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数形直觉
韩木趴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睡眼惺忪。
早晨第一节是高数课。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不少人小口啃着食堂打包的早点。豆浆包子小米粥，欷歔吃喝声不绝。
学校有个传统，前三排留给女生。
这是因为，一则女生们来得较早，记笔记又认真，喜欢挑前排的位置；二则她们喜欢抱团，经常一个宿舍一排书过去占满；三则燕大的男生平均身量都比较高挑，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不好意思跑去前排跟小女生挤——这也算是在男女比例2:1的燕大，男生们绅士化的举动之一。
这时候，教室里闲聊的嘈杂气氛忽然一静。
穿着碎花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少女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步伐轻盈得像是白天鹅。
男生们停住了话头，目光或是谨慎或是大胆，都飞向了在第二排侧边长桌落座的苏玥。
距离开学已经过了两周。有小道消息在燕大各学院之间流传，说燕大今年新生女生质量奇高。又有江湖快报，经过论坛BBS不记名投票，在一干群芳中，黄山压五岳横空出世的，是位出身经管学院安静文弱的学妹。
学妹这个词总是如此扣动燕大老油条们的心弦。
原因无他，在老油条们还被称之为学弟的阶段，学级比他们高、阅历比他们深、人脉比他们广的学长，总是不留师兄弟情面地悍然出手，以更高的概率泡走和学弟同年级的妹子们。
学弟们只能默默等待，等待着成长为师兄的一天。当新的一荏小学妹从天而降，燕大的青春喜剧又一次开启一个新的轮回。
而这一荏小师妹里，有株芳草特别地出挑，仿佛高手一剑出世群英授首。
苏玥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数的燕大同门师兄弟心里挂上了号。她安静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摊开课本和笔记，开始预习。
此时上午八点半，晨光正好，临窗执笔的文学少女眉目如画，围观的一干单身或不单身的汉子，心头如同五百公斤的雄鹿狂撞。
韩木玩着手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苏玥同时选了“名捕”石老头的高数课。
石名捕尊名石三生，是数学学院的副院长。老头子带高等数学和数学分析课，一把宝刀神功大成，挂在刀下的可怜孩子数不胜数，挂科率每年都能在全校排上前列。
据说石三生的学生，每到期末哭嚎一片。有好事者甚至特意做了帆锦旗，上书“问燕大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拍照传上了BBS，扬言要物归真主，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顶了几百贴，也不知道那楼主最后有没有真的寄给石老高手。
有得选的话，韩木肯定更希望选个好说话的老师。可惜选课那日他被白华提溜着喝咖啡密谋去了，等回到学校，其他老师都已经被选满，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石副院长的魔刀。
前排女生说小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压低的议论里夹杂着笑声。
“那不是之前新生大会上发言的慕帅哥吗？他也选了石院长的课耶！”
“真的，好帅，跟现在演艺界所谓的小鲜肉也不差多少，而且他家世可不是那些小演员能比的。”
“啊，他往这边走过来了……”
韩木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颜控的女生们在发花痴。
也不怪她们激动，慕少秋的样貌身家背景都是上选，放到小说里就是未来霸道总裁的坯子。
慕少秋冷着脸从同窗们身边走过，只在经过苏玥身侧时，那张冰山般的脸似乎化冻了片刻，露出一丝笑容。
“小苏，你来得真早。”
“早上好，慕家哥哥。”
两人简单地问候过，苏玥继续低头看课本。慕少秋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默默无言地走到靠后两排的位置，也放书坐下。
最后教室里男女生分成了界限分明的阵营：
男生在看苏玥。除了韩木，他在打哈欠。
女生在看慕少秋。除了苏玥，她在算题。
韩木并不知道的是，苏玥选石三生的高数A，是因为苏玥自己是一枚优质学霸。
虽然本来以苏玥念的经济学，她只需要学高数B。但跟能混就混的韩懒狗不同，学霸这种词，往往意味着他们的XP就是迎难而上凭临绝境。石大院长带课严却造诣深，正符合她这枚学术狂人的G点。
而慕少秋选这门课的理由就很简单了，他打定主意非追苏玥到手不可，那么自然要创造一切跟苏学霸接触的机会。
铃声响起，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石老高手一身中山装，准时踏点而来。
韩木趴在课桌上，脑子兀自昏昏沉沉。
昨晚他熬夜打游戏，三点才睡。七点闹钟一响，顶着个熊猫眼挣扎着起床，现在给他个枕头他马上能入睡。
最近韩木在EEO多了个便宜徒弟，花仔。
每天晚上八点整，花仔总是会准时上线，跟韩木组队跑剧情做任务，聊天打屁无所不谈。韩木渐渐喜欢上了在虚幻世界有人一起冒险的感觉，忘记了他当初是怎样一条死硬的独狼。
按照韩氏伪科学相对论的说法，愉快的时间总是比痛苦的要过的快。一到十一点花仔雷打不动地下线，那之后韩木则才开始掏出他游戏里的主号，得空清一清周常任务的CD。
说起来，白华曾经说过，苏玥是一枚超省心的乖孩子，作息规律从不熬夜。韩木突然觉得，花仔也颇有点这种乖乖仔的感觉。
胡思乱想着，韩木看着石老头洋洋洒洒的板书，无数的数字和公式在他眼里都化作了催睡的鬼画符。最后韩木两眼一黑，沉沉睡着。
讲台上，石三生正在讲解一道级数题。他身后，教室里的学霸学渣们泾渭分明，抬头的聚精会神，趴桌的摇头晃脑。正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讲解：
“石教授，关于这道题，我有不同的想法。”
众目睽睽之下，慕少秋高举起手，郎朗说道。
石三生执教多年，自然知道燕大这帮学生里颇有特立独行之辈。敢跟师长叫板者有之，甩教授脸色者有之。但石老高手爱才心切，对于这等敢提出异议的学生，历来是高看一眼，于是和颜悦色道：“你说。”
慕少秋长身而起，侃侃而谈：
“关于这个无穷级数的收敛证明，我认为可以有更简单的方式。首先是必要性，由数列{a[n]}单调递增，可以得到a[1]+a[2]+...+a[n]≤n·a[n]。又因为{a[n]}为正项数列，有1/a[n]≤n/(a[1]+a[2]+...+a[n])。根据比较判别法，由∑{1≤n}n/(a[1]+a[2]+...+a[n])收敛，可知∑{1≤n}1/a[n]收敛……”
石三生听着他说明，频频点头，最后道：“你上来写。”
慕少秋自得一笑，越众而出。
讲台下，女生们惊讶的目光追随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啧啧赞叹。男生则各自比了个眼色，鼻子一哼：“装逼犯。”
慕少秋捻了根粉笔，他书法是认真练过的，一笔一划颇有笔锋。
“……由∑{1≤n}1/a[n]收敛，即得正项级数∑{1≤n}n/(a[1]+a[2]+...+a[n])收敛。证明完毕。”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转过身，自信地看向石三生。
“教授，您看？”
石三生在他板书的时候就一直在看，此时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笑容：“不错。简洁凝练，有新颖性，比标准答案好。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经管系，慕少秋。”慕少秋负手而笑，俊美冷定，玉树临风。
“好。平时成绩加五分。”石三生一时高兴，顺口奖励这个出人意表的小子，示意助教记录成绩。
一个女生带头，女生们哗啦啦鼓起了掌。
慕少秋直接无视了后面男生们仿佛喝倒彩般敷衍的掌声，只是安静目视前排的苏玥。
苏玥却没看慕少秋，托着腮看着黑板上的证明，若有所思。
“什么玩意儿，就他能？”一个男生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段哥，你说句话啊段哥！你可是数学竞赛国奖啊！”
“小郁，上啊，你们数学系不能被一个经管的比下去啊！”
一片议论里，韩木被吵醒了，揉揉眼睛。
睁开眼第一下他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摔到地上去——
视野里的世界全变了样，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算式，在他的脑海中具现成一幅幅不可知不可解的图像。
它们有些是点，有些是线，有些是面，更多的是立方体。
点星罗棋布，线缠绕连结，面彼此相切，体重叠融合。
那种灼烧般的疼痛感又回来了。那个晚上之后，韩木一度已经遗忘了它的存在。
没有人察觉，最后排独自坐着的少年，双目炯炯，眸中赤金色的光芒炽烈。
剧痛持续侵蚀着他的精神，韩木用手抵住额头，冷汗泛出。
见鬼的，在他不需要它的时候，黄金瞳依旧无法熄灭，持续燃烧，濒临暴走的边际。
韩木突然意识到他忘了戴眼镜。
这段日子他除了睡觉，只要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眼镜。
空空的天花板，蕴含的信息量是贫乏的。
可是此时，高数课上，海量的图形涌入他的脑海，天文数字般的信息潮水般淹没了他。
在他无意识的时候，他的眼睛、他的大脑、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持续地计算着他所接触的一切。
建模，量化，计算，求解。
任意的数字，在脑海深处表现为一个个奇异莫测的图形。
任意的几何图形，则变成了一连串的简洁或复杂的函数。
黑板上每一个算式，在韩木注视到它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就立即得到了解答。
韩木微微发抖，他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
柯南道尔写《血字的研究》，说福尔摩斯看到一个送信的人，瞬间就能推理出他是退伍海军军曹。可是当助手华生问他如何推理之时，福尔摩斯想了半天，才从衣着打扮、手部细节等方面去解释他的推理。
他的推理是无意识的，就如同正常人很难解释为什么1+1=2一样。
韩木曾经看过一本科幻小说，里面有一个数学天才，也是有着如他此刻一般的能力。
那是数与形的直觉，发自本能，生物电流的传导令解答速度等若光速！
韩木想起那日幻境中与他面貌相似的男人，想起他的断言。
那样的才能，是皇帝，也是魔鬼。
并非不贪，而是贪婪至极！
韩木收回目光。他重新趴回桌子上，想要好好整理一下这件事从头到尾的逻辑。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课堂的骚动平息了，石三生重新掌控了课堂的节奏。
等讲完这堂课的知识点，老头子随手在黑板上写了若干个长短不等的式子，全是无穷级数。
学生们看着这一群虫蚁般的密密麻麻的算式，目瞪口呆。
石老高手拍了拍手里的粉笔灰，露出名捕特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同学们，现在我们来做几道练习题巩固一下，判断黑板上这些无穷级数的敛散性。如果收敛，求出求和公式。”
他补充一句：“二十分钟思考时间。一会我提问，自由回答。答对的话，平时成绩有加分。一道题一个名额，先到先得。”
加分！被刚才慕少秋刺激到的学霸们蠢蠢欲动。
学渣们则唉声叹气，缩头缩脑，对着草稿纸一筹莫展，希望石老高手不要突然想不开，临时改成随机抽查。
教室安静下来，石三生满意地看着各自埋首苦算的学生们，慢条斯理在课桌间的走道踱步。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在看最后排，趴着桌子似在睡觉的韩木。
“最后面那个戴眼镜的同学，对，就是你，你怎么不算题？是算完了吗？”
石三生最讨厌课堂上有学生不专心听讲。而这位不带掩饰的走神，让他颇有些不悦，于是走近前来。
“既然算完了，上去解答一下。”他也不等韩木回答，下巴一扬，示意讲台的方向。
石老头又在使坏！熟悉他的数院学生纷纷小声议论，同情这个被当场抓包的倒霉蛋。
韩木一愣，所有人都回过头，这个瞬间他看到了苏玥惊讶的目光。
目光交汇间，她认出了韩木。
六十一道视线的焦点中，韩木再无退路。
他无声地笑了笑，把眼镜揣进衣兜里，洒然起身，走向了讲台。
早晨第一节是高数课。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不少人小口啃着食堂打包的早点。豆浆包子小米粥，欷歔吃喝声不绝。
学校有个传统，前三排留给女生。
这是因为，一则女生们来得较早，记笔记又认真，喜欢挑前排的位置；二则她们喜欢抱团，经常一个宿舍一排书过去占满；三则燕大的男生平均身量都比较高挑，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不好意思跑去前排跟小女生挤——这也算是在男女比例2:1的燕大，男生们绅士化的举动之一。
这时候，教室里闲聊的嘈杂气氛忽然一静。
穿着碎花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少女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步伐轻盈得像是白天鹅。
男生们停住了话头，目光或是谨慎或是大胆，都飞向了在第二排侧边长桌落座的苏玥。
距离开学已经过了两周。有小道消息在燕大各学院之间流传，说燕大今年新生女生质量奇高。又有江湖快报，经过论坛BBS不记名投票，在一干群芳中，黄山压五岳横空出世的，是位出身经管学院安静文弱的学妹。
学妹这个词总是如此扣动燕大老油条们的心弦。
原因无他，在老油条们还被称之为学弟的阶段，学级比他们高、阅历比他们深、人脉比他们广的学长，总是不留师兄弟情面地悍然出手，以更高的概率泡走和学弟同年级的妹子们。
学弟们只能默默等待，等待着成长为师兄的一天。当新的一荏小学妹从天而降，燕大的青春喜剧又一次开启一个新的轮回。
而这一荏小师妹里，有株芳草特别地出挑，仿佛高手一剑出世群英授首。
苏玥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数的燕大同门师兄弟心里挂上了号。她安静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摊开课本和笔记，开始预习。
此时上午八点半，晨光正好，临窗执笔的文学少女眉目如画，围观的一干单身或不单身的汉子，心头如同五百公斤的雄鹿狂撞。
韩木玩着手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苏玥同时选了“名捕”石老头的高数课。
石名捕尊名石三生，是数学学院的副院长。老头子带高等数学和数学分析课，一把宝刀神功大成，挂在刀下的可怜孩子数不胜数，挂科率每年都能在全校排上前列。
据说石三生的学生，每到期末哭嚎一片。有好事者甚至特意做了帆锦旗，上书“问燕大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拍照传上了BBS，扬言要物归真主，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顶了几百贴，也不知道那楼主最后有没有真的寄给石老高手。
有得选的话，韩木肯定更希望选个好说话的老师。可惜选课那日他被白华提溜着喝咖啡密谋去了，等回到学校，其他老师都已经被选满，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石副院长的魔刀。
前排女生说小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压低的议论里夹杂着笑声。
“那不是之前新生大会上发言的慕帅哥吗？他也选了石院长的课耶！”
“真的，好帅，跟现在演艺界所谓的小鲜肉也不差多少，而且他家世可不是那些小演员能比的。”
“啊，他往这边走过来了……”
韩木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颜控的女生们在发花痴。
也不怪她们激动，慕少秋的样貌身家背景都是上选，放到小说里就是未来霸道总裁的坯子。
慕少秋冷着脸从同窗们身边走过，只在经过苏玥身侧时，那张冰山般的脸似乎化冻了片刻，露出一丝笑容。
“小苏，你来得真早。”
“早上好，慕家哥哥。”
两人简单地问候过，苏玥继续低头看课本。慕少秋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默默无言地走到靠后两排的位置，也放书坐下。
最后教室里男女生分成了界限分明的阵营：
男生在看苏玥。除了韩木，他在打哈欠。
女生在看慕少秋。除了苏玥，她在算题。
韩木并不知道的是，苏玥选石三生的高数A，是因为苏玥自己是一枚优质学霸。
虽然本来以苏玥念的经济学，她只需要学高数B。但跟能混就混的韩懒狗不同，学霸这种词，往往意味着他们的XP就是迎难而上凭临绝境。石大院长带课严却造诣深，正符合她这枚学术狂人的G点。
而慕少秋选这门课的理由就很简单了，他打定主意非追苏玥到手不可，那么自然要创造一切跟苏学霸接触的机会。
铃声响起，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石老高手一身中山装，准时踏点而来。
韩木趴在课桌上，脑子兀自昏昏沉沉。
昨晚他熬夜打游戏，三点才睡。七点闹钟一响，顶着个熊猫眼挣扎着起床，现在给他个枕头他马上能入睡。
最近韩木在EEO多了个便宜徒弟，花仔。
每天晚上八点整，花仔总是会准时上线，跟韩木组队跑剧情做任务，聊天打屁无所不谈。韩木渐渐喜欢上了在虚幻世界有人一起冒险的感觉，忘记了他当初是怎样一条死硬的独狼。
按照韩氏伪科学相对论的说法，愉快的时间总是比痛苦的要过的快。一到十一点花仔雷打不动地下线，那之后韩木则才开始掏出他游戏里的主号，得空清一清周常任务的CD。
说起来，白华曾经说过，苏玥是一枚超省心的乖孩子，作息规律从不熬夜。韩木突然觉得，花仔也颇有点这种乖乖仔的感觉。
胡思乱想着，韩木看着石老头洋洋洒洒的板书，无数的数字和公式在他眼里都化作了催睡的鬼画符。最后韩木两眼一黑，沉沉睡着。
讲台上，石三生正在讲解一道级数题。他身后，教室里的学霸学渣们泾渭分明，抬头的聚精会神，趴桌的摇头晃脑。正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讲解：
“石教授，关于这道题，我有不同的想法。”
众目睽睽之下，慕少秋高举起手，郎朗说道。
石三生执教多年，自然知道燕大这帮学生里颇有特立独行之辈。敢跟师长叫板者有之，甩教授脸色者有之。但石老高手爱才心切，对于这等敢提出异议的学生，历来是高看一眼，于是和颜悦色道：“你说。”
慕少秋长身而起，侃侃而谈：
“关于这个无穷级数的收敛证明，我认为可以有更简单的方式。首先是必要性，由数列{a[n]}单调递增，可以得到a[1]+a[2]+...+a[n]≤n·a[n]。又因为{a[n]}为正项数列，有1/a[n]≤n/(a[1]+a[2]+...+a[n])。根据比较判别法，由∑{1≤n}n/(a[1]+a[2]+...+a[n])收敛，可知∑{1≤n}1/a[n]收敛……”
石三生听着他说明，频频点头，最后道：“你上来写。”
慕少秋自得一笑，越众而出。
讲台下，女生们惊讶的目光追随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啧啧赞叹。男生则各自比了个眼色，鼻子一哼：“装逼犯。”
慕少秋捻了根粉笔，他书法是认真练过的，一笔一划颇有笔锋。
“……由∑{1≤n}1/a[n]收敛，即得正项级数∑{1≤n}n/(a[1]+a[2]+...+a[n])收敛。证明完毕。”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转过身，自信地看向石三生。
“教授，您看？”
石三生在他板书的时候就一直在看，此时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笑容：“不错。简洁凝练，有新颖性，比标准答案好。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经管系，慕少秋。”慕少秋负手而笑，俊美冷定，玉树临风。
“好。平时成绩加五分。”石三生一时高兴，顺口奖励这个出人意表的小子，示意助教记录成绩。
一个女生带头，女生们哗啦啦鼓起了掌。
慕少秋直接无视了后面男生们仿佛喝倒彩般敷衍的掌声，只是安静目视前排的苏玥。
苏玥却没看慕少秋，托着腮看着黑板上的证明，若有所思。
“什么玩意儿，就他能？”一个男生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段哥，你说句话啊段哥！你可是数学竞赛国奖啊！”
“小郁，上啊，你们数学系不能被一个经管的比下去啊！”
一片议论里，韩木被吵醒了，揉揉眼睛。
睁开眼第一下他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摔到地上去——
视野里的世界全变了样，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算式，在他的脑海中具现成一幅幅不可知不可解的图像。
它们有些是点，有些是线，有些是面，更多的是立方体。
点星罗棋布，线缠绕连结，面彼此相切，体重叠融合。
那种灼烧般的疼痛感又回来了。那个晚上之后，韩木一度已经遗忘了它的存在。
没有人察觉，最后排独自坐着的少年，双目炯炯，眸中赤金色的光芒炽烈。
剧痛持续侵蚀着他的精神，韩木用手抵住额头，冷汗泛出。
见鬼的，在他不需要它的时候，黄金瞳依旧无法熄灭，持续燃烧，濒临暴走的边际。
韩木突然意识到他忘了戴眼镜。
这段日子他除了睡觉，只要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眼镜。
空空的天花板，蕴含的信息量是贫乏的。
可是此时，高数课上，海量的图形涌入他的脑海，天文数字般的信息潮水般淹没了他。
在他无意识的时候，他的眼睛、他的大脑、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持续地计算着他所接触的一切。
建模，量化，计算，求解。
任意的数字，在脑海深处表现为一个个奇异莫测的图形。
任意的几何图形，则变成了一连串的简洁或复杂的函数。
黑板上每一个算式，在韩木注视到它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就立即得到了解答。
韩木微微发抖，他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
柯南道尔写《血字的研究》，说福尔摩斯看到一个送信的人，瞬间就能推理出他是退伍海军军曹。可是当助手华生问他如何推理之时，福尔摩斯想了半天，才从衣着打扮、手部细节等方面去解释他的推理。
他的推理是无意识的，就如同正常人很难解释为什么1+1=2一样。
韩木曾经看过一本科幻小说，里面有一个数学天才，也是有着如他此刻一般的能力。
那是数与形的直觉，发自本能，生物电流的传导令解答速度等若光速！
韩木想起那日幻境中与他面貌相似的男人，想起他的断言。
那样的才能，是皇帝，也是魔鬼。
并非不贪，而是贪婪至极！
韩木收回目光。他重新趴回桌子上，想要好好整理一下这件事从头到尾的逻辑。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课堂的骚动平息了，石三生重新掌控了课堂的节奏。
等讲完这堂课的知识点，老头子随手在黑板上写了若干个长短不等的式子，全是无穷级数。
学生们看着这一群虫蚁般的密密麻麻的算式，目瞪口呆。
石老高手拍了拍手里的粉笔灰，露出名捕特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同学们，现在我们来做几道练习题巩固一下，判断黑板上这些无穷级数的敛散性。如果收敛，求出求和公式。”
他补充一句：“二十分钟思考时间。一会我提问，自由回答。答对的话，平时成绩有加分。一道题一个名额，先到先得。”
加分！被刚才慕少秋刺激到的学霸们蠢蠢欲动。
学渣们则唉声叹气，缩头缩脑，对着草稿纸一筹莫展，希望石老高手不要突然想不开，临时改成随机抽查。
教室安静下来，石三生满意地看着各自埋首苦算的学生们，慢条斯理在课桌间的走道踱步。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在看最后排，趴着桌子似在睡觉的韩木。
“最后面那个戴眼镜的同学，对，就是你，你怎么不算题？是算完了吗？”
石三生最讨厌课堂上有学生不专心听讲。而这位不带掩饰的走神，让他颇有些不悦，于是走近前来。
“既然算完了，上去解答一下。”他也不等韩木回答，下巴一扬，示意讲台的方向。
石老头又在使坏！熟悉他的数院学生纷纷小声议论，同情这个被当场抓包的倒霉蛋。
韩木一愣，所有人都回过头，这个瞬间他看到了苏玥惊讶的目光。
目光交汇间，她认出了韩木。
六十一道视线的焦点中，韩木再无退路。
他无声地笑了笑，把眼镜揣进衣兜里，洒然起身，走向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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