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当年碧海听玉笛
“潮生碧海”是燕都一家四合院风格的中式餐厅。这家坐落在西城南长街，以宅门菜为主打招牌的馆子，出乎意料地非常低调。以至于韩木这等土著，来这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它的名字。
高数课后，韩木问着苏玥对菜系的喜好，却没想到一向是典型的天秤座“选择困难症患者”的她，这回毫不犹豫地，圈定了一个地方。
虽然韩木之前也在美食博主那里，看过所谓的探店秘闻，对诸如燕都十大中餐厅之类的排名，也略有耳闻——什么成府宴，什么钓鱼台，什么新容记，名头响得出奇。
唯独这家店，虽然网上评价很好，但是总有点酒香巷深的味道。
傍晚时刻，他们到了地儿。
这家餐馆离燕大有些距离，他们下了车，进门。
绕过屏门，赏玩过绘着碧波潮生的大海和腾龙的影壁，踏着古老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走进内院，这才到正经吃饭的地儿。
跟着躬身问好的服务员搭着话，选了间西厢的包间。
门窗和家具全是木制的，暖色的木地板，仿古风格的陈设，以及典雅的内饰，让韩木觉得很舒服。
落了座，服务员拿来了菜单，韩木接过，递给了苏玥。
没成想，虽然说到地点时苏玥毫不犹豫，进来时，却像是根本没来过似地，一脸的懵逼。
她翻着菜单，犹犹豫豫地，先手点了一盘青菜，而后就茫然起来。
看得出来，苏大小姐根本是极少出门下馆子的类型。
韩木之前，也根本没来过这里。作为一枚死宅，正经吃饭点菜的次数，同样是是屈指可数。
好歹常识他还是有的，问着苏玥的忌口和喜好，一边按着服务员的建议，凭感觉点好了五六道菜，顺便要了瓶甜度比较高的红酒。
这是他和苏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饭。
但好像，苏玥比他还要紧张。
她不太敢直视韩木，伸手去拿阅读架上，供顾客等餐时消磨时间的杂志，一边借故翻着，一边小声问着韩木的复习进度。
快考试了，苏小学霸很关心你。
韩木呃了一声，他能说他这几天，为着这件事，一页书也没看进去吗？
道乎相关问答，倒是看了不少……
服务员先上开胃时令的四色小菜，然后是一道松茸养生鸡汤，等陆陆续续上了正菜，开了红酒，韩木开始蓄力……
十八年来头一遭，韩木在读条开大。
苏玥浅浅抿了口红酒，不善饮酒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两颊露出浅浅的酡红，显得分外动人。
在韩木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预感到了……
苏玥心想，自己真是不胜酒力，就这么一小杯，心跳居然变得好快。
她听到对面那个男孩，微微侧过头，习惯性地清着嗓子。而后，他的目光，透过眼镜，笔直地注视着她。
然后……
包间里，寂静无声。
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韩木心想，坏了，卡词了！
事到临头，他居然有点怯场！
苏玥无意识地坐直身子，空出来、放在餐巾下的手，紧紧地攥住衣角。
韩木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窝麻雀，乱哄哄地叫。
它们中的每一只，都在嘈杂呱唧地重复着千百种他从小说、番剧和游戏里看来的名台词，结果混在一起，就是一锅菜市场般的乱炖。
此时韩木脑子里的混乱，比起人声鼎沸的朝阳门菜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张开嘴，像是有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闪动。
是“今夜月色真美”，是“有狼，但有我”，是“我其实萌单马尾”，是“等价交换，我的人生给你一半，你也给我一半”，还是“全部都喜欢，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韩木想要克制住捂脸的冲动，此时他满脑子，都是ACG里告白名台词的大集合。
闷骚过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接不到梗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但是如果是苏玥的话，就一定可以。
迎着苏玥清亮的眸子，韩木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凝涩：
“小苏——”
女孩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两人的眼睛里，同样倒影出对方惶恐而窘迫的样子。
“小苏……”韩木脑海开始一片空白，“你最可爱了！”
女孩愣了愣：“谢、谢谢……”
“说的时候没过脑子，但是过脑子之后，我还是会这么说。”韩木认真地接着道。
苏玥轻轻啊了一声，是想到的是，普希金的《你多么可爱》：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我对她说:你多么可爱！”
“心里却在说:我多么爱你！”
她的脸颊微微羞红，低下头，心里想着：
“他好闷骚啊……但是我Get到了……”
谁能知道，社恐阿宅和别扭怪苏玥，吃的就是这一口，千转百弯的闷骚表白。
过去她收到的无数情书、玫瑰和热烈示爱，十百千万地，都不如韩木的这一句话。
喜欢的人说什么，都是好的。
韩木继续：“寒鸦爱花仔，比任何人都爱。”
苏玥：“再说一次。”
韩木：“十年后我会再说。”
苏玥：“不要十年，现在就说——”
——完蛋，已经演变成两个死宅在对暗号了！
韩木绷不住脸了，但是，一股笑意，此时忍不住地，从他嘴角洋溢出来。
“喂，喂，小苏，我说完了，是不是轮到你了？”他这台吐槽机，开始继续运作，“求求你说‘我爱你’吧，哪怕是骗我也好？”
苏玥同样也是同样地，嘴角轻轻上扬着：“难道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所以要你说给我听。”韩木微笑。
苏玥伸出手，轻轻拢了拢耳边一丝没有挽好的发丝。而后，她看着少年，用很轻，又确凿无疑的语气，说道：
“韩木，你知道吗？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要是人生有五次就好了。
五次都要住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风景。
五次都要去世界各地，吃不同的食物。
五次都要做不同的工作，遇到不同的人。
但，这五次，我都要……全部地，喜欢上同一个人。”
韩木怔怔地看着苏玥认真的脸儿，就在这时，门外轻轻地敲了三下。
女服务员“很没眼色”地上来上菜了。
看着两个同时变得正襟危坐的少年少女，她一头雾水更兼一脸纳闷，吆喝着报着菜名，“铁板RB豆腐——”
“……快趁热吃。”
冒着热气、在铁板上吱吱作响的RB豆腐甫一放下餐桌，韩木像是想要打破因服务员而到来的尴尬一般，拿起了调羹。
“好。”苏玥乖巧地点头。
韩木并不吃菜，而是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低头小口尝菜的样子，觉得她安静的侧脸分外动人。
“——韩木，你知道吗？”苏玥忽然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选这里吗？”
“嗯？”韩木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只以为苏大小姐心血来潮，看了哪里的美食鉴赏，想来探探店。
“这里啊……”女孩用一种很缅怀的语气，轻轻地说道，“是二十年前，我的爸爸妈妈，定情的地方。”
韩木一怔，只看到苏玥饱含深意的眸子，此时正安静而认真地，注视着他。
韩木不知道的是，苏玥老爹老娘的爱情经历，其实还真有一点点像初版《射雕》里面，黄药师和冯蘅。只是，苏远山和妻子白秋河，要享受过更多一段的幸福时光。
从大学里相知，相爱，白手起家，创办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山河”。
同甘共苦的日子，哪怕再疲惫，做梦也是甜的。
后来，有了可爱的女儿。
那时的他们，眉间眼角，总是满满的笑容。
悲剧往往在于，情深不寿。
苏远山自比黄老邪，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妻子早早地撒手人寰，留下可爱却可怜的独女聊以慰藉残生，更是因为他和妻子，当年定情的这家餐馆的名字。
《碧海潮生曲》，玉笛谁家听落梅。
那是他永远铭记的时光。
韩木看着苏玥盈盈的眼神，忽然间，明白了她的眼神，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开在脑后，所有的紧张都刹那消失无形。
不需要借梗表达，不需要委婉含蓄，一种笔直而强烈的情感，氤氲在他的心中。
韩木站起身来，向女孩轻轻地伸出手去，就像那一次舞会上，他向苏玥伸出来的手。
少年看着苏玥，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小苏，做我的女朋友吧！”
高数课后，韩木问着苏玥对菜系的喜好，却没想到一向是典型的天秤座“选择困难症患者”的她，这回毫不犹豫地，圈定了一个地方。
虽然韩木之前也在美食博主那里，看过所谓的探店秘闻，对诸如燕都十大中餐厅之类的排名，也略有耳闻——什么成府宴，什么钓鱼台，什么新容记，名头响得出奇。
唯独这家店，虽然网上评价很好，但是总有点酒香巷深的味道。
傍晚时刻，他们到了地儿。
这家餐馆离燕大有些距离，他们下了车，进门。
绕过屏门，赏玩过绘着碧波潮生的大海和腾龙的影壁，踏着古老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走进内院，这才到正经吃饭的地儿。
跟着躬身问好的服务员搭着话，选了间西厢的包间。
门窗和家具全是木制的，暖色的木地板，仿古风格的陈设，以及典雅的内饰，让韩木觉得很舒服。
落了座，服务员拿来了菜单，韩木接过，递给了苏玥。
没成想，虽然说到地点时苏玥毫不犹豫，进来时，却像是根本没来过似地，一脸的懵逼。
她翻着菜单，犹犹豫豫地，先手点了一盘青菜，而后就茫然起来。
看得出来，苏大小姐根本是极少出门下馆子的类型。
韩木之前，也根本没来过这里。作为一枚死宅，正经吃饭点菜的次数，同样是是屈指可数。
好歹常识他还是有的，问着苏玥的忌口和喜好，一边按着服务员的建议，凭感觉点好了五六道菜，顺便要了瓶甜度比较高的红酒。
这是他和苏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饭。
但好像，苏玥比他还要紧张。
她不太敢直视韩木，伸手去拿阅读架上，供顾客等餐时消磨时间的杂志，一边借故翻着，一边小声问着韩木的复习进度。
快考试了，苏小学霸很关心你。
韩木呃了一声，他能说他这几天，为着这件事，一页书也没看进去吗？
道乎相关问答，倒是看了不少……
服务员先上开胃时令的四色小菜，然后是一道松茸养生鸡汤，等陆陆续续上了正菜，开了红酒，韩木开始蓄力……
十八年来头一遭，韩木在读条开大。
苏玥浅浅抿了口红酒，不善饮酒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两颊露出浅浅的酡红，显得分外动人。
在韩木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预感到了……
苏玥心想，自己真是不胜酒力，就这么一小杯，心跳居然变得好快。
她听到对面那个男孩，微微侧过头，习惯性地清着嗓子。而后，他的目光，透过眼镜，笔直地注视着她。
然后……
包间里，寂静无声。
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韩木心想，坏了，卡词了！
事到临头，他居然有点怯场！
苏玥无意识地坐直身子，空出来、放在餐巾下的手，紧紧地攥住衣角。
韩木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窝麻雀，乱哄哄地叫。
它们中的每一只，都在嘈杂呱唧地重复着千百种他从小说、番剧和游戏里看来的名台词，结果混在一起，就是一锅菜市场般的乱炖。
此时韩木脑子里的混乱，比起人声鼎沸的朝阳门菜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张开嘴，像是有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闪动。
是“今夜月色真美”，是“有狼，但有我”，是“我其实萌单马尾”，是“等价交换，我的人生给你一半，你也给我一半”，还是“全部都喜欢，没有不喜欢的地方”？
韩木想要克制住捂脸的冲动，此时他满脑子，都是ACG里告白名台词的大集合。
闷骚过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接不到梗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但是如果是苏玥的话，就一定可以。
迎着苏玥清亮的眸子，韩木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凝涩：
“小苏——”
女孩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两人的眼睛里，同样倒影出对方惶恐而窘迫的样子。
“小苏……”韩木脑海开始一片空白，“你最可爱了！”
女孩愣了愣：“谢、谢谢……”
“说的时候没过脑子，但是过脑子之后，我还是会这么说。”韩木认真地接着道。
苏玥轻轻啊了一声，是想到的是，普希金的《你多么可爱》：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我对她说:你多么可爱！”
“心里却在说:我多么爱你！”
她的脸颊微微羞红，低下头，心里想着：
“他好闷骚啊……但是我Get到了……”
谁能知道，社恐阿宅和别扭怪苏玥，吃的就是这一口，千转百弯的闷骚表白。
过去她收到的无数情书、玫瑰和热烈示爱，十百千万地，都不如韩木的这一句话。
喜欢的人说什么，都是好的。
韩木继续：“寒鸦爱花仔，比任何人都爱。”
苏玥：“再说一次。”
韩木：“十年后我会再说。”
苏玥：“不要十年，现在就说——”
——完蛋，已经演变成两个死宅在对暗号了！
韩木绷不住脸了，但是，一股笑意，此时忍不住地，从他嘴角洋溢出来。
“喂，喂，小苏，我说完了，是不是轮到你了？”他这台吐槽机，开始继续运作，“求求你说‘我爱你’吧，哪怕是骗我也好？”
苏玥同样也是同样地，嘴角轻轻上扬着：“难道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所以要你说给我听。”韩木微笑。
苏玥伸出手，轻轻拢了拢耳边一丝没有挽好的发丝。而后，她看着少年，用很轻，又确凿无疑的语气，说道：
“韩木，你知道吗？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要是人生有五次就好了。
五次都要住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风景。
五次都要去世界各地，吃不同的食物。
五次都要做不同的工作，遇到不同的人。
但，这五次，我都要……全部地，喜欢上同一个人。”
韩木怔怔地看着苏玥认真的脸儿，就在这时，门外轻轻地敲了三下。
女服务员“很没眼色”地上来上菜了。
看着两个同时变得正襟危坐的少年少女，她一头雾水更兼一脸纳闷，吆喝着报着菜名，“铁板RB豆腐——”
“……快趁热吃。”
冒着热气、在铁板上吱吱作响的RB豆腐甫一放下餐桌，韩木像是想要打破因服务员而到来的尴尬一般，拿起了调羹。
“好。”苏玥乖巧地点头。
韩木并不吃菜，而是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低头小口尝菜的样子，觉得她安静的侧脸分外动人。
“——韩木，你知道吗？”苏玥忽然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选这里吗？”
“嗯？”韩木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只以为苏大小姐心血来潮，看了哪里的美食鉴赏，想来探探店。
“这里啊……”女孩用一种很缅怀的语气，轻轻地说道，“是二十年前，我的爸爸妈妈，定情的地方。”
韩木一怔，只看到苏玥饱含深意的眸子，此时正安静而认真地，注视着他。
韩木不知道的是，苏玥老爹老娘的爱情经历，其实还真有一点点像初版《射雕》里面，黄药师和冯蘅。只是，苏远山和妻子白秋河，要享受过更多一段的幸福时光。
从大学里相知，相爱，白手起家，创办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山河”。
同甘共苦的日子，哪怕再疲惫，做梦也是甜的。
后来，有了可爱的女儿。
那时的他们，眉间眼角，总是满满的笑容。
悲剧往往在于，情深不寿。
苏远山自比黄老邪，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妻子早早地撒手人寰，留下可爱却可怜的独女聊以慰藉残生，更是因为他和妻子，当年定情的这家餐馆的名字。
《碧海潮生曲》，玉笛谁家听落梅。
那是他永远铭记的时光。
韩木看着苏玥盈盈的眼神，忽然间，明白了她的眼神，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开在脑后，所有的紧张都刹那消失无形。
不需要借梗表达，不需要委婉含蓄，一种笔直而强烈的情感，氤氲在他的心中。
韩木站起身来，向女孩轻轻地伸出手去，就像那一次舞会上，他向苏玥伸出来的手。
少年看着苏玥，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小苏，做我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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