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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燃焰

    世人统治着彼等曾统治之世界;彼等亦将会统治世人所统治之世界。春夏过后就是秋冬,秋冬过后亦是春夏。彼等耐心等候,因为彼等终将再度支配此地。

    ——H.P.洛夫卡拉夫特

    轰——

    咣当...咣当...

    咣当...咣当...

    幽深静谧的原始丛林里,一道道仿佛来源于19世纪末期欧洲的机械轰鸣声在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出现后不断从深处传出。

    霍特皱起了眉头,让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又多了几条沟壑。被惊起的飞鸟,受惊的走兽从他头顶和身边掠过,但无论是大型还是小型食肉动物都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声音?他寻思着,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搜寻到曾经有上司告诉自己近期会有大型机械出入这片林子。

    一股股令人不悦的味道伴随着声音传了过来。霍特站起身,白人特有的鹰钩鼻自然不会放过空气中本不应该属于这里的味道。

    霍特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在这个林子里当了四十多年的护林员,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放火烧山的人。四十年的从林生活让他曾遇到大大小小规模的盗伐盗猎的不法之徒,但是这些人也是为了从这远古森林里谋取利益。而像这样直接放火烧山的家伙他还是头一次碰见。

    如果前者是来偷钱的,那后者就是来烧钱的。

    干枯的但是青筋暴起的双手抄起了手边的枪,霍特脸上的皱纹几乎扭曲在了一起,让人怀疑是不是能直接夹死从林里的飞虫。自记事到现在六十多年自己在这个林子里至少生活了有四十年,这个林子就是他的家,现在有人来烧家,霍特没有理由压制自己的愤怒。

    霍特向着烟味飘来的地方冲去,其动作之敏捷绝对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低落,竟是直接击碎了一枚干裂的树叶,霍特怀疑要不是自己穿着特制的工作服,自己会不会被这高温直接蒸成干尸。

    附近的植物已经在火舌的舔舐下熊熊燃烧,火焰毫不吝啬自己的权能,疯狂地利用周遭的树木繁育自己的子嗣。林子中不断有着动物的哀嚎传出,伴随着燃烧的噼啪声,仿佛整片林子都在因为自己收到的袭击而哭喊。

    周围反复跳动的红光让霍特有些绝望,起码方圆百米的林子都在不同程度地燃烧,同时还在向周围扩散。等到救援赶到乃至大火扑灭会有多少的树木毁于这烈火之下。

    到底是什么人要引起如此巨大的火灾?

    那是什么?

    霍特扭动护目镜一侧的旋钮,那火红色深处的未知之影被不断放大。霍特的目光在护目镜的帮助下透过浓烟,看向未知的火源深处

    看不见。

    霍特带上防毒面具,忍受着高温,提起猎枪奔向火林深处。

    不知为何,霍特的脚步停下了。咽了一口口水,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因为他所见之物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是什么设备,也不是人类,那是一个......

    巨大的火球!

    虽然周围都燃烧着熊熊大火,但是那个巨大的火球他还是看的十分清楚。仿佛有意识般,那颗巨大的火球悬浮在林子里的一片空地中央,它的身下隐约能看出是燃烧殆尽的巨木的树桩,这空地仿佛是它特地清理出来的。它一边旋转一边朝着四周不断地喷射火焰,虽然它自己也在燃烧,但是却不放出任何浓烟。四周的火焰在不断的舞蹈,压在树下的浓烟也在随之旋转,而它在中央,宛如君王在接受臣子的朝拜。

    霍特甩了甩头,让自己回过神来。

    年过半百,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东西。

    不,自己肯定是世界上第一个看到这种东西的人。

    再一次看向那个方向,巨大的火球还浮在远处,但是它停止了喷射火焰,而周围的火焰燃烧也不如刚才那么猛烈了。若将刚刚的燃烧比作热血的摇滚乐,那现在就像是轻柔的宗教乐曲。

    好安静啊。

    霍特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但是这安静及其诡异,且暗藏杀机。

    嗡——

    霍特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倒飞而出。伴随着巨大的机械轰鸣带来的半失明和耳鸣,霍特砸在了一颗巨树的树干上。昏暗的视野中,霍特看到那颗巨大的光球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飞驰而来,一路旋转着喷射火焰,所过之处的植物全部燃烧起来,一条火焰之路就这样被在一瞬间打造出来。

    火球不断发出轰鸣,霍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杀意,仿佛在说:这便是我为你打造的与上帝见面的道路。

    随着火球的接近,霍特发现,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也就一个足球大小而已。

    人的求生欲确实不可估量。虽然在几秒内霍特连走马灯都看到了,但是他一想到烧了这林子的该死的足球,他的视野瞬间清晰,向一侧用力一滚,他感受到了高温在一瞬间擦着自己的鼻尖掠过。

    火球烧穿了巨树,在树上留下了一个足球大小的洞,洞内一圈的木头全部碳化,火球穿过速度之快甚至没有点燃巨树,只是喷出的火焰点燃了树叶和四周的灌木。

    霍特的迅速反应显然让火球无法转化过多的动能,它飞出去老远后才停下。

    霍特拔出腰间的对讲机,虽然手掌被滚烫的对讲机瞬间点起了水泡,但他还是喊道:“总部总部,这里是护林员霍特,呼叫总部!”

    没有反应。

    霍特这才注意到对讲机背面的盖子已经完全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一部分零件。

    霍特举起枪的同时往枪管里塞了一颗独头弹。被扣动的扳机带动了漆黑的子弹旋转着射出。然而霍特只看到火球表面出现了一圈涟漪,然后几滴铁水从火球中滴了下来。

    妈妈生的!

    霍特暗骂一句,想到了《恶灵骑士》里男主吞子弹的场景。

    火球依旧在旋转,但是身体却在忽大忽小地膨胀收缩,随即一串串巨大的火焰从它身体喷向四周。

    它生气了!

    霍特暗自不妙,放下手里的枪,一手撑地一手伸向腰后。看出枪械对火球没用,霍特便将其放弃,从战场上留下的本能告诉他应该果断放弃累赘。

    火球再一次冲向霍特,携带着飞行留下的火焰拖尾,它想彻底杀死面前这个冒犯自己的蝼蚁。

    再一次翻身躲过火球的撞击,霍特站起身,看着飞掠而过的火球。

    火球的速度突然骤减,原本有所膨胀的身体有所缩小,甚是身形在空中左右摇摆,仿佛无法稳住重心,随时就要掉落在地上。

    有用!霍特心中暗喜。在刚躲开前,霍特在空中留下了一枚制冷剂手雷。这种手雷经常被护林员携带,专门用于制止林子里发生的小型火灾。

    但是,想象中的大量白烟却未出现,空气的温度也没有降低——毕竟手雷是直接进入火球体内作用的,未对周围产生反应也是正常。

    他还有两枚制冷剂手雷,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火者离开这里,把情况报告给上级。

    他转身便开始狂奔,但是待他刚刚加起速来,后方便爆发出了一道冲击波,黑色的浓烟都被震散开来,霍特不敢回头,只能灼热的空气对肺部的灼烧,拼了命地向前跑。

    火球发出更加吵闹的机械轰鸣——那是愤怒的咆哮,它再一次喷射出了自己的臣子,并在次以高速冲向前方那个正在冲刺的人类。

    它要对这个人类施以极刑,将他烧成灰烬,以惩罚他对自己的大不敬。

    霍特感到温度急速增高,凭着感觉,他向左方突然变速,火球又贴着他飞了过去。转身再次甩出一个制冷剂手雷,烟雾升腾的瞬间,霍特再次转向,冲向心中希望的方向。

    但是火球这次好像吸取了教训,在霍特再次迈开腿的同时,又释放出了一次冲击波。正在释放制冷剂烟雾的手雷一起,被冲击波震飞了十几米远。

    与上次不同,没有耳鸣。与上次也不同,这次霍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便没了继续运动的迹象。

    霍特并没有晕了过去,而是他身上的疼痛感已经压倒了他的求生欲,他已经因为疼痛而无法动弹了。

    光是冲击波就起码击碎了他身上的数根骨头。

    霍特艰难地抬起头,用模糊的视野看着火球。后者爆发出一阵阵轰鸣,喷出一道道火焰。灼热感从四面八方传来,霍特的意识也渐渐消失,视野越来越昏暗,他知道,他即将步入黑暗。

    寒冷的感觉从指间传来。这就是死亡吗?霍特闭上双眼,等待着撒旦将自己带离这个世界。

    不对劲。

    为什么寒冷顺着指间爬上手臂了?

    他勉强抬起头,视线依旧模糊,但是这不影响他发现周围的红光都已经尽数退去。然后,视线定格在了一片冰霜上。

    自己的衣袖上竟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地面的泥土也被冻住,手指好像和泥土冻在了一起。

    紧接着,一双腿出现在他昏暗视野里,霍特的视野顺着腿上移,这双腿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本想大声警告她让她离开这里,但是霍特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到了她跳动的长马尾。隐约中,霍特听见了那女人说了一句什么话。

    霍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现在只知道,他很冷。

    刺骨的冷。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霍特好像看到自己的眉毛上也结了冰霜。

    女人冲向火球,十几米外的火球好像没有了进攻的欲望,反而还在缓缓地后退,同时发出间断的轰鸣。

    好像是在害怕。

    奔跑中,女人的身上燃起了蓝色的火焰,而她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厚厚的冰霜。

    冰与火,两种不可能相容的事物,现在在这个女人身上同时出现了。

    奔跑中,女人扬起正在燃烧火焰的右臂,而火球确在原地,无法动弹。

    仔细看向火球,可以发现火球尽然在微微地颤抖,确实是在害怕。

    十几米的距离被瞬间缩短,几乎是刹那间女人便出现在了火球的面前,燃烧着诡异蓝色火焰的右手拍在了火球上。在蓝色与红色接触的一瞬间,蓝色的火焰涌了上去,将红色的火球包裹起来,火球表面燃烧的火焰也被同化成了蓝色,仿佛整个火球都变成了女人的所有物一般。

    然后,火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在其和乒乓球差不多大时,停了下来。最后,直接钻入女人右手中所带的蓝白色戒指中,消失了。

    女人长出一口气,用没有火焰的左手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并同时挥动右手。一道蓝白交加的火焰自戒指中飞出,并在这被火焰持续吞噬生命力的丛林中飞驰。但与那红色烈火带来的毁灭不同,它所过之处,烈火都停止了燃烧,并不时留下薄薄的凝冰。

    放下手机,女人费力的把霍特的上半身起来,让他靠坐在一棵未焚烧殆尽的巨木下。几分钟后,蓝色火焰飞回,这片林子里所有的火焰都已经被它所熄灭。

    受尽火焰折磨的远古从林得以喘息。

    几分钟后,几台直升飞机赶到火灾现场。自空中看去,几乎数百平米的从林都被夷为平地,只留下黑乎乎的树木和数不尽的动物焦尸。仿佛有什么人无意将墨水滴在了涂满深绿颜料的画布中央。

    等救援人员完成搜索,除了黑色的大地和昏迷的霍特,它们什么也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