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想要做的事（下）
3.风与雨的终曲
雨在风的指引下歪七扭八飞进人家，人着急忙慌关上窗。“啪嗒啪嗒”，雨点发出求救的敲打。急促、凄厉、不知所措。人看了看屋里不算太多的水，索性不管了。要去做自己的事。
“这雨好大啊，看起来夏天就快到了。”
“这都快到六月了，也该到了。”
“嗯嗯，”
“快些休息吧，爸爸今天要去加班。”
穿西装的男子亲吻了床上虚弱的女孩的额头，他就要离开。他的衣服好久没有换过，破洞和污渍随处可见。眼前的女孩大口呼吸着，不方便说话的她用眼睛给他肯定。她害怕孤独，害怕打雷，害怕父亲一去不回。可这场大雨也是她谋划而至，大风同骤雨交响的夜晚，作为演奏者的父亲表演着她的乐谱。如她的愿望走进雨里，如她的愿望消匿存迹，如雨后的泥泞，不久就无人在意。
西装碰到水，原本屹立的身形就软榻了下来。看着很狼狈，却好像干净了不少。他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跑，穿了几个小巷子，进入了一户有床的仓库。
“葛先生，您没事吧。”里面有几只狗，带头的是一只同夜晚一道黑的。
“没事，执行计划吧。”葛先生未打扫身上的狼藉，只顾着口中的“计划。”
“好的，民众我们都号召好了，就在米联邦外的山凹凹贫民窟里。只要一声令就能发起反抗。”大黑狗的话让人安心，葛先生点了点头。
“那武器呢？”葛先生回转视线绕去了黑狗身后。
“搞到的几箱核炸弹都已分发到敢死队手里，敢死队的亲属也都安置完毕。这是给您配备的，”一只黄色的土狗对葛先生说，从身后叼出一把M416，但是子弹并不多。估计是抢劫的某一个恐怖分子士兵。
葛先生把枪挂到脖子上，拿着仅有的三个弹夹数着子弹数量。“辛苦你们了，这...这个弹夹只有14发...”
“我们抢的时候，被那家伙发现了，被干掉了几个伙计。”黄色土狗气愤的眼神在躲闪。
“...好吧，谢谢你们。为了革命胜利，都是无法避免的事。”葛先生安装上一个满的弹夹，做好了要走的姿势。
“嗯嗯，它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要走了吗？”大黑狗接过话茬，葛先生点了点头。
葛先生又进入了大雨，几个比它矮很多的身影用他差不多的速度奔跑。它们走出了几条巷子，走出了镇子，往山上跑去。
“爸爸。”床上的小女孩在自言自语，停止治疗以来，她的状况持续下滑。手臂的伤口已经无法直视，整个人也虚弱到无法下床。她整天最大的运动全都在脑袋里进行。
“虽然你犯了错爸爸，但是谢谢你最后能这样选择。”她回忆着她同爸爸的话。
“谢谢你能原谅爸爸。爸爸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妈妈走了之后我本来就应该只为了你能更开心的活着去奋斗。是爸爸误入歧途没考虑到你，是爸爸太自以为是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惩罚太大了，大到爸爸也兜不住了。”她的爸爸跪在床边，手掌使劲抓握床沿的被子。
“没关系的，知错能改就是好爸爸。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就算是到那边相见，我们也不要带着一身罪责啊。”她柔弱的声音如同天堂降下的福音，给人一种现实还能扭转的假象。
“爸爸会打败那个胖女人的。一定会的。”他知道胖女人有多强，就算她死了恐怖分子肯定也会拿他开涮，明明是没有退路了。他做出的决定并不符合他的生存法则。
“嗯，爸爸加油，瑞英会等你回来的。”女孩想着就从眼角泌出泪，从侧躺的脸滑落枕头。
“这份企划，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在这之前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女儿的责怪，让我在这一个多月里无数次慨叹，从前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我还高高在上的瞧不上那个黄毛小子，最后他带给瑞英的比我多多了。如果我能多一丝谨慎，少一点自负，我也不可能置瑞英于那样的险境。说到底那小子的善良和责任感比我强太多了。”葛先生的脑细胞一刻未停，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下着雨的山路并不好走，他已经摔倒好几次了。泥泞除了铺满道路，也顺着裤腿爬满了这个男人。一众外表同泥浆化身的怪物跟在他身边，它们要去找光鲜快活的白色狗讨回公道。而葛先生只是想要同女儿一同离开，在离开前做一次正确的选择，弥补过去。
米联邦的门口用彩灯拉着一道招牌，在雨里劈里啪啦。在门口就看得见里面的街市尽数关门，只有旅店和那辆死去的房车亮着灯。所有泥浆怪物都等着葛先生的命令，要去玷污这些美好。
“你们先耐心等待，我先进去侦察一番，要是有埋伏那就完了。”葛先生异常冷静，也或许只是看见房车里的灯光就想上去干掉那个女人。
“不行！葛先生您要有个意外，我们这支队伍就不复存在了。”之前那只土狗说了话。
“这也没办法，如果有埋伏就死我一个。我不想你们跟着一起陪葬。”
“葛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话呢！大家谁不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黑狗也忍不住了。
“...”
“葛先生，这样吧。依我愚见，就让我去侦察一番吧。虽然现在下着雨，不过我的鼻子还是要比你灵一些。看我信号进攻。”土狗身先士卒，葛先生无法扭转大家的意愿，就让它进去了。
一团泥浆沿着芬伶跑车开出的沟壑流淌，不甚显眼。踮起脚扒到窗口往里望，窗帘拒绝访问。它环绕一周找不到突破口，翻上了引擎盖。因为有雨点的啪嗒声，它的动静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从挡风玻璃看驾驶室也没有一个人，它又往上翻了一个隔层，这里有一整张可以看见里面的玻璃。先是一张空铺，从空铺望下去下面还有张更大的床，被子里像是有一个大家伙在蠕动。
土狗看了两眼不敢看了，爬到车顶。直立身子，前爪在半空比划了一番。
“冲！”葛先生汇聚了生平最好的视力和生平最大的嗓音。
如同泥石流爆发，涌入了米联邦。
葛先生首要就是冲到房车边，踹了几脚车门没有反应，这扇门也许比这辆车更结实。他看了看手上的家伙，瞄准锁孔来了一枪，门旋即被暴雨的大风吹开。葛先生端着枪往里走，床上被子里的大家伙在乱窜不明所以。他一看走廊，一个裸体男孩在瑟瑟发抖。
“邱丰？我说你怎么不见了！你这家伙！”看见这一幕想明白一些事情的葛先生对着被子清空了弹夹。
小男孩受惊滑倒在地，两条腿都不像是发抖了，如同在做一种运动。非常滑稽。
30发是弹夹的极限并不是葛先生的极限，他还握着扳机深呼吸，看着红色液体将被褥渗透。他大呼一口气，放下枪换了弹夹直立腰背开始理会这个吓尿了的小男孩。
“我大致能猜到你会来这，没想到你是来干这种事情！我是真的对你失望！”
男孩的嘴唇形状好似刚打进锅里的鸡蛋，呲啦呲啦地改变形状。“我...我...我也...凭什么！凭什么！”
葛先生挑开被子，瞳孔一震。里面居然是一条白毛大狗！他再看男孩，不断往后蹬腿，再也不会说话了。葛先生心里一紧，急忙跑了出去。外面是意料之外的混战场面，终究是被芬伶摆了一道。
“不要惊慌！战斗！杀死这些压迫者！”葛先生冲出房车，在这声号令下，泥石流貌似更强烈了，要把白色的东西吞尽嚼干。
乎的一声雷响，劈到了他脚下。仔细一看并不是雷，心里大惊一个大跳躲到最近的大石块后。有狙击手！他盘算着自己可能威胁到狙击手的方法，身后的大石头不断有砰，砰，砰的巨响，和石头晃动的推背感。葛先生险些被雷劈中的腿脚也免不了有些发抖了。
他感受着攻击的频率，一下的间隔大概在两秒左右。打着打着过了五秒了还没打来，他探出半个眼角望向猜测的子弹源头。是米联邦最高的一处建筑，顶部正好有一个泛着微微红光的不明生物，一眼就认出是芬伶。趁着她貌似在换弹，葛先生卧倒往前潜行，不久那块石块又响起了砰砰声，响着响着就把人的脉搏带偏了。某一响不再是砰声，变成了咔咔咳咳，葛先生的心跳也差一点停止。石头碎了，砰声停止了，顶上的狙击手肯定开始疑惑寻找目标了。
葛先生不敢动半点，他耳边总是出现“咻”的幻听，就算雨点洗脸也冷静不下来。唯有让自己不动，才能骗过自己下一秒就会迎面而来的子弹的假象。
雨根本下不停。瑞英在床上流泪，咳嗽。她的理智又无法战胜孤独了，好像有雨点化成的鬼潜进了屋里，就在客厅，就在门外，下一秒就要开门进来。
“爸爸，爸爸，快回来。我好害怕啊。”她本没那么害怕的，可是哭起来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黑暗里的恶鬼要来吃不乖乖睡觉的小孩。
“你在哪里啊！为什么没有人能救我啊！我好痛！我好痛啊。”她仿佛第一次发痛般嘶叫，不在状态的嗓音在每句话第二个字开始就破音沙哑了。与雨点打窗声协奏，要谱写一篇无助的恐怖故事。
“爸爸，我错了，你快回来吧！无论是谁，快来理我一下吧！”她奋力翻身摔下床，“啊——！”
一声嘶吼过后迎来了一个小节的休止，可能撞到手臂的伤口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根本使用不了核炸弹。双方只在你咬我我咬你的来回中夺取战争需要的关键性胜利，由于这些杂色犬身上太过肮脏，让白色犬难以下嘴，倒成了一种优势。不多时，米联邦里的草地婉转变为沼泽的模样。
“葛瑞弗！你究竟为了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芬伶找不到人干着急，对大片她以为藏着人的空地喊话。
葛先生愣了许久，他不知道是不是骗他回应的诱饵。
“好，你不满我给你的待遇是吧？我给你加薪...哦不对！我再给你十万刀，送你们父女回米国，引荐给最好的医生！”她左呼呼，右吼吼。粘在皮肤上的卷发，脸上挂着被雨冲掉的黑色妆容。
“砰砰”两声，芬伶卧倒了。她不知道对方有枪，幸好没打中。两人都趴着给了对方一些时间，只是泥石流快淹没整个米联邦。终是芬伶坐不住了。
“我把枪扔了好吧，我们可以好好谈。”那把狙击枪应声落下地面，掉落如同它射击时那么大的声音。
葛先生不敢放松观察着看得见的一切，胖女人蹑手蹑脚在下楼了。因为趴在地上，看不清周遭的战况。眼见她就要到地面了。
“别动。”葛先生提前到了她下来的地点，已经抬好枪对着她了。
“葛先生，别冲动，我们好商量。”芬伶识相举起了手。“你说，你想要啥。”
“你还有援军吗？”
“什么？”
“我问你米联邦的军队呢！不可能就这点狗的！”在预期里，如果事情败露是万不能赢的。
“米联邦...就这些军队啊。”
一枪击中芬伶小腿。“老子问你米联邦的军队呢！”
“啊——，我，你玩真的是吧？”芬伶倒地，红色的“衣服”染上了泥土。
“你不说，我再让你体验几次！”这个男人现在失去了颤抖，他要排除所有隐患。
“它们去柴之国了！”芬伶脸上的黑色加上恐惧的表情，活像一位厉鬼。
“嗯？”葛先生对这些犬类国家名字还没什么认识。
“现在米联邦的军队，一半在柴之国准备进攻花之国，另一半在支援兰之国志之国同斯之国战争。”这个胖女人嗓音变尖了，真的很怕死的样子。
“花之国？”葛先生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细细揣摩。
“就是赵青在的那个狗国。”他看向她的嘴时才发现她从不可名状的地方拔出一支手枪，葛先生还未架好枪就受到了枪击，应急之下扣紧了扳机打完了一梭子，由于没有压枪把自己打摔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左手已经动不了了。
“我还没跟你算放跑赵青这笔账呢！”芬伶怒吼，手上在抠子弹。“拿那么一个小屁孩就把赵青换走了，可以啊葛瑞弗。要不是你！米联邦早就统一犬类世界了！最高效的人犬协作社会就能建成了！”
葛先生大口呼吸，这份痛感也算是人生头一回了，被芬伶指着头骂了很久才缓过劲。“赵青，他是自己跑出来的。你对赵青做的任何事都会受到报应的，还有对邱丰也是。”
“我遭报应？我宠幸他们那是他们的荣幸，你给我放尊重点！”她总算把子弹摁进了枪管，作出使劲的动作要上膛。葛先生蹬着双腿，要躲到身后的石头去。就在她要打中时把腿收了进去。
“赵青，多好的孩子啊。我一想到被你这样的家伙。我真的对不起瑞英。”葛瑞弗仰头闭眼流泪，还能动的右手摘掉了空弹夹，安上了只有14发的最后一支。
听见声音的芬伶也往身后的石头建筑后面躲，可本就肥胖又加上腿部中枪的她如何移动得过去。
“为你做事的这几个月，让我背负了这辈子最多的罪孽。以前的我是一无所有，可也问心无愧。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我那被迫懂事的女儿。”葛瑞弗右手扶石头站立，然后一只手拿枪试了试手感。
“赵青，是我女儿无比珍视的一个人。我不清楚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女儿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给不了那种开心。”葛瑞弗从石头后走出来，直视芬伶。
“要不是你们恐怖分子让我女儿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的，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葛瑞弗摇头。
“而你！还逼着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让我怎么想都痛心疾首的事情。如果我的女儿不原谅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所以，今天，我的计划总算实行成功。我的目的就是，要你死！”他抬枪笔直对准了芬伶的头，按下了扳机。
黑暗里，摔下床的小女孩自己爬了回去，爸爸妈妈都睡着了，不能大哭大闹吵醒他们。她不再想哭了，她觉得好累，眼睛好肿好胀。她抱紧了枕头，闭紧了双眼。
“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躲起来，明明你就在我面前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我招手也不回应。我跑出去追啊，追到了太阳很大的地方，好热啊，感觉皮肤都要被烧燃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你啊。”
屋子里非常安静，雨也小了，只有叶片噗呲噗呲还在提醒刚睡醒的人刚才下过雨。天迹线浅浅泛黄，新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嗯嗯，你在就好。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雨点敲了一夜进不来的窗户，阳光不费力气就进来了。窗台飞来了几只麻雀张望里面。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被子上，抱紧了枕头，手腕上戴着一个泛黄的写了两个汉字的病人手环。
芬伶额头上的弹孔标志了她的死亡，葛瑞弗的胸口也有一个流血的孔洞在呼吸。他背靠石头大口喘息，他没想到趁他说话不注意，芬伶居然又塞了一颗子弹。他闭上双眼，已经听到了死神的催促。
太阳出来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一片美丽的草地，一晚上不见就被冲得泥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动工了什么大工程。地上摆满了狗的尸体，有的还会动几下，就像是抽干水的鱼塘还会有一些搁浅的鱼摆动不知死活的身体。
没人说明胜利，杂色犬都为死去的战友感伤哭泣。已经被渍泥挂上颜色的白色犬，尽可能的扮演尸体。一片混沌的样子不知如何收场。直到山脊那头传来一阵行军的声音，还留存的一些杂色犬队伍已经毫无战意，只是看着，同太阳一个方向到来的军队。
领头的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狗，带着的是一众土狗的队伍。那条大狗率先看见了米联邦这副样子，它想了想，紧急让队伍变更任务进去救灾了。它发现了一个确认死亡的人类女性，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类男性，还有一个躲起来的眼熟的人类男性青年。
雨在风的指引下歪七扭八飞进人家，人着急忙慌关上窗。“啪嗒啪嗒”，雨点发出求救的敲打。急促、凄厉、不知所措。人看了看屋里不算太多的水，索性不管了。要去做自己的事。
“这雨好大啊，看起来夏天就快到了。”
“这都快到六月了，也该到了。”
“嗯嗯，”
“快些休息吧，爸爸今天要去加班。”
穿西装的男子亲吻了床上虚弱的女孩的额头，他就要离开。他的衣服好久没有换过，破洞和污渍随处可见。眼前的女孩大口呼吸着，不方便说话的她用眼睛给他肯定。她害怕孤独，害怕打雷，害怕父亲一去不回。可这场大雨也是她谋划而至，大风同骤雨交响的夜晚，作为演奏者的父亲表演着她的乐谱。如她的愿望走进雨里，如她的愿望消匿存迹，如雨后的泥泞，不久就无人在意。
西装碰到水，原本屹立的身形就软榻了下来。看着很狼狈，却好像干净了不少。他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跑，穿了几个小巷子，进入了一户有床的仓库。
“葛先生，您没事吧。”里面有几只狗，带头的是一只同夜晚一道黑的。
“没事，执行计划吧。”葛先生未打扫身上的狼藉，只顾着口中的“计划。”
“好的，民众我们都号召好了，就在米联邦外的山凹凹贫民窟里。只要一声令就能发起反抗。”大黑狗的话让人安心，葛先生点了点头。
“那武器呢？”葛先生回转视线绕去了黑狗身后。
“搞到的几箱核炸弹都已分发到敢死队手里，敢死队的亲属也都安置完毕。这是给您配备的，”一只黄色的土狗对葛先生说，从身后叼出一把M416，但是子弹并不多。估计是抢劫的某一个恐怖分子士兵。
葛先生把枪挂到脖子上，拿着仅有的三个弹夹数着子弹数量。“辛苦你们了，这...这个弹夹只有14发...”
“我们抢的时候，被那家伙发现了，被干掉了几个伙计。”黄色土狗气愤的眼神在躲闪。
“...好吧，谢谢你们。为了革命胜利，都是无法避免的事。”葛先生安装上一个满的弹夹，做好了要走的姿势。
“嗯嗯，它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要走了吗？”大黑狗接过话茬，葛先生点了点头。
葛先生又进入了大雨，几个比它矮很多的身影用他差不多的速度奔跑。它们走出了几条巷子，走出了镇子，往山上跑去。
“爸爸。”床上的小女孩在自言自语，停止治疗以来，她的状况持续下滑。手臂的伤口已经无法直视，整个人也虚弱到无法下床。她整天最大的运动全都在脑袋里进行。
“虽然你犯了错爸爸，但是谢谢你最后能这样选择。”她回忆着她同爸爸的话。
“谢谢你能原谅爸爸。爸爸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妈妈走了之后我本来就应该只为了你能更开心的活着去奋斗。是爸爸误入歧途没考虑到你，是爸爸太自以为是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惩罚太大了，大到爸爸也兜不住了。”她的爸爸跪在床边，手掌使劲抓握床沿的被子。
“没关系的，知错能改就是好爸爸。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就算是到那边相见，我们也不要带着一身罪责啊。”她柔弱的声音如同天堂降下的福音，给人一种现实还能扭转的假象。
“爸爸会打败那个胖女人的。一定会的。”他知道胖女人有多强，就算她死了恐怖分子肯定也会拿他开涮，明明是没有退路了。他做出的决定并不符合他的生存法则。
“嗯，爸爸加油，瑞英会等你回来的。”女孩想着就从眼角泌出泪，从侧躺的脸滑落枕头。
“这份企划，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在这之前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女儿的责怪，让我在这一个多月里无数次慨叹，从前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我还高高在上的瞧不上那个黄毛小子，最后他带给瑞英的比我多多了。如果我能多一丝谨慎，少一点自负，我也不可能置瑞英于那样的险境。说到底那小子的善良和责任感比我强太多了。”葛先生的脑细胞一刻未停，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下着雨的山路并不好走，他已经摔倒好几次了。泥泞除了铺满道路，也顺着裤腿爬满了这个男人。一众外表同泥浆化身的怪物跟在他身边，它们要去找光鲜快活的白色狗讨回公道。而葛先生只是想要同女儿一同离开，在离开前做一次正确的选择，弥补过去。
米联邦的门口用彩灯拉着一道招牌，在雨里劈里啪啦。在门口就看得见里面的街市尽数关门，只有旅店和那辆死去的房车亮着灯。所有泥浆怪物都等着葛先生的命令，要去玷污这些美好。
“你们先耐心等待，我先进去侦察一番，要是有埋伏那就完了。”葛先生异常冷静，也或许只是看见房车里的灯光就想上去干掉那个女人。
“不行！葛先生您要有个意外，我们这支队伍就不复存在了。”之前那只土狗说了话。
“这也没办法，如果有埋伏就死我一个。我不想你们跟着一起陪葬。”
“葛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话呢！大家谁不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黑狗也忍不住了。
“...”
“葛先生，这样吧。依我愚见，就让我去侦察一番吧。虽然现在下着雨，不过我的鼻子还是要比你灵一些。看我信号进攻。”土狗身先士卒，葛先生无法扭转大家的意愿，就让它进去了。
一团泥浆沿着芬伶跑车开出的沟壑流淌，不甚显眼。踮起脚扒到窗口往里望，窗帘拒绝访问。它环绕一周找不到突破口，翻上了引擎盖。因为有雨点的啪嗒声，它的动静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从挡风玻璃看驾驶室也没有一个人，它又往上翻了一个隔层，这里有一整张可以看见里面的玻璃。先是一张空铺，从空铺望下去下面还有张更大的床，被子里像是有一个大家伙在蠕动。
土狗看了两眼不敢看了，爬到车顶。直立身子，前爪在半空比划了一番。
“冲！”葛先生汇聚了生平最好的视力和生平最大的嗓音。
如同泥石流爆发，涌入了米联邦。
葛先生首要就是冲到房车边，踹了几脚车门没有反应，这扇门也许比这辆车更结实。他看了看手上的家伙，瞄准锁孔来了一枪，门旋即被暴雨的大风吹开。葛先生端着枪往里走，床上被子里的大家伙在乱窜不明所以。他一看走廊，一个裸体男孩在瑟瑟发抖。
“邱丰？我说你怎么不见了！你这家伙！”看见这一幕想明白一些事情的葛先生对着被子清空了弹夹。
小男孩受惊滑倒在地，两条腿都不像是发抖了，如同在做一种运动。非常滑稽。
30发是弹夹的极限并不是葛先生的极限，他还握着扳机深呼吸，看着红色液体将被褥渗透。他大呼一口气，放下枪换了弹夹直立腰背开始理会这个吓尿了的小男孩。
“我大致能猜到你会来这，没想到你是来干这种事情！我是真的对你失望！”
男孩的嘴唇形状好似刚打进锅里的鸡蛋，呲啦呲啦地改变形状。“我...我...我也...凭什么！凭什么！”
葛先生挑开被子，瞳孔一震。里面居然是一条白毛大狗！他再看男孩，不断往后蹬腿，再也不会说话了。葛先生心里一紧，急忙跑了出去。外面是意料之外的混战场面，终究是被芬伶摆了一道。
“不要惊慌！战斗！杀死这些压迫者！”葛先生冲出房车，在这声号令下，泥石流貌似更强烈了，要把白色的东西吞尽嚼干。
乎的一声雷响，劈到了他脚下。仔细一看并不是雷，心里大惊一个大跳躲到最近的大石块后。有狙击手！他盘算着自己可能威胁到狙击手的方法，身后的大石头不断有砰，砰，砰的巨响，和石头晃动的推背感。葛先生险些被雷劈中的腿脚也免不了有些发抖了。
他感受着攻击的频率，一下的间隔大概在两秒左右。打着打着过了五秒了还没打来，他探出半个眼角望向猜测的子弹源头。是米联邦最高的一处建筑，顶部正好有一个泛着微微红光的不明生物，一眼就认出是芬伶。趁着她貌似在换弹，葛先生卧倒往前潜行，不久那块石块又响起了砰砰声，响着响着就把人的脉搏带偏了。某一响不再是砰声，变成了咔咔咳咳，葛先生的心跳也差一点停止。石头碎了，砰声停止了，顶上的狙击手肯定开始疑惑寻找目标了。
葛先生不敢动半点，他耳边总是出现“咻”的幻听，就算雨点洗脸也冷静不下来。唯有让自己不动，才能骗过自己下一秒就会迎面而来的子弹的假象。
雨根本下不停。瑞英在床上流泪，咳嗽。她的理智又无法战胜孤独了，好像有雨点化成的鬼潜进了屋里，就在客厅，就在门外，下一秒就要开门进来。
“爸爸，爸爸，快回来。我好害怕啊。”她本没那么害怕的，可是哭起来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黑暗里的恶鬼要来吃不乖乖睡觉的小孩。
“你在哪里啊！为什么没有人能救我啊！我好痛！我好痛啊。”她仿佛第一次发痛般嘶叫，不在状态的嗓音在每句话第二个字开始就破音沙哑了。与雨点打窗声协奏，要谱写一篇无助的恐怖故事。
“爸爸，我错了，你快回来吧！无论是谁，快来理我一下吧！”她奋力翻身摔下床，“啊——！”
一声嘶吼过后迎来了一个小节的休止，可能撞到手臂的伤口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根本使用不了核炸弹。双方只在你咬我我咬你的来回中夺取战争需要的关键性胜利，由于这些杂色犬身上太过肮脏，让白色犬难以下嘴，倒成了一种优势。不多时，米联邦里的草地婉转变为沼泽的模样。
“葛瑞弗！你究竟为了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芬伶找不到人干着急，对大片她以为藏着人的空地喊话。
葛先生愣了许久，他不知道是不是骗他回应的诱饵。
“好，你不满我给你的待遇是吧？我给你加薪...哦不对！我再给你十万刀，送你们父女回米国，引荐给最好的医生！”她左呼呼，右吼吼。粘在皮肤上的卷发，脸上挂着被雨冲掉的黑色妆容。
“砰砰”两声，芬伶卧倒了。她不知道对方有枪，幸好没打中。两人都趴着给了对方一些时间，只是泥石流快淹没整个米联邦。终是芬伶坐不住了。
“我把枪扔了好吧，我们可以好好谈。”那把狙击枪应声落下地面，掉落如同它射击时那么大的声音。
葛先生不敢放松观察着看得见的一切，胖女人蹑手蹑脚在下楼了。因为趴在地上，看不清周遭的战况。眼见她就要到地面了。
“别动。”葛先生提前到了她下来的地点，已经抬好枪对着她了。
“葛先生，别冲动，我们好商量。”芬伶识相举起了手。“你说，你想要啥。”
“你还有援军吗？”
“什么？”
“我问你米联邦的军队呢！不可能就这点狗的！”在预期里，如果事情败露是万不能赢的。
“米联邦...就这些军队啊。”
一枪击中芬伶小腿。“老子问你米联邦的军队呢！”
“啊——，我，你玩真的是吧？”芬伶倒地，红色的“衣服”染上了泥土。
“你不说，我再让你体验几次！”这个男人现在失去了颤抖，他要排除所有隐患。
“它们去柴之国了！”芬伶脸上的黑色加上恐惧的表情，活像一位厉鬼。
“嗯？”葛先生对这些犬类国家名字还没什么认识。
“现在米联邦的军队，一半在柴之国准备进攻花之国，另一半在支援兰之国志之国同斯之国战争。”这个胖女人嗓音变尖了，真的很怕死的样子。
“花之国？”葛先生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细细揣摩。
“就是赵青在的那个狗国。”他看向她的嘴时才发现她从不可名状的地方拔出一支手枪，葛先生还未架好枪就受到了枪击，应急之下扣紧了扳机打完了一梭子，由于没有压枪把自己打摔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左手已经动不了了。
“我还没跟你算放跑赵青这笔账呢！”芬伶怒吼，手上在抠子弹。“拿那么一个小屁孩就把赵青换走了，可以啊葛瑞弗。要不是你！米联邦早就统一犬类世界了！最高效的人犬协作社会就能建成了！”
葛先生大口呼吸，这份痛感也算是人生头一回了，被芬伶指着头骂了很久才缓过劲。“赵青，他是自己跑出来的。你对赵青做的任何事都会受到报应的，还有对邱丰也是。”
“我遭报应？我宠幸他们那是他们的荣幸，你给我放尊重点！”她总算把子弹摁进了枪管，作出使劲的动作要上膛。葛先生蹬着双腿，要躲到身后的石头去。就在她要打中时把腿收了进去。
“赵青，多好的孩子啊。我一想到被你这样的家伙。我真的对不起瑞英。”葛瑞弗仰头闭眼流泪，还能动的右手摘掉了空弹夹，安上了只有14发的最后一支。
听见声音的芬伶也往身后的石头建筑后面躲，可本就肥胖又加上腿部中枪的她如何移动得过去。
“为你做事的这几个月，让我背负了这辈子最多的罪孽。以前的我是一无所有，可也问心无愧。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我那被迫懂事的女儿。”葛瑞弗右手扶石头站立，然后一只手拿枪试了试手感。
“赵青，是我女儿无比珍视的一个人。我不清楚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女儿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给不了那种开心。”葛瑞弗从石头后走出来，直视芬伶。
“要不是你们恐怖分子让我女儿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的，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葛瑞弗摇头。
“而你！还逼着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让我怎么想都痛心疾首的事情。如果我的女儿不原谅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所以，今天，我的计划总算实行成功。我的目的就是，要你死！”他抬枪笔直对准了芬伶的头，按下了扳机。
黑暗里，摔下床的小女孩自己爬了回去，爸爸妈妈都睡着了，不能大哭大闹吵醒他们。她不再想哭了，她觉得好累，眼睛好肿好胀。她抱紧了枕头，闭紧了双眼。
“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躲起来，明明你就在我面前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我招手也不回应。我跑出去追啊，追到了太阳很大的地方，好热啊，感觉皮肤都要被烧燃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你啊。”
屋子里非常安静，雨也小了，只有叶片噗呲噗呲还在提醒刚睡醒的人刚才下过雨。天迹线浅浅泛黄，新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嗯嗯，你在就好。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雨点敲了一夜进不来的窗户，阳光不费力气就进来了。窗台飞来了几只麻雀张望里面。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被子上，抱紧了枕头，手腕上戴着一个泛黄的写了两个汉字的病人手环。
芬伶额头上的弹孔标志了她的死亡，葛瑞弗的胸口也有一个流血的孔洞在呼吸。他背靠石头大口喘息，他没想到趁他说话不注意，芬伶居然又塞了一颗子弹。他闭上双眼，已经听到了死神的催促。
太阳出来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一片美丽的草地，一晚上不见就被冲得泥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动工了什么大工程。地上摆满了狗的尸体，有的还会动几下，就像是抽干水的鱼塘还会有一些搁浅的鱼摆动不知死活的身体。
没人说明胜利，杂色犬都为死去的战友感伤哭泣。已经被渍泥挂上颜色的白色犬，尽可能的扮演尸体。一片混沌的样子不知如何收场。直到山脊那头传来一阵行军的声音，还留存的一些杂色犬队伍已经毫无战意，只是看着，同太阳一个方向到来的军队。
领头的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狗，带着的是一众土狗的队伍。那条大狗率先看见了米联邦这副样子，它想了想，紧急让队伍变更任务进去救灾了。它发现了一个确认死亡的人类女性，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类男性，还有一个躲起来的眼熟的人类男性青年。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