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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交代 (五)

    光穿破黑夜,暗色如潮水般褪去,天地万物重获光明。

    霁月山,光风洞内。

    狂欢散尽,酒醉后的小屁孩们“天为被,地为床”,席地而睡。

    有几个小屁孩伏睡于桌面,手中还拿着未啃完的肉骨,肉骨即使经过一夜,依然还是浓香四溢;有几个小屁孩互相紧抱,熟睡中的小脸显出笑意,看来昨晚一定是大为尽兴……

    而谢然,此时横躺于大王椅之上,身体呈一个“大”字,四仰八叉地睡着,白净的小脸上安静而又乖巧,这个时候去看,才有一个六岁孩童该有的模样。

    南山之和谷风之分列谢然两边,前者睡于石桌之上,虽年龄幼小,却也如大人一般发出“响雷”般的呼噜声;后者躺于地上,浑身油渍脏污,嘴里吮吸着带些泥土的食指,时而憨憨傻笑,时而说两句无人能懂的梦话。

    巨型鱼骨架或弃于石桌,或扔于地下,菜肴瓜果碎屑遍地,杯盘酒碗胡乱摆放,未喝完的美酒,从斜倒的酒壶内流于桌面,那醇香晶莹的酒水正一滴滴地掉落于地。

    这杯盘狼藉的场面,吸引了一大群蚂蚁,蚂蚁们正在搬运各类残渣碎屑,或三五一群搬运果核,或一二一群背运肉屑,还有一些,围在那美酒之旁,欢快的畅饮舔舐,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入眼所见,是光风洞洞顶,石乳倒垂、冰凌悬挂,玲珑剔透,美不胜收。

    谢然凝视半晌,忽地起身坐了起来,伸伸懒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没有灵液可喝,便从桌前随意拿了一把酒壶,“咕嘟咕嘟”的猛干两口。

    靠在椅背,看着熟睡中的一干小弟,谢然没有出声打扰,小手从百宝袋中拿出一本古书,就这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很快,他便进入忘我状态。

    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

    忘我、忘我、忘我,忘记了自我的存在,忘记了外物的存在,处于一种不受“时”和“空”限制的超然物外的绝对自由。

    本身虽存在,心神感知已不再。

    如谢然此时,书即是谢然,谢然亦是书,无有彼此。

    忘我,是一种境界。

    在做事时忘我,是一种专注和执着;在生活中忘我,是一种态度和禅意;在利益面前忘我,是一种无私和淡泊;在情爱面前忘我,是一种深情……

    随着天光的日渐上移,陆陆续续有小弟醒来,他们在看到谢然之后,都是自觉地不出声打扰,一个个拖着有些晃荡的身躯,依次走出洞外。

    谢然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看书,这个习惯,众小弟们早已谨记于心。

    谢然看书之时,最讨厌身旁有他人打扰,从前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弟打扰了谢然阅读,在谢然“略带怒气”的惩罚之下,现在这一个个小弟,都非常懂得分寸。

    小弟们一个个起身出洞,难免会发出些许声响,不过对于这外界一切,谢然早已感知不到。

    他爷爷曾经笑着跟谢然说:“然儿啊,你要是肯把你这看书时的状态用于修行,那你这修习速度在这诸天万界中,几乎是无人能及。”

    谢然当时吐着舌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道:“不感兴趣,不想听闻,不愿触碰。”

    爷爷对此,只是爽朗地笑了笑。

    时光是从你的指缝溜走,还是从你的双眼过去,谁也不知道。

    谢然合上书籍,小心放入百宝袋,接着又是懒懒地伸着腰肢。举目环视洞内,南山之正端坐石椅上发呆,谷风之依然躺于地上,依然吮吸着食指,其余的小弟们,都自觉聚于洞外。

    他跳下大王椅,从桌上拿起一个酒壶,几步便走到谷风之身边。南山之见谢然走动,从发呆中醒转,刚欲开口,谢然食指抵在唇边,发出“嘘”的声音。

    南山之见此,虽然不清楚谢然“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老大说啥他就做啥,于是也不问太多地闭嘴看着。

    谢然靠近谷风之后,身形缓缓下蹲,手中酒壶慢慢伸向谷风之嘴边,谢然腾出的另一只手,捏住谷风之嘴巴两侧,微微一用力,吮吸着手指的嘴巴豁然打开。

    嘴巴打开,谢然邪魅一笑,酒壶的壶嘴轻松进入谷风之口中,接着酒壶往上一倾斜,那酒水便慢慢流入谷风之嘴里,酒水的香味开始在周围缭绕。

    刚开始谷风之喉头还能慢慢滚动,吞食着清醇美酒,不过随着谢然将酒壶越提越高,酒水的流动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没多久,因为呼吸道被堵,他就剧烈地咳嗽、呕吐起来,口中的酒水也开始往外吐溢。

    只不过,谢然仍捏着他的下巴,酒水依旧快速流动,在这酒水的噎呛下,谷风之鼻子里也汩汩地涌出酒水,一旁的南山之见到这幅画面,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难受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谷风之恍惚地睁开了双眼,小手撑地,艰难地坐了起来,口中仍不断地咳嗽呕吐。

    谢然瞅准机会,在谷风之眼神还处迷离时,酒壶放置谷风之身边,一个瞬移神通,瞬间便回到了大王椅,身子一倒,眼睛一闭,装作一副已沉沉睡去的样子。

    只不过那无形的神识之力,早就覆盖在了谷风之身上,正开心地看着谷风之狼狈滑稽的模样。

    谷风之双眼越加清醒,边咳嗽边大骂道:“咳咳……咳咳……呛死老子了,谁,谁,那个王八蛋敢拿酒灌我?”

    说完,四处乱扫,正看到南山之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谷风之大怒道:“好你个南山之,我就知道是你这狗东西害我,今天我非跟你拼了不可!”

    南山之看着谷风之鼻涕挂脸、面容脏乱的模样,越看越想笑,听到这大骂的声音,强忍笑意开口:“不……不……不是我,是……是你自己弄的,哈哈哈哈。”最后话没说完,还是大笑了出来。

    “放你娘的狗屁,我正坐着神仙美梦,我会自己害自己?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谷风之小脸上布满怒容,破口大骂着,边说边一晃一晃地站了起来。

    南山之听到这没来由的肮脏言语,心头也是一阵火起,大声嚷嚷道:“你他娘的狗嘴里能不能说点人话,你他娘的看看你身边的是什么,是酒壶啊狗东西,你刚刚睡得正香,不知道你做的是春梦还是狗屁梦,抄起酒壶就往嘴里死命灌,我都被你他娘的吵醒了,你他娘的少冤枉好人。”

    谷风之听到春梦二字,汹汹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三分,小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听着南山之的话语,先斜眼用余光去看大王椅上的谢然,见其睡得正熟,才低头看着身边的淡绿色酒壶,俯身将其拾起,仔细端详着,有些纳闷的开口道:“他娘的,难道真是我睡梦中拿酒灌自己?不应该啊,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南山之听到谷风之的喃喃话语,憋住笑意,一脸认真地道:“废话,不是你自己还会是谁,其他兄弟们都出去了,我是被你吵醒的,离你还那么远,再说了,你看我手中和衣服,一点酒水都没有。”

    谢然听着南山之讲话,身子一个翻转,把沾染酒水的手轻轻挡住,随之使了一个小法术,将手上、衣服上及身上的酒香,偷偷地全部清除干净。

    南山之继续道:“洞内除了我,就只剩老大,他昨晚喝了太多蓝光风月酒,以至于迟迟未醒,他也根本不可能整你,再说了,就算老大清醒着,他也不会干这无聊至极的俗事。”

    谷风之听着南山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中也信了大半,不过再听到后面几句话时,脸上狐疑之色又更浓,他皱着眉头思考着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你不会还怀疑我和老大吧?”南山之故作生气地问道。

    谷风之眯着小眼,幽幽道:“你,可以排除在外。谢老大吗,他虽然读了很多圣贤书,不过,他还是喜欢偶尔干一些无聊透顶的庸俗事,他就经常搞我……”

    话毕,谷风之蹑手蹑脚地走到谢然身旁,伸头在谢然身上左闻闻又嗅嗅,同时双眼还不停地东瞟西看。

    南山之看着谷风之鬼鬼祟祟的样子,轻声地开口道:“你他娘的赶紧回来,你要是吵醒了老大,老大非弄死你不可,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已经给谢然提了醒,他相信谢然绝对不会被发现。

    果然,谷风之失望地走回南山之身旁,迟疑地开口:“不应该啊,不是南山之,不是谢老大,难道真是我自个儿?”

    南山之从容而言:“你真是胆大包天,老大睡觉你还敢动手动脚,你是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还是说嫌命太长。再说了,就算是老大弄你的,你还想怎么样不成。”

    谷风之一脸不屑地道:“你懂个屁,如果真是咱老大搞我,我当然俯首称臣,我这是准备用苦肉计要挟他,我得向他讨要几样东西,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鲁汉子。”

    南山之也是不屑地道:“切,贪婪的人类!惹怒了老大,小心他的“雷霆一怒”。我记得你以前还经常梦游,有次好像还吃了屎,这次喝的是酒,不亏。”

    “放你娘的狗屁,那次吃的不是屎,是被我压扁的桂花糕,你他娘的能不能别提这件事。”谷风之气急败坏的大吼道。

    南山之嘿嘿地笑道:“喔,喔,桂花糕桂花糕,可那看起来真像屎。”

    谷风之大叫道:“你他娘的还说,你信不信我真弄……”

    “谁啊,哪个王八蛋大呼小叫地扰我清梦,信不信我阉了他。”谢然装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生气地说着。

    南山之二人见谢然开口,也不敢争吵,乖乖地站着。

    只是看二人神色,谷风之黑着一张小脸,尽是不爽之气。反观那南山之,嘴角偷笑,眨着眼睛看着谢然,趁谷风之低头,谢然也是快速眨了一下左眼,以示回应。

    谢然眼睛再扫谷风之,故作关心地问道:“小谷,你怎么了,为何如此邋遢狼狈,是谁欺负你了吗?跟大哥说是谁,大哥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那鼻涕……赶紧擦一下……哈哈哈哈……”

    见到谢然肆意大笑,南山之也是再也绷不住,弓着腰狂笑个不停。

    谷风之右手一揩鼻涕,怒目瞪视着南山之……

    一刻钟后,谷风之从洞口外走了进来。刚才污秽邋遢的衣物,已不见踪影,现在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

    谢然开口道:“嗯,不错,现在看起来就舒服多了,其他小弟都回去了吗?”

    谷风之一脸忧闷的道:“兄弟们都回去了。”

    谢然看他一脸情绪不佳,也未理会,右手伸进百宝袋内,翻来覆去掏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数尺长的青色木盒,和一个一丈多长的红色大木盒。

    两个木盒摆在桌上,无光华闪烁,只是表面上雕刻着一些简单的图纹,此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