也不错，那就成全他们两个就是。不过这女子是何人？为何愿意跟着家梁回来？”这年头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女子岂是什么良家女子？程家豪的倒是有些好奇了。
程老爷子不愿说那是个“野人”女子，扯了个谎，“那女子生的倒是漂亮，家梁见了可怜，便在人牙子手中买了下来。”
“嗨！家梁毕竟年轻气盛，喜欢漂亮的小娘子也属正常。不过既然是奴籍女子，那便纳了做个妾室就是了。怎么？莫不是家梁还要娶做正妻？”这年头人口买卖的都是奴仆，户籍上都是奴籍，所以程家豪才会如此说，买个奴籍做妾也属平常，不过若是如此，大伯也不会求上门来。
程老爷子拍手顿足，恨铁不成钢的说到，“谁说不是呢，想娶做正妻也就罢了，还把那卖身文书丢了。这不是胡闹么？可是愁死我了。”
程家豪知道这关键问题来了，问道：“那伯伯打算如何？让我去劝劝家梁，叫他不要意气用事？”
程老爷子叹气说道：“倒不用你去劝，要是能劝的动老夫也不必来此了，我看得出来，家梁是铁了心了要娶那女子为妻。如今啊，我便随了他吧。”
程家豪撇了撇嘴，“伯伯还真是疼极了家梁啊。”心道，这家梁可是秀才老爷，就不怕辱没了身份？
“哎，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是没法了。如今这桩婚事，我倒是愿意成全他们，可是这说出去名声终究是不好，既然要娶妻还是明媒正娶的好。我想着花些银子，去求那县丞曹大人帮着解决了户籍的问题，如今曹大人已经应承下来了，只是还需要寻个落户的人家不是，这便求你来了。”
程家豪点了点头，心道这大伯还真能想法子，说道：“那姑娘还真是有些能耐啊，想来定是国色天香吧，竟然能够迷得家梁如此倾心，又能劳得大伯如此费心费力。那不知伯伯想要我怎么帮？总不会想要将那女子的户籍落到我家吧？咱两家可是本家族亲，族内通婚也不成体统啊。”
见程家豪误会，程老爷子赶忙说道：“嗨，不是落到你家，是你媳妇家！我呀，是想让那女子化做你妻妹，你妻子娘家不是无人了么，如今叫她多个妹妹不也是好事么。”
“可是若是落了我妻子家中便是要更名改姓的，那女子愿意？”程家豪的妻子本名叫涂春桃，本是一个猎户家的女儿，如今娘家中人都遭了难已经再无亲人了。程家豪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涂姓在濮水一带虽然常见，可其他地方同姓的人很少的。
“无妨，那女子名叫春娘，本就是濮水人氏，和春桃一样姓也姓涂，两人名字听着就是姐妹，如此必然可以瞒住他人。我想着让春娘暂且在你家住上一阵，然后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待到六礼过后，便算事了。”也正是想到涂春桃和涂春娘名字相近，所以程家老爷子便想出了这鱼目混珠的法子。
程家豪没了笑容，沉吟道：“这倒也不算难事，虽说这偷改户籍乃是违法的事，不过侄儿倒是也能担着。”
程老爷子笑道：“行，那大伯我就谢谢你了。”说完就要给侄子行个礼，以表自己的感激。
程家豪赶忙拦住，“哎，大伯啊，我这话可还没说完呢。”
“哦，你说。”
程家豪皱眉说道：“大伯呀，您看啊，您一家两口人，收着几十亩的租子，那日子肯定是滋润。您再看看我家，算上伙计七八口人，就只有两亩地的租子可收，只能靠着这一家杂货铺子勉强过活，如今这徒然增加一口人的吃食还算小事，这妻妹出嫁，一应嫁妆总是要筹备的吧？那可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您说呢？”
程老爷子不改笑容，他早就有所准备，掏出一个钱袋，“这是二十两上好的银子，二两上好的金锭，你且拿去。”说罢又在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取出两张地契。“这是河东五亩上好的良田，归了你家也不算丢了祖宗基业。”
程家豪笑了，“这哪里是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地契，仔细看过，收到怀里。“大伯放心，此事小侄应承下了。妻妹住到我家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妻妹，妻妹出嫁之时必是风风光光，应有的陪嫁必然不少。”
这涂春娘的户籍之事便是定下来了，二人又一番合计后程家老爷子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半，回家是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一些。
只是他不得不为自家儿子的前程忧心，程家家道中落许久，如今终于在程家梁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他不希望在程家梁的崛起之路上出现任何纰漏。即便是有纰漏，他也要给补上。
眼前这女子将要为程家延续香火，这份恩情自然不能不顾。这孩子是必须要留下的，这女人也得留下了。
离狐城有个传言，若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没能留住，那很可能这家便要断了香火，程老爷子可就程家豪一个儿子，为了程家的香火，他也不敢去赌，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个女子留下。
程老爷子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既然你们二人心念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二人，这庄婚事我便姑且答应了。我呀便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求求那县丞曹大人，看看能不能解决了春娘户籍之事，若是成了，你们的婚事好说，若是不成，你们就得听我的，咱们再去想别的法子。”
程家梁一听大喜，磕头说道：“全听爹爹安排。”心想那曹县丞最是贪财，若是爹爹肯花些钱财，必然能成。
涂春娘看父子二人谈妥也是破涕为笑，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心道还是这个小家伙有面子，而且听老爷子话中的意思，即便是曹大人解决不了，老爷子也会有别的方法。
程家老爷子知道事情难办，在堂中来回踱步思考，此事需要谨慎，免得将来落人口舌。此时他心中如有巨石高悬，生怕一不小心那巨石砸下便阻挡儿子的仕途。
他多番思虑之后终于定下心思。
出门之前对着二人交代一番，要程家梁好生对待春娘，不要声张，不要出门等等，然后回房间取了些银子后便出门去了。
出了大门，程老爷回头看着门前的破旧牌匾上脱了漆的“程府”二字一声叹息，然后拂袖奔着城中心迈步而去。程府曾经辉煌过，将来也必能再现辉煌。
程家老爷子迈着沉重的步法先是去拜访了曹县丞。
曹县丞主管户籍税收，他为人爱财，于是程家老爷子送上了二十两银子。
这户籍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士族豪绅门中隐匿人口之事不在少数，若是查实也不过是罚些银两罢了。这二十辆银子都可以买上一个不错奴仆了，可见程老爷子的诚意。
曹县丞得了银子，又多了一个收税的名额自然乐意，对于涂春娘的来历也懒得去管，满口答应帮忙搞定涂春娘的户籍一事。两人客道一番后程家老爷子便告辞离去，曹县丞还亲自将他送了出来。
程家老爷子出曹县丞家后，看了看日头未落，又赶忙向着程家杂货铺走去。
程家杂货铺是程家二房的产业，他此去是为寻了自己侄子程家豪帮忙。
程家老爷子是大房，分了祖宅和大部分土地，如今儿子又读书考中了秀才，在离狐城算的上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是不太看得起二房的。
二房的程家二老爷当年分家只得了些银子和一间铺子，自己亲自去经商了，在一次压货途中遇了匪徒不幸去世，让年少的程家豪早早便独自撑起了重担。
程家豪一介商贾，生活还算富足。不过他对当年大房二房分家颇有微词，所以两家现在走动的并不是很频繁。
程家老爷子来了，程家豪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问道：“大伯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可是要采买些米面油盐？”
程老爷子打量了一下店中，见来往之人不多，便拉着程家豪说道：“我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走，咱们去里面说。”
程家豪颇为疑惑，命伙计看店，便和程老爷子进了里屋。“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呀？还要避开人谈。”
两家走动渐少，如今求上门来，程老爷子略显尴尬，“我今日来此确是有些事情相求，还望侄儿你能帮上一帮。”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那堂弟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想要娶了过门，老夫我实在是为难啊。”
程家豪笑着说道：“啊？还有这事？那这家梁也忒是不懂事了，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他自己能够定下的？”
程老爷子知道这事终究是被人笑话了，不过也不打紧，程家豪终究是本家人，定不会外传。“谁说不是呢，不过那女子我见了倒也是满意。”
程家豪顺子老爷子的话说道：“哦，那也不错，那就成全他们两个就是。不过这女子是何人？为何愿意跟着家梁回来？”这年头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女子岂是什么良家女子？程家豪的倒是有些好奇了。
程老爷子不愿说那是个“野人”女子，扯了个谎，“那女子生的倒是漂亮，家梁见了可怜，便在人牙子手中买了下来。”
“嗨！家梁毕竟年轻气盛，喜欢漂亮的小娘子也属正常。不过既然是奴籍女子，那便纳了做个妾室就是了。怎么？莫不是家梁还要娶做正妻？”这年头人口买卖的都是奴仆，户籍上都是奴籍，所以程家豪才会如此说，买个奴籍做妾也属平常，不过若是如此，大伯也不会求上门来。
程老爷子拍手顿足，恨铁不成钢的说到，“谁说不是呢，想娶做正妻也就罢了，还把那卖身文书丢了。这不是胡闹么？可是愁死我了。”
程家豪知道这关键问题来了，问道：“那伯伯打算如何？让我去劝劝家梁，叫他不要意气用事？”
程老爷子叹气说道：“倒不用你去劝，要是能劝的动老夫也不必来此了，我看得出来，家梁是铁了心了要娶那女子为妻。如今啊，我便随了他吧。”
程家豪撇了撇嘴，“伯伯还真是疼极了家梁啊。”心道，这家梁可是秀才老爷，就不怕辱没了身份？
“哎，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是没法了。如今这桩婚事，我倒是愿意成全他们，可是这说出去名声终究是不好，既然要娶妻还是明媒正娶的好。我想着花些银子，去求那县丞曹大人帮着解决了户籍的问题，如今曹大人已经应承下来了，只是还需要寻个落户的人家不是，这便求你来了。”
程家豪点了点头，心道这大伯还真能想法子，说道：“那姑娘还真是有些能耐啊，想来定是国色天香吧，竟然能够迷得家梁如此倾心，又能劳得大伯如此费心费力。那不知伯伯想要我怎么帮？总不会想要将那女子的户籍落到我家吧？咱两家可是本家族亲，族内通婚也不成体统啊。”
见程家豪误会，程老爷子赶忙说道：“嗨，不是落到你家，是你媳妇家！我呀，是想让那女子化做你妻妹，你妻子娘家不是无人了么，如今叫她多个妹妹不也是好事么。”
“可是若是落了我妻子家中便是要更名改姓的，那女子愿意？”程家豪的妻子本名叫涂春桃，本是一个猎户家的女儿，如今娘家中人都遭了难已经再无亲人了。程家豪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涂姓在濮水一带虽然常见，可其他地方同姓的人很少的。
“无妨，那女子名叫春娘，本就是濮水人氏，和春桃一样姓也姓涂，两人名字听着就是姐妹，如此必然可以瞒住他人。我想着让春娘暂且在你家住上一阵，然后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待到六礼过后，便算事了。”也正是想到涂春桃和涂春娘名字相近，所以程家老爷子便想出了这鱼目混珠的法子。
程家豪没了笑容，沉吟道：“这倒也不算难事，虽说这偷改户籍乃是违法的事，不过侄儿倒是也能担着。”
程老爷子笑道：“行，那大伯我就谢谢你了。”说完就要给侄子行个礼，以表自己的感激。
程家豪赶忙拦住，“哎，大伯啊，我这话可还没说完呢。”
“哦，你说。”
程家豪皱眉说道：“大伯呀，您看啊，您一家两口人，收着几十亩的租子，那日子肯定是滋润。您再看看我家，算上伙计七八口人，就只有两亩地的租子可收，只能靠着这一家杂货铺子勉强过活，如今这徒然增加一口人的吃食还算小事，这妻妹出嫁，一应嫁妆总是要筹备的吧？那可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您说呢？”
程老爷子不改笑容，他早就有所准备，掏出一个钱袋，“这是二十两上好的银子，二两上好的金锭，你且拿去。”说罢又在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取出两张地契。“这是河东五亩上好的良田，归了你家也不算丢了祖宗基业。”
程家豪笑了，“这哪里是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地契，仔细看过，收到怀里。“大伯放心，此事小侄应承下了。妻妹住到我家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妻妹，妻妹出嫁之时必是风风光光，应有的陪嫁必然不少。”
这涂春娘的户籍之事便是定下来了，二人又一番合计后程家老爷子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半，回家是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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