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灭归旅（下）
“小子，听说你在斯联盟率军征战啊，这么说来我们也算半个同行了。”
“其实我是最弱的，只是斯灵给我的装备还不错，要不然我是最先死的那个。”我想象着那场战争的一切，只觉得手脚乏力。
“嗨呀，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更何况你是不擅长厮杀的人类。”像一个老师傅教导学徒一般的语气。“过去这个桥就行了吧。”转眼就走到了桥这边的路口。我开始回忆今天进来后看见的一切，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也不知道父母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恐怖分子将瑞英挟持到了哪里去。想要的答案一个也不知道，我不禁有些失落。望着周围依然伫立的空楼，突然有一种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我最后看向了家的方向，下一个路口的书店。
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很高的人背着一个人往前走。途径一辆遗弃的汽车就停下来查看一下。我瞬间警觉起来“稍微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人。”因为天已经快黑了我不太看得清楚。
“是有两个人，一个穿着西装的成年男性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披着一件外套的金发小姑娘。”武田看了看那个方向，眼睛稍微眯了一眯。
我的瞳孔缩小成了一个点，愣在原地。周谨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一直全力拉着的手也终于迎来了解脱。一束眼泪就如同决堤之江，顺势而下覆盖了我整张脸面。终于叫出了声，边叫着瑞英的名字边往前跑。武田最开始想伸手拦着我，周谨张开手臂挡在它面前对它摇了摇头。我继续冲刺，感觉好长好长啊。边哭边跑也让我岔气了，腰部根本使不出力来。但是必须跑下去，我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如果错过这次，可能就不会有下次了吧。
听见了呼喊的声音，前面的人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注视着正在跑过来不知是谁的人。我看见那个男人俯身捡了一根棍子，一只手扶着背后背着的人，一只手拿着棍子摆出了警戒的姿势。越跑得近看得越清楚，我看见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我，手掌看起来也越握越紧。在某一个瞬间一下松懈了。将棍子立在街边房屋的墙壁上。
“你来的正好，帮我扶着瑞英。”他还没等我跑到他面前就已经将瑞英从背上放下来，看起来像是睡着的状态。等我跑到时他就将瑞英放到了我怀里，我一边喘气一边懵逼，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倒下去，手上也用尽全力抱着。
瑞英的爸爸又俯身摸了一块石头起身，一块足有他手掌大的石头。我看着瑞英紧闭着双眼的脸，可是瑞英的爸爸在同她抢夺我的视线。他拿着石头走到路边这辆汽车左边的驾驶室，二话不说就将玻璃砸开了。我急忙转动身体让后背朝着那个方向，不让玻璃碎片蹦到瑞英，即使玻璃碎片的轨迹根本不可能飞到我们站着的这里。
瑞英的爸爸将石头从车顶扔回人行道上。然后进入车里将副驾驶车门打开，把瑞英放了进去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他走到我旁边倚着墙壁站着，抽出了一支烟点上。
“那个，叔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我一直恐惧着这一幕。害怕他会对我失望。
他没有理我，又抽了几口烟，然后像是缓过劲儿来了般说到“与你们失联当天我就前往你们将要途径的路线寻找了个遍。找到了被袭击的巴士，却没找到你们。那时我就知道，那些恐怖分子是冲着我来的了。”
说着又继续抽了一口“果不其然，过了两天，就有一个人说是我在米国的故友前来访问。来了后用瑞英来要挟我，我不断试探着他们的底线，他们也不断地试探我的底线。他们当然是不敢拿瑞英怎么样的，如果与我们公司决裂，他们在全国都得不到支持。可他们有他们的做事方式。一再拖延之下，他们在镇上实施了恐怖袭击。他们并没有用核辐射炸弹，因为最开始他们就是想将这里作为据点使用的，用了核辐射那也会影响到他们自身，这也一直是我的筹码。”
他用力一口将剩下的全抽完“我顶不住压力只好答应了他们，他们马上占领了工厂，瑞英也重新回到了家。可是这时候我才开始后悔，她的伤口一直不见好转，状态直线下滑。想必是受伤时的辐射导致的。我正要将她送去医院，结果军队来了。他们望风而逃，军队几次追击均无果后只好呼吁大家前往桥对面的乡村去躲避袭击。大家也特别惜命，很快镇上就空无一人了。混乱导致了犯罪，逃跑的人开始到处抢劫。新街这边很多人都被抢了，我们家也被砸烂了。我去到医院，也什么东西都没了，尽可能的收集了还能用的药品，试图希望能对瑞英的伤势有作用。可是事与愿违。”他将已经燃尽的烟头弹飞。
“对不起叔叔，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我望着他的脸，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是如何冷静下来的。
“不怪你，我还能指望你一个小孩能打得过恐怖分子吗？不过还是有一些失望的吧，就像对自己那样。”他说着像是看开了什么一般。
“不过叔叔，你们这都大晚上了，要去哪里吗？”我看着车里那晃眼的一团白色和逐渐看不清的叔叔的脸。
“我们要走了。”我心里一紧，满是担忧的看着叔叔。“我是想等她状态好一些再出发的，可是已经不能再拖了，这个小镇已经找不到吃的了。只能想办法先离开这里了。好在之前卖光了家里有钱的东西还有点积蓄。之后应该会想办法回米国吧，为了治瑞英的伤。”我想象着受到袭击当天扎满瑞英右臂的玻璃渣，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是我靠窗坐。
“叔叔，我，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你还有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就是找到瑞英啊！”我的眼泪瞬间突破出来。
“赵青，你听我说，我和瑞英就像蒲公英一样，从小时候就一直在风里去往未知的地方。而你就像一棵竹笋，从竹林里长出来，最后成为竹林的一部分。可能看起来没有花朵那么显眼，却也有自己的价值。而且，你一定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不能够自私的想要像蒲公英一样飞，因为脚踏实地是蒲公英自私也换不来的啊。”我沉默的听着，再也不知道如何突破他的观点。
“去和瑞英说说话吧，我去把车打燃就该走了。”他走向了驾驶室。
“她不是在昏迷吗？”
“她虽然状态虚弱，但是没有昏迷哦。刚刚背着她的时候还在说我的肩膀没小时候宽了。哈哈哈。”他大笑着进了驾驶室。
叔叔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后我试探着靠近“瑞英，好久不见，我很抱歉那时候没能阻止那群人。你不知道我之后多...”我犹犹豫豫的不好意思开口。
“不用在意我，你们随意。”叔叔还专心在两股线上。他这一说我就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了，而且我也一直觉得瑞英故意摆出来这副姿态的，我甚至没看见她睁开眼睛。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她说话的同时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可她微弱的声音却穿透了引擎。原本结结巴巴的我瞬间愣神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躲起来让你找我。可是我藏在角落里好久好久你都没找到我。我开始慌张，我起身寻找。我走到太阳下，那种角落里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烈日下。我的皮肤变得很烫很红，太阳好烫，好热啊。”她的声音依旧微弱，让人痛心。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一切都改变了。我们都有自己无法改变的东西，一切都无法太过强求，就像我根本找不到你一样，你也找不到我。那么会不会是本来我们寻找的就不是对方呢？”她看向我的眼睛，这像是一种看透灵魂的审问，我想辩解却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怪我无理取闹要去夏令营，我也不该给你那么多莫须有的压力。我原本觉得我可以打破人们固化的偏见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根本不可能。或许我们本来就不该遇见吧。”她用一口责怪我的语气说出来。
我顿时控制不住眼泪“那以前的什么都不算了吗？我要如何将这几个月的事情视为没有发生？我...我怎么才能忘了你啊！”我失控的大吼着，也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害怕让瑞英感到不适“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后过了一段怎样的时光。”我无力的跪到地下，双手还把在车窗边身子和头却颓丧的弯曲下去，像一个准备受刑的犯人。
她将手伸出窗外想要将我扶起来，我自然是不可能想让她使力气的，只是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就像爸爸说的一样，蒲公英被风吹进了竹林，它会对周围的事情感到新奇，甚至萌生出自己也应该在这里的错觉。但是下一阵风吹起的时候，它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抗议，只能乖乖的随风而离。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你应该是明白的吧。”她不断地说着，我不断地哭着。
“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会回来了。”
“你会记得我吗？”
“我会尽力忘记。”
“你还是最开始的瑞英吗？”
“不是了。”
...
我无言了。
“那赵青我们先走了，还要尽快赶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叔叔的声音刺破了我的思绪。“你自己也注意点安全，最近野狗很多，晚上赶快过去桥那边。也一定多注意从米国来的狗，不简单。”我点头回应着，虽然不知道对方看得清楚不。
“谢谢你...”我说话的同时，车便发动着往前飞驰，突然听见传来瑞英很大一声“啊？”但是车没停，空旷的老街道里只有逐渐变暗的红色尾灯和我愣神哭泣。
“不会，忘记你的。”
身后有手掌的触感，我也根本没有吓一跳的欲望。
“赵青阁下，虽然非常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断你。不过我们该过桥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武田将军的声音第一次感觉不是随口说出来的，却有非常大的违和感。
“走吧，别担心我，赶快回去那边为重。”我在周谨的搀扶下爬上了武田的背，随后颠簸起来。回到了米娃在的驻地。
...
陌生的大都市，宽得离谱的马路上挤满了汽车。我站在马路中间，找不到斑马线，也找不到红绿灯。
...
熟悉的太阳东升西落，熟悉的教室又充满了同学。大家在交假期作业。我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你也没来。
...
门开到了最大，我躲在门后。或许是蹲着的，因为我抬起头看见有个人从门缝里走了过去。不久她又走了回来，在门缝边停下。就好像没有这扇门一般看着我。她居然能看见我，她是...
...
“瑞英。”
“不要再伤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终于看见我了。”
3.叛逆加叛逆，是否等于没叛逆
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我坐在干草堆上思考昨晚的梦，脸上依旧流淌着两条长河。这里是花之国民众挖掘的一个粮仓来着，只不过因为人类大量涌入这片地区，它们又将粮食转移到了深山里。这里只剩下了一些干草和破损布料之类的，暂时让我们安身。我转动脑袋就可以看见周谨躺在我身旁熟睡着。我依旧让自己想着，还不知道我出去要干嘛。
“啊你醒了啊。”她红着脸，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太闷了。我点点头回应。她坐起了身也没有说话了。
想象着她接下来有可能会说的话，我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过去了很久一般，昨天的经历我真的经历过吗。“你没有回家看看父母吗？”
“我怎么可能就扔下你不管啊，你都那个样子了。不管你只有被野狗叼着吃了的份。”她有些委屈，头上沾有一些干草。
我有些自责的不知说啥。这时候从唯一一个出入口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青阁下，别来无恙啊。”瘦瘦长长的田手大人出现在了眼前。“哈哈哈，虽然换了个人，也依旧是这份邋遢的样子呢。”它看着我们这边玩笑般的说到。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难过的低下头。它见状也没继续说啥了。
“非常抱歉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请你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这个国家需要你。如果抵挡不了柴之国的侵略，花之国将不复存在。犬类文明也将在错误的方向上驶向终结。”它说完就离开了。还有跟在它身旁的小心，躲在墙壁的转角后面偷偷瞄了几眼。
“它说了啥。”周谨向我询问。
“它希望我尽快振作起来，帮花之国打柴之国。”我有些不耐烦。
“你看吧，都这么说。”
“救救救，打打打，凭什么什么都要我来做啊，我跟这些狗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被装上这个破装置，害得我经历这么多生命危险。我到底是为了啥啊？”我根本不知道我至今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使劲哭泣。顿时对田手这个把我卷进风暴中心的罪魁祸首心生恨意。
她见状也不再说那种语气的话了，将我抱着“放心吧，还有我在。”我本想保持一点距离，但是抗拒不了。心里原本是非常紧张的悬着，但是慢慢的觉得“算了，就这样吧。”
“走，回一下家吧。不能让父母担心。”我说。
“嗯，好。”她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
我再也没管任何事情就与周谨出发了，我想要做一些只是我这个人类该做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青年，拯救世界，拯救犬类什么的根本不是我该考虑的。只是在时间的河流里随波逐流就已经很让我手足无措了。我无暇顾及更多。
从山上下来回到了平原，一路都非常顺畅，没有遭到任何人或者狗的阻拦。天气非常晴朗，风吹起来时还能感觉到这片天地之间的空洞，不时有阳光将其补足。天上的云朵走了一片又一片，每次都在我觉得冷时走开，将阳光放下来。又在我快出汗时赶到，遮住炽热的光线。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我静静的边走边享受着，将注意力都交给环境。周谨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走路。
“耶，还晓得回来哟。”前方路边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她穿着一个深红色的围裙，双手拿着竹条做的大扫把扫自家的地坝。看见了周谨就说出了这句感觉像是阴阳怪气般的话，周谨也站在了原地低下头没再看前方。
“一天就晓得出去耍，硬是这么久不得落屋。你也不看下屋里要打谷子了好忙，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硬是不回来。我看今天就是该收拾下你了。”说着她从扫把里抽出一根竹条然后将扫把一扔就朝我们走了过来。周谨没有动，只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了，她停止下来，死死的盯着周谨。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厌恶，就好像周谨的存在影响到她的生活，因此希望周谨消失一般。随后便高高举起了右手。我看着她手里的竹条因为上升太快而弯曲，而后到达顶端又左右摆动着，随后向反方向弯曲。
我急忙转身将周谨抱住，后背瞬间传来一阵烧灼的疼痛感。我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勉强的看着周谨。她满眼泪花的看着我。
“耶。这点年纪就找些野男人了啊，囊个生了你这种贱货。”说着一把给我掀开，超乎意料外的力量将我掀翻摔倒在地。肩膀上还有她满是茧子的手掌的触感。我还没找回平衡感，就听见了周谨的哭声和竹条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站起身来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右手。
“阿姨，你不要打了，周谨没做什么坏事！”我大呼着，只希望她尽快停止。
她将恶狠狠的目光转向我，停下来右手的攻势“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公子也好，讨口子也好。不准你干涉我们的家事！要囊个教育她是我的事情。”她的眼神随着话里的重音变得凶狠，让我感受到了和家里一样的没办法沟通的感觉，但是这位母亲更加恐怖。“还有你们这个年纪我告诉你，最好别给我干撒子出格的事情！”她说话变得咬牙切齿，想要把我嚼碎了一般。“你们最好没给我做过什么事情，要是我女儿之后嫁不出去了得，哼哼，你可要负责！”说完又一把将我掀翻。
周谨又开始惨叫。我在地上翻过身来才看见周谨的眼镜已经被打到了地上，然后回头看见周谨也早已趴在了地上，如虫子般蠕动着。我无力的望着，她也看见了我在看她，可是她依然蠕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点松懈的意思。我们的视线都已经变得绝望，看着她的泪眼我也绷不住湿润眼眶。
“给老子的，还打累了安？等我进屋喝口水。”她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里。我急忙上前扶周谨，她却疼得叫了出来。我又急忙松手，看着一条条红色印记的皮肤，已经找不到如何下手。
“你快走，”
“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的眼泪止不住了。
“不要哭，别因为我，哭。”她大口喘息着，说。
我哭着点头。
“你快走，找到机会了，我会来米娃那里找你的。”她轻轻的做了一个推开我的动作。
“我怎么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承担这种酷刑！我们跑！”在无奈和恐惧中，我的道德感在夹缝中控制着身体。
“这本来，也不是，你该面对的。我出来这么久，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如果，你不在，她打一会，消气了，就该停了。要是她看着你，越想越气。指不定打多久呢！”她越说着声音越费劲，到最后像是嘶吼一般。
“我...我，”我已经完全束手无策。她趁我不注意用很大的力气将我推进了路边的沟里，我瞬间懵逼了。
“给我走啊！”我站起来就听见了她的嘶吼。在恐惧的加持下，我居然真的开始逃跑了。跑动的同时为自己的懦弱掉泪。随后传来了“嘿嘿，那个男娃儿安？这就逃走了？你看看这些男人嘛。给老子的，跟我走屋头去，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我的后背还烧着火，眼睛的水却浇不灭。只能逃跑，只能逃跑。怎么甩掉后背燃烧的火。
天地间不再广阔，全是农村的房屋遮挡了视线。在缝隙里奔跑，再也没有风吹来，只是我一个劲的向风跑去。再不觉得冷暖适宜，只是疯狂的鼻息，疯狂的流出汗滴。不断惊讶着，我竟会因她的离去如此伤心。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汗水取代了泪水攻占了我脸上的高地。我脑子里疯狂思考着，我至今都不知道周谨拥有这样的家庭，她却一直那样包容我。一股悔恨之意弥漫在我的心里。我早该意料到的，为什么总是忽视了她的心情，为什么要等到她情绪崩溃了才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让她到了那种时候，还在为我考虑。我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无地自容。想象着周谨的脸就像第一天认识一般。我想象着阿姨的表情，想不出任何办法能解救她的方法。
“家里不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气，不断回想着发生的事情。一阵阵悔意向墨水入水一般在我心里开花，心跳再快也没办法打散。我甚至昨天才知道周谨的家住在这边。我装作成熟的两只手臂支在膝盖上，再用一只手捂着眼睛。“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真的，我该怎么办啊。”我在心里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我只是一个小镇青年，为什么什么都和我过不去。我为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谁来救救我啊。”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我感觉好想吼出来，我啥也不想要了，让我回到最初的样子吧。
“赵青？”一个耳熟的声音出现，我抬起头。“诶！你怎么在这！你女朋友呢？”邱丰出现在视野里。
我马上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结结巴巴的回应“我，我找不到我爸妈了，只好到这边来至少安全一些。瑞英的话，她也为了躲避危险，嗯，回了米国去了。我们分手了。”
“诶！好可惜，那么漂亮。你还找不到地方住吧，来我家住吧，和我睡一个屋！”他满脸的笑容好似根本没有觉得应该失落一点才对。换做以前任何时候，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拒绝。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答应了他。
“好耶！那我们走吧！我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他说着，我突然觉得现在很容易就跟着他的思路走了。我索性就不管了，让他带着我的注意力飘一会儿吧。反正就“失去”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依旧晴朗，风依旧和煦。云朵依旧一朵朵走，一朵朵来。
“你衣服怎么这么破这么脏啊。像个讨口子一样哈哈哈哈。回去换一件我的吧。”
走了一番我才算将这附近的地形搞清楚。镇上是倚靠着山势建立的主要在底下平地的小镇。而桥这边拥有大片的平原，乡村和城镇用一条河流区分开来。花舍河流到学校那座山时便开始绕道，最后走过了乡村这边平原进入了两边都是山地峡谷地带。而小镇那边也是在平原过后出现了连绵山峰，所以说，其实这里应该算是一个盆地。可能因为小镇那边更方便链接外界，所以发展那么好。而这边要承担粮食的责任，所以平原上只能用来种植粮食了。而住在平原上的人户，基本上都拥有大量农田，日子也不是太差。而住在山上的，就少一些，就更加穷一些。即使只是在乡村这一片地区，也拥有有钱人和穷人的界线区分，这让我感觉到厌恶。曾经站在栏杆边看着金色稻田觉得他们日子苦的心情全然已经没了。
我们走了一段路上了从桥那边延伸过来的主干道，然后在主干道又走了好一会转入了一条支路。这条路几乎沿着山脚而行了。逆着河流的方向，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也不会想去的地方。
“这段路小心一点哦，上面随时可能落石头下来。”他又往山的方向转进去一条更小的支路。走了一会就进入了一个峡谷，路在中间延伸，道路两边堆满了碎石。我难以想象我们将要去到的地方。
很快我们进入了一个谷地，四周尽是山，只有中间凹下去的部分看得见一些聚居而建的房屋。而四周向上的山坡上尽数种满了地。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却突然感觉这里非常亲切。感觉这里跟外界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邱丰给我的错觉，有一种桃花源一般的感觉。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他带着我从大路又走到房屋间的缝隙，爬坡上坎。最后终于到了一户楼房前。他二话不说就跑了进去。
“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一个朋友，他找不到妈妈了。一个班上的同学，我就让他跟我回来了，嘿嘿嘿。”他一边嬉笑着一边说明了情况。
然后传来一个女声说“快让他进来吧。”他飞也似的跑了出来，我也向里边探出了头。
“青娃儿？”
“爸爸妈妈？”我已经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嘛，你爸爸妈妈原来在我家哦？”邱丰看着我不会说话的样子说到。“哎呀，不管了，快上桌子吃饭了。”他连拖带拉着领我上了桌子。
“其实我是最弱的，只是斯灵给我的装备还不错，要不然我是最先死的那个。”我想象着那场战争的一切，只觉得手脚乏力。
“嗨呀，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更何况你是不擅长厮杀的人类。”像一个老师傅教导学徒一般的语气。“过去这个桥就行了吧。”转眼就走到了桥这边的路口。我开始回忆今天进来后看见的一切，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也不知道父母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恐怖分子将瑞英挟持到了哪里去。想要的答案一个也不知道，我不禁有些失落。望着周围依然伫立的空楼，突然有一种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我最后看向了家的方向，下一个路口的书店。
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很高的人背着一个人往前走。途径一辆遗弃的汽车就停下来查看一下。我瞬间警觉起来“稍微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人。”因为天已经快黑了我不太看得清楚。
“是有两个人，一个穿着西装的成年男性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披着一件外套的金发小姑娘。”武田看了看那个方向，眼睛稍微眯了一眯。
我的瞳孔缩小成了一个点，愣在原地。周谨满脸担忧的看着我，一直全力拉着的手也终于迎来了解脱。一束眼泪就如同决堤之江，顺势而下覆盖了我整张脸面。终于叫出了声，边叫着瑞英的名字边往前跑。武田最开始想伸手拦着我，周谨张开手臂挡在它面前对它摇了摇头。我继续冲刺，感觉好长好长啊。边哭边跑也让我岔气了，腰部根本使不出力来。但是必须跑下去，我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如果错过这次，可能就不会有下次了吧。
听见了呼喊的声音，前面的人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注视着正在跑过来不知是谁的人。我看见那个男人俯身捡了一根棍子，一只手扶着背后背着的人，一只手拿着棍子摆出了警戒的姿势。越跑得近看得越清楚，我看见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我，手掌看起来也越握越紧。在某一个瞬间一下松懈了。将棍子立在街边房屋的墙壁上。
“你来的正好，帮我扶着瑞英。”他还没等我跑到他面前就已经将瑞英从背上放下来，看起来像是睡着的状态。等我跑到时他就将瑞英放到了我怀里，我一边喘气一边懵逼，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倒下去，手上也用尽全力抱着。
瑞英的爸爸又俯身摸了一块石头起身，一块足有他手掌大的石头。我看着瑞英紧闭着双眼的脸，可是瑞英的爸爸在同她抢夺我的视线。他拿着石头走到路边这辆汽车左边的驾驶室，二话不说就将玻璃砸开了。我急忙转动身体让后背朝着那个方向，不让玻璃碎片蹦到瑞英，即使玻璃碎片的轨迹根本不可能飞到我们站着的这里。
瑞英的爸爸将石头从车顶扔回人行道上。然后进入车里将副驾驶车门打开，把瑞英放了进去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他走到我旁边倚着墙壁站着，抽出了一支烟点上。
“那个，叔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话，我一直恐惧着这一幕。害怕他会对我失望。
他没有理我，又抽了几口烟，然后像是缓过劲儿来了般说到“与你们失联当天我就前往你们将要途径的路线寻找了个遍。找到了被袭击的巴士，却没找到你们。那时我就知道，那些恐怖分子是冲着我来的了。”
说着又继续抽了一口“果不其然，过了两天，就有一个人说是我在米国的故友前来访问。来了后用瑞英来要挟我，我不断试探着他们的底线，他们也不断地试探我的底线。他们当然是不敢拿瑞英怎么样的，如果与我们公司决裂，他们在全国都得不到支持。可他们有他们的做事方式。一再拖延之下，他们在镇上实施了恐怖袭击。他们并没有用核辐射炸弹，因为最开始他们就是想将这里作为据点使用的，用了核辐射那也会影响到他们自身，这也一直是我的筹码。”
他用力一口将剩下的全抽完“我顶不住压力只好答应了他们，他们马上占领了工厂，瑞英也重新回到了家。可是这时候我才开始后悔，她的伤口一直不见好转，状态直线下滑。想必是受伤时的辐射导致的。我正要将她送去医院，结果军队来了。他们望风而逃，军队几次追击均无果后只好呼吁大家前往桥对面的乡村去躲避袭击。大家也特别惜命，很快镇上就空无一人了。混乱导致了犯罪，逃跑的人开始到处抢劫。新街这边很多人都被抢了，我们家也被砸烂了。我去到医院，也什么东西都没了，尽可能的收集了还能用的药品，试图希望能对瑞英的伤势有作用。可是事与愿违。”他将已经燃尽的烟头弹飞。
“对不起叔叔，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我望着他的脸，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是如何冷静下来的。
“不怪你，我还能指望你一个小孩能打得过恐怖分子吗？不过还是有一些失望的吧，就像对自己那样。”他说着像是看开了什么一般。
“不过叔叔，你们这都大晚上了，要去哪里吗？”我看着车里那晃眼的一团白色和逐渐看不清的叔叔的脸。
“我们要走了。”我心里一紧，满是担忧的看着叔叔。“我是想等她状态好一些再出发的，可是已经不能再拖了，这个小镇已经找不到吃的了。只能想办法先离开这里了。好在之前卖光了家里有钱的东西还有点积蓄。之后应该会想办法回米国吧，为了治瑞英的伤。”我想象着受到袭击当天扎满瑞英右臂的玻璃渣，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是我靠窗坐。
“叔叔，我，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你还有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就是找到瑞英啊！”我的眼泪瞬间突破出来。
“赵青，你听我说，我和瑞英就像蒲公英一样，从小时候就一直在风里去往未知的地方。而你就像一棵竹笋，从竹林里长出来，最后成为竹林的一部分。可能看起来没有花朵那么显眼，却也有自己的价值。而且，你一定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不能够自私的想要像蒲公英一样飞，因为脚踏实地是蒲公英自私也换不来的啊。”我沉默的听着，再也不知道如何突破他的观点。
“去和瑞英说说话吧，我去把车打燃就该走了。”他走向了驾驶室。
“她不是在昏迷吗？”
“她虽然状态虚弱，但是没有昏迷哦。刚刚背着她的时候还在说我的肩膀没小时候宽了。哈哈哈。”他大笑着进了驾驶室。
叔叔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后我试探着靠近“瑞英，好久不见，我很抱歉那时候没能阻止那群人。你不知道我之后多...”我犹犹豫豫的不好意思开口。
“不用在意我，你们随意。”叔叔还专心在两股线上。他这一说我就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了，而且我也一直觉得瑞英故意摆出来这副姿态的，我甚至没看见她睁开眼睛。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她说话的同时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可她微弱的声音却穿透了引擎。原本结结巴巴的我瞬间愣神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躲起来让你找我。可是我藏在角落里好久好久你都没找到我。我开始慌张，我起身寻找。我走到太阳下，那种角落里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烈日下。我的皮肤变得很烫很红，太阳好烫，好热啊。”她的声音依旧微弱，让人痛心。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一切都改变了。我们都有自己无法改变的东西，一切都无法太过强求，就像我根本找不到你一样，你也找不到我。那么会不会是本来我们寻找的就不是对方呢？”她看向我的眼睛，这像是一种看透灵魂的审问，我想辩解却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怪我无理取闹要去夏令营，我也不该给你那么多莫须有的压力。我原本觉得我可以打破人们固化的偏见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根本不可能。或许我们本来就不该遇见吧。”她用一口责怪我的语气说出来。
我顿时控制不住眼泪“那以前的什么都不算了吗？我要如何将这几个月的事情视为没有发生？我...我怎么才能忘了你啊！”我失控的大吼着，也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害怕让瑞英感到不适“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后过了一段怎样的时光。”我无力的跪到地下，双手还把在车窗边身子和头却颓丧的弯曲下去，像一个准备受刑的犯人。
她将手伸出窗外想要将我扶起来，我自然是不可能想让她使力气的，只是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就像爸爸说的一样，蒲公英被风吹进了竹林，它会对周围的事情感到新奇，甚至萌生出自己也应该在这里的错觉。但是下一阵风吹起的时候，它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抗议，只能乖乖的随风而离。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你应该是明白的吧。”她不断地说着，我不断地哭着。
“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会回来了。”
“你会记得我吗？”
“我会尽力忘记。”
“你还是最开始的瑞英吗？”
“不是了。”
...
我无言了。
“那赵青我们先走了，还要尽快赶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叔叔的声音刺破了我的思绪。“你自己也注意点安全，最近野狗很多，晚上赶快过去桥那边。也一定多注意从米国来的狗，不简单。”我点头回应着，虽然不知道对方看得清楚不。
“谢谢你...”我说话的同时，车便发动着往前飞驰，突然听见传来瑞英很大一声“啊？”但是车没停，空旷的老街道里只有逐渐变暗的红色尾灯和我愣神哭泣。
“不会，忘记你的。”
身后有手掌的触感，我也根本没有吓一跳的欲望。
“赵青阁下，虽然非常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断你。不过我们该过桥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武田将军的声音第一次感觉不是随口说出来的，却有非常大的违和感。
“走吧，别担心我，赶快回去那边为重。”我在周谨的搀扶下爬上了武田的背，随后颠簸起来。回到了米娃在的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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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大都市，宽得离谱的马路上挤满了汽车。我站在马路中间，找不到斑马线，也找不到红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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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太阳东升西落，熟悉的教室又充满了同学。大家在交假期作业。我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你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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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到了最大，我躲在门后。或许是蹲着的，因为我抬起头看见有个人从门缝里走了过去。不久她又走了回来，在门缝边停下。就好像没有这扇门一般看着我。她居然能看见我，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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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英。”
“不要再伤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终于看见我了。”
3.叛逆加叛逆，是否等于没叛逆
醒来已经是大中午了，我坐在干草堆上思考昨晚的梦，脸上依旧流淌着两条长河。这里是花之国民众挖掘的一个粮仓来着，只不过因为人类大量涌入这片地区，它们又将粮食转移到了深山里。这里只剩下了一些干草和破损布料之类的，暂时让我们安身。我转动脑袋就可以看见周谨躺在我身旁熟睡着。我依旧让自己想着，还不知道我出去要干嘛。
“啊你醒了啊。”她红着脸，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太闷了。我点点头回应。她坐起了身也没有说话了。
想象着她接下来有可能会说的话，我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过去了很久一般，昨天的经历我真的经历过吗。“你没有回家看看父母吗？”
“我怎么可能就扔下你不管啊，你都那个样子了。不管你只有被野狗叼着吃了的份。”她有些委屈，头上沾有一些干草。
我有些自责的不知说啥。这时候从唯一一个出入口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青阁下，别来无恙啊。”瘦瘦长长的田手大人出现在了眼前。“哈哈哈，虽然换了个人，也依旧是这份邋遢的样子呢。”它看着我们这边玩笑般的说到。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难过的低下头。它见状也没继续说啥了。
“非常抱歉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请你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这个国家需要你。如果抵挡不了柴之国的侵略，花之国将不复存在。犬类文明也将在错误的方向上驶向终结。”它说完就离开了。还有跟在它身旁的小心，躲在墙壁的转角后面偷偷瞄了几眼。
“它说了啥。”周谨向我询问。
“它希望我尽快振作起来，帮花之国打柴之国。”我有些不耐烦。
“你看吧，都这么说。”
“救救救，打打打，凭什么什么都要我来做啊，我跟这些狗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被装上这个破装置，害得我经历这么多生命危险。我到底是为了啥啊？”我根本不知道我至今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使劲哭泣。顿时对田手这个把我卷进风暴中心的罪魁祸首心生恨意。
她见状也不再说那种语气的话了，将我抱着“放心吧，还有我在。”我本想保持一点距离，但是抗拒不了。心里原本是非常紧张的悬着，但是慢慢的觉得“算了，就这样吧。”
“走，回一下家吧。不能让父母担心。”我说。
“嗯，好。”她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
我再也没管任何事情就与周谨出发了，我想要做一些只是我这个人类该做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青年，拯救世界，拯救犬类什么的根本不是我该考虑的。只是在时间的河流里随波逐流就已经很让我手足无措了。我无暇顾及更多。
从山上下来回到了平原，一路都非常顺畅，没有遭到任何人或者狗的阻拦。天气非常晴朗，风吹起来时还能感觉到这片天地之间的空洞，不时有阳光将其补足。天上的云朵走了一片又一片，每次都在我觉得冷时走开，将阳光放下来。又在我快出汗时赶到，遮住炽热的光线。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我静静的边走边享受着，将注意力都交给环境。周谨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走路。
“耶，还晓得回来哟。”前方路边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她穿着一个深红色的围裙，双手拿着竹条做的大扫把扫自家的地坝。看见了周谨就说出了这句感觉像是阴阳怪气般的话，周谨也站在了原地低下头没再看前方。
“一天就晓得出去耍，硬是这么久不得落屋。你也不看下屋里要打谷子了好忙，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硬是不回来。我看今天就是该收拾下你了。”说着她从扫把里抽出一根竹条然后将扫把一扔就朝我们走了过来。周谨没有动，只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了，她停止下来，死死的盯着周谨。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厌恶，就好像周谨的存在影响到她的生活，因此希望周谨消失一般。随后便高高举起了右手。我看着她手里的竹条因为上升太快而弯曲，而后到达顶端又左右摆动着，随后向反方向弯曲。
我急忙转身将周谨抱住，后背瞬间传来一阵烧灼的疼痛感。我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勉强的看着周谨。她满眼泪花的看着我。
“耶。这点年纪就找些野男人了啊，囊个生了你这种贱货。”说着一把给我掀开，超乎意料外的力量将我掀翻摔倒在地。肩膀上还有她满是茧子的手掌的触感。我还没找回平衡感，就听见了周谨的哭声和竹条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站起身来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右手。
“阿姨，你不要打了，周谨没做什么坏事！”我大呼着，只希望她尽快停止。
她将恶狠狠的目光转向我，停下来右手的攻势“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公子也好，讨口子也好。不准你干涉我们的家事！要囊个教育她是我的事情。”她的眼神随着话里的重音变得凶狠，让我感受到了和家里一样的没办法沟通的感觉，但是这位母亲更加恐怖。“还有你们这个年纪我告诉你，最好别给我干撒子出格的事情！”她说话变得咬牙切齿，想要把我嚼碎了一般。“你们最好没给我做过什么事情，要是我女儿之后嫁不出去了得，哼哼，你可要负责！”说完又一把将我掀翻。
周谨又开始惨叫。我在地上翻过身来才看见周谨的眼镜已经被打到了地上，然后回头看见周谨也早已趴在了地上，如虫子般蠕动着。我无力的望着，她也看见了我在看她，可是她依然蠕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点松懈的意思。我们的视线都已经变得绝望，看着她的泪眼我也绷不住湿润眼眶。
“给老子的，还打累了安？等我进屋喝口水。”她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里。我急忙上前扶周谨，她却疼得叫了出来。我又急忙松手，看着一条条红色印记的皮肤，已经找不到如何下手。
“你快走，”
“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的眼泪止不住了。
“不要哭，别因为我，哭。”她大口喘息着，说。
我哭着点头。
“你快走，找到机会了，我会来米娃那里找你的。”她轻轻的做了一个推开我的动作。
“我怎么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承担这种酷刑！我们跑！”在无奈和恐惧中，我的道德感在夹缝中控制着身体。
“这本来，也不是，你该面对的。我出来这么久，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如果，你不在，她打一会，消气了，就该停了。要是她看着你，越想越气。指不定打多久呢！”她越说着声音越费劲，到最后像是嘶吼一般。
“我...我，”我已经完全束手无策。她趁我不注意用很大的力气将我推进了路边的沟里，我瞬间懵逼了。
“给我走啊！”我站起来就听见了她的嘶吼。在恐惧的加持下，我居然真的开始逃跑了。跑动的同时为自己的懦弱掉泪。随后传来了“嘿嘿，那个男娃儿安？这就逃走了？你看看这些男人嘛。给老子的，跟我走屋头去，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我的后背还烧着火，眼睛的水却浇不灭。只能逃跑，只能逃跑。怎么甩掉后背燃烧的火。
天地间不再广阔，全是农村的房屋遮挡了视线。在缝隙里奔跑，再也没有风吹来，只是我一个劲的向风跑去。再不觉得冷暖适宜，只是疯狂的鼻息，疯狂的流出汗滴。不断惊讶着，我竟会因她的离去如此伤心。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汗水取代了泪水攻占了我脸上的高地。我脑子里疯狂思考着，我至今都不知道周谨拥有这样的家庭，她却一直那样包容我。一股悔恨之意弥漫在我的心里。我早该意料到的，为什么总是忽视了她的心情，为什么要等到她情绪崩溃了才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让她到了那种时候，还在为我考虑。我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无地自容。想象着周谨的脸就像第一天认识一般。我想象着阿姨的表情，想不出任何办法能解救她的方法。
“家里不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气，不断回想着发生的事情。一阵阵悔意向墨水入水一般在我心里开花，心跳再快也没办法打散。我甚至昨天才知道周谨的家住在这边。我装作成熟的两只手臂支在膝盖上，再用一只手捂着眼睛。“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真的，我该怎么办啊。”我在心里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我只是一个小镇青年，为什么什么都和我过不去。我为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谁来救救我啊。”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我感觉好想吼出来，我啥也不想要了，让我回到最初的样子吧。
“赵青？”一个耳熟的声音出现，我抬起头。“诶！你怎么在这！你女朋友呢？”邱丰出现在视野里。
我马上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结结巴巴的回应“我，我找不到我爸妈了，只好到这边来至少安全一些。瑞英的话，她也为了躲避危险，嗯，回了米国去了。我们分手了。”
“诶！好可惜，那么漂亮。你还找不到地方住吧，来我家住吧，和我睡一个屋！”他满脸的笑容好似根本没有觉得应该失落一点才对。换做以前任何时候，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拒绝。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答应了他。
“好耶！那我们走吧！我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他说着，我突然觉得现在很容易就跟着他的思路走了。我索性就不管了，让他带着我的注意力飘一会儿吧。反正就“失去”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依旧晴朗，风依旧和煦。云朵依旧一朵朵走，一朵朵来。
“你衣服怎么这么破这么脏啊。像个讨口子一样哈哈哈哈。回去换一件我的吧。”
走了一番我才算将这附近的地形搞清楚。镇上是倚靠着山势建立的主要在底下平地的小镇。而桥这边拥有大片的平原，乡村和城镇用一条河流区分开来。花舍河流到学校那座山时便开始绕道，最后走过了乡村这边平原进入了两边都是山地峡谷地带。而小镇那边也是在平原过后出现了连绵山峰，所以说，其实这里应该算是一个盆地。可能因为小镇那边更方便链接外界，所以发展那么好。而这边要承担粮食的责任，所以平原上只能用来种植粮食了。而住在平原上的人户，基本上都拥有大量农田，日子也不是太差。而住在山上的，就少一些，就更加穷一些。即使只是在乡村这一片地区，也拥有有钱人和穷人的界线区分，这让我感觉到厌恶。曾经站在栏杆边看着金色稻田觉得他们日子苦的心情全然已经没了。
我们走了一段路上了从桥那边延伸过来的主干道，然后在主干道又走了好一会转入了一条支路。这条路几乎沿着山脚而行了。逆着河流的方向，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也不会想去的地方。
“这段路小心一点哦，上面随时可能落石头下来。”他又往山的方向转进去一条更小的支路。走了一会就进入了一个峡谷，路在中间延伸，道路两边堆满了碎石。我难以想象我们将要去到的地方。
很快我们进入了一个谷地，四周尽是山，只有中间凹下去的部分看得见一些聚居而建的房屋。而四周向上的山坡上尽数种满了地。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却突然感觉这里非常亲切。感觉这里跟外界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邱丰给我的错觉，有一种桃花源一般的感觉。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他带着我从大路又走到房屋间的缝隙，爬坡上坎。最后终于到了一户楼房前。他二话不说就跑了进去。
“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一个朋友，他找不到妈妈了。一个班上的同学，我就让他跟我回来了，嘿嘿嘿。”他一边嬉笑着一边说明了情况。
然后传来一个女声说“快让他进来吧。”他飞也似的跑了出来，我也向里边探出了头。
“青娃儿？”
“爸爸妈妈？”我已经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嘛，你爸爸妈妈原来在我家哦？”邱丰看着我不会说话的样子说到。“哎呀，不管了，快上桌子吃饭了。”他连拖带拉着领我上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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