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褐衣（11）
老人楞楞站了半晌，忽的面向雪衣，抱头嚷道：“门主，求你跟老夫讲明白一切吧，老夫觉得脑子都快要炸了，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明白……”
雪衣神色不动，淡淡吩咐：“青衣妹妹，烦你请爷爷坐下，奉一杯茶来，我与爷爷细说分明。”
还是那张软椅，还是那杯暖茶，老人捧茶坐下，仍显得有些楞怔。
雪衣开口道：“爷爷，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我探查也算详细，却因为师父从未同我讲起，我竟一直误解了传闻。想当年，爷爷去拆塌七巧围屋，杀了那色中饿鬼，表面上看，的是江湖侠义之举。但我却听说，那色中饿鬼人神共愤，是因为每每奸杀女子，还要辱尸公曝，独独有一女子，忍死偷生，借此机会，被奸之后竟能逃脱。后来，便是那位女子，委托爷爷追杀色中饿鬼，是这样吧？”
老人怔怔的，也不再问雪衣怎么会知道，只点点头。
雪衣续道：“我又听说，那女子后来身怀有孕，居然反悔，不想再杀色中饿鬼。可爷爷追杀了大半年之久，已把色中饿鬼逼进了七巧围屋，在江湖上声名日盛，受害苦主都视爷爷为侠义大英雄。爷爷此时，已不顾是否有人委托，必要取那色中饿鬼的人头，终于成就了一番英雄事业。那女子便说，爷爷违背了她的委托，生意未成，还得再做，所以要爷爷再替她另杀一人，是不是？”
老人又点点头。
细心的青衣看到，地下那个灰袍人，眼里一片茫然。
雪衣没有去看灰袍人，只道：“个中细节，再难打听。我只问到，传闻说爷爷坏了营生，被仇家追杀，不知所终，那色中饿鬼，是爷爷在江湖上杀过的最后一人。而我师父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枚银片，还告诉我们姐妹，天衣门有一债主……是以，我没把线索拼凑成形之前，便想差了，以为那女子想杀的人是我师父，而爷爷并没有杀我师父，故此天衣门才欠了爷爷一次债。”
“三日前，我终于从爷爷嘴里，听到当年旧事的细节，到那一刻，我才想通了原由。当年，那女子设下陷阱，要杀的人不是我师父，而是爷爷您。二十年前，天衣门在江湖上已有侠名，是因为我师父天衣大娘曾经救过无数苦难女子。我记起来，师父曾告诫过我，女子最难过的关，是孩子。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女子失去了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都有可能做出极不明智的事。”
“爷爷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后，之前我探查出的那女子之事，便有了正确的注解：我比对过时间，爷爷把那色中饿鬼的人头悬挂在七巧围屋院门徽记之上的那一日，就是那女子产子满月的同一日。色中饿鬼的死讯传至，那女子的亲爹不再担心恶人会来报复，竟从那女子怀里抢出孩子，当场活活掼死了。”
“啊呀……”老人手中的茶又撒了出来，惊道：“原来还有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那女子后来身怀有孕，挺着大肚子找到我，苦苦求我不要再继续追杀下去，我只道她对色中饿鬼生情，完全莫名其妙，更不想理她……我没有想到，这竟事关她孩子的性命……”
“我虽可查问，但旧事如烟，细节全靠我自己去猜。好在，现下当事人都在这小院里，之后倒可以印证一下，我猜的对是不对。”说到这儿，雪衣才看了地下灰袍人一眼，灰袍人回瞪了她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雪衣续道：“我猜，孩子死后，那女子曾找到我师父，骗我师父去救她，把我师父约去了要害爷爷的那个陷阱。我师父是何等样人，一见到活鼹鼠王爷，便瞬时想明白了那女子要干什么，所以宁肯身受爷爷一锥，也要解开你俩同归于尽的局面。事后，爷爷退隐江湖，我师父定是去找了那女子，劝她不要再向你寻仇。爷爷，若是没有我师父替你善后，你可不要想有这二十年的风调雨顺。”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我师父离世前，单独嘱咐过我一件事，我原没有同爷爷联系起来想，如今已然明白，原来这件事，与爷爷的旧债是同一件事。”雪衣再道：“我师父说，她曾让一个女人答应过她，只要我师父还是天衣门的门主，那女人就只练功夫，不用功夫。但是，若我师父不再是天衣门的门主，那女人就可以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去用她的功夫。”
“我问师父，用功夫会有什么事，不用功夫又会没什么事？师父就告诫了适才我说过的那段话，然后对我说，用功夫，恐怕就有人会丢了娃娃，难保最后求到我天衣门来，而那女人的武功奇高，蓝衣亦未必是对手，我若想查案，需多加小心。如果那女人不用功夫嘛，这天下就算还是会有丢娃娃的案子，也不一定会有人来求我天衣门，我不必主动出手。”
“你在三日前，就曾问我是不是丢了娃娃，难道那时候，你已经把那女人和老夫联系起来想了？”老人不能置信。
雪衣道：“是呀，爷爷现身天衣小院之前，我其实已知道不少线索了：我知道，二十年前的鼹鼠爷爷是我天衣门的债主，也知道那女子的娃娃在满月之日被掼死，还知道爷爷二十年前无家无室。三日前，爷爷突然来求我天衣门接案，急不可耐，我就猜啊，若是爷爷退隐之后马上结婚生子，岂不是正好到了有小孙孙的时候？一念及此，师父说过的话就响在我耳边，于是，我便问爷爷是不是丢了娃娃，果然猜中，那么这两件事自然就联系起来了。”
老人连声叹道：“我服了，我服了。”
地上的灰袍人睁开眼睛，望着雪衣的视线难掩惊讶。
雪衣神色不动，淡淡吩咐：“青衣妹妹，烦你请爷爷坐下，奉一杯茶来，我与爷爷细说分明。”
还是那张软椅，还是那杯暖茶，老人捧茶坐下，仍显得有些楞怔。
雪衣开口道：“爷爷，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我探查也算详细，却因为师父从未同我讲起，我竟一直误解了传闻。想当年，爷爷去拆塌七巧围屋，杀了那色中饿鬼，表面上看，的是江湖侠义之举。但我却听说，那色中饿鬼人神共愤，是因为每每奸杀女子，还要辱尸公曝，独独有一女子，忍死偷生，借此机会，被奸之后竟能逃脱。后来，便是那位女子，委托爷爷追杀色中饿鬼，是这样吧？”
老人怔怔的，也不再问雪衣怎么会知道，只点点头。
雪衣续道：“我又听说，那女子后来身怀有孕，居然反悔，不想再杀色中饿鬼。可爷爷追杀了大半年之久，已把色中饿鬼逼进了七巧围屋，在江湖上声名日盛，受害苦主都视爷爷为侠义大英雄。爷爷此时，已不顾是否有人委托，必要取那色中饿鬼的人头，终于成就了一番英雄事业。那女子便说，爷爷违背了她的委托，生意未成，还得再做，所以要爷爷再替她另杀一人，是不是？”
老人又点点头。
细心的青衣看到，地下那个灰袍人，眼里一片茫然。
雪衣没有去看灰袍人，只道：“个中细节，再难打听。我只问到，传闻说爷爷坏了营生，被仇家追杀，不知所终，那色中饿鬼，是爷爷在江湖上杀过的最后一人。而我师父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枚银片，还告诉我们姐妹，天衣门有一债主……是以，我没把线索拼凑成形之前，便想差了，以为那女子想杀的人是我师父，而爷爷并没有杀我师父，故此天衣门才欠了爷爷一次债。”
“三日前，我终于从爷爷嘴里，听到当年旧事的细节，到那一刻，我才想通了原由。当年，那女子设下陷阱，要杀的人不是我师父，而是爷爷您。二十年前，天衣门在江湖上已有侠名，是因为我师父天衣大娘曾经救过无数苦难女子。我记起来，师父曾告诫过我，女子最难过的关，是孩子。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女子失去了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都有可能做出极不明智的事。”
“爷爷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后，之前我探查出的那女子之事，便有了正确的注解：我比对过时间，爷爷把那色中饿鬼的人头悬挂在七巧围屋院门徽记之上的那一日，就是那女子产子满月的同一日。色中饿鬼的死讯传至，那女子的亲爹不再担心恶人会来报复，竟从那女子怀里抢出孩子，当场活活掼死了。”
“啊呀……”老人手中的茶又撒了出来，惊道：“原来还有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那女子后来身怀有孕，挺着大肚子找到我，苦苦求我不要再继续追杀下去，我只道她对色中饿鬼生情，完全莫名其妙，更不想理她……我没有想到，这竟事关她孩子的性命……”
“我虽可查问，但旧事如烟，细节全靠我自己去猜。好在，现下当事人都在这小院里，之后倒可以印证一下，我猜的对是不对。”说到这儿，雪衣才看了地下灰袍人一眼，灰袍人回瞪了她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雪衣续道：“我猜，孩子死后，那女子曾找到我师父，骗我师父去救她，把我师父约去了要害爷爷的那个陷阱。我师父是何等样人，一见到活鼹鼠王爷，便瞬时想明白了那女子要干什么，所以宁肯身受爷爷一锥，也要解开你俩同归于尽的局面。事后，爷爷退隐江湖，我师父定是去找了那女子，劝她不要再向你寻仇。爷爷，若是没有我师父替你善后，你可不要想有这二十年的风调雨顺。”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我师父离世前，单独嘱咐过我一件事，我原没有同爷爷联系起来想，如今已然明白，原来这件事，与爷爷的旧债是同一件事。”雪衣再道：“我师父说，她曾让一个女人答应过她，只要我师父还是天衣门的门主，那女人就只练功夫，不用功夫。但是，若我师父不再是天衣门的门主，那女人就可以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去用她的功夫。”
“我问师父，用功夫会有什么事，不用功夫又会没什么事？师父就告诫了适才我说过的那段话，然后对我说，用功夫，恐怕就有人会丢了娃娃，难保最后求到我天衣门来，而那女人的武功奇高，蓝衣亦未必是对手，我若想查案，需多加小心。如果那女人不用功夫嘛，这天下就算还是会有丢娃娃的案子，也不一定会有人来求我天衣门，我不必主动出手。”
“你在三日前，就曾问我是不是丢了娃娃，难道那时候，你已经把那女人和老夫联系起来想了？”老人不能置信。
雪衣道：“是呀，爷爷现身天衣小院之前，我其实已知道不少线索了：我知道，二十年前的鼹鼠爷爷是我天衣门的债主，也知道那女子的娃娃在满月之日被掼死，还知道爷爷二十年前无家无室。三日前，爷爷突然来求我天衣门接案，急不可耐，我就猜啊，若是爷爷退隐之后马上结婚生子，岂不是正好到了有小孙孙的时候？一念及此，师父说过的话就响在我耳边，于是，我便问爷爷是不是丢了娃娃，果然猜中，那么这两件事自然就联系起来了。”
老人连声叹道：“我服了，我服了。”
地上的灰袍人睁开眼睛，望着雪衣的视线难掩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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