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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翅膀

    游乐趁着周末,还是回家拿了自己的画板和颜料,顺手把落尘已久的小提琴也拎了过来。

    回到公寓,游乐微微蹙眉,下午去郊区写生,有个会飞的宠物就好了,少费些时间和力气。

    想想罢了,待会儿给逐原哥哥打个电话。

    “叮咚”门铃被人按响。

    “午饭到了。”游乐起身去开门。

    外卖被阿尔法86送到,在阿尔法和游乐礼貌问好的时候,某一片空间接天连地的显示屏上,有一处显示着他的身影,而此时屏幕前一人的目光直视这一角。

    这人手扶虚空,轻坐浮云,嘴角漠然,桃花眼似是迷离而斐然。

    看着屏幕前的小男孩眼神有了片刻聚焦,“有意思”。

    游乐看着面前量子机器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量子破碎机器人挺好玩,就是哪儿不对劲儿,窥视感好强。

    屏幕前的人身影虚晃,来到显示游乐这块屏上,和记忆中的兰陵王样貌无差。

    一样貌美,一样冷冽,就是面前这人似乎少些狠劲儿。

    游乐关上门,窥视感霎那间不见了。那机器人有问题。

    游乐眼神轻佻,拿出自己买来的外卖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胃口。

    菜里有他最喜欢的煸土豆豆角茄子,从小优越的生活没有娇养他的口舌,最喜欢的是一道家常菜,这是小时候奶奶还在的时候经常给他做的,现在没人做的出那种味道,就这家“紫藤阁”做出来的口味最是接近印象里的味道。

    游乐思绪飞远,飞到小时候奶奶曾和他开玩笑说自己有一天会到一个长方盒子里,飞到另一个星球,那个星球上爷爷在等着她。游乐很小就对生死有了概念,奶奶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知道只是玩笑话。不过他还没有能力设想失去奶奶的生活,因为奶奶占满了他的六年时光,从满月离开母亲就一直跟着奶奶,直到她去世。

    当奶奶去世的时候,游乐一直看着小小的一方冰棺,盯着里面的人,左瞅瞅,右看看,这个自认为了解生死的小人儿看着棺材里的小人儿没有一点感觉。

    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奶奶只是睡在了那个东西里面,似乎随时能起来和他聊天,说说爸爸小时候,讲讲每天都做什么,教育他做人要善良。

    后来他在某一天清晨,睡到自然醒,没人叫他起床,没人为他做饭,衣服堆满在池子里,空气中没了老人熟悉的味道,回家没有一张慈爱的笑脸为他接过书包。

    他坐在奶奶经常坐的小板凳上,心里顿时空了一块。顿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发了疯似的跑出去。

    他一直跑,跑到没有力气了,哭着走,路上行人问他怎么了,小小的他哽咽着说他要去找奶奶,好心的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他沿着他说的方向走。

    车骑了很久,到了墓地,骑车的好心人也惊了,他没想到这孩子哭的这么悲痛是为了已经逝去的奶奶,他以为只是小孩儿丢了要去找大人。

    是啊,小孩儿确实丢了,以后他在人世间的路途要一个人和一个星星走了,百无归途。

    小孩儿蹦下车子,找着奶奶的墓碑,边哭边找,一个不是悲痛就增加一分。

    终于,在陵园深处,最清凉的地方,一处墓碑立着,上面挂着来人慈祥的笑容。

    这时,小孩儿的哭声像是被放大无数倍,哭得路边的人儿恻隐之心微动,哭声好像穿越了时空,连着亘古的悲伤。

    白天,看不到星星,仿佛这片星空下从未有一个慈爱的老人出现过,这个老人只存在小孩儿的记忆里,与世界无关,那是他的回忆,不是世界的。

    而世界选择了遗忘,像西亚的石头慢慢被岁月磨成西北边陲的沙子,历代星河一个个变成了宇宙的尘埃,每个物体都会凐灭在无边岁月。

    但在不断变化更迭的地方总有些什么是与时间无关,与空间无关,是不变的。

    物理学告诉我们,没有基态(一个蕴含无限物质和能量的潜能领域)也就不会有宇宙的存在。

    而此时,游乐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从心底生出一种力量,小小的他,突然明白了,奶奶面对死亡的平静,就像他的恐惧被神秘力量轻轻抚平。

    陆在虚无中轻抚小孩儿的心灵,和想象的不一样,小孩儿似乎更加坚强,并且异常聪明。

    刚才只是安抚他一下,他自己竟这么快扑捉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法则。陆心底一惊,这可不是好事儿。

    “乐乐,乐乐。”女人到了家中,没有看到预见的孩子的身影。问了小区安保,可能跑出去了。她跑到交通局调遍了市区摄像头,扑捉到小孩儿的身影,这是……

    他要一个人去墓地吗!女人忘却了自己的高贵,自己的身份,凭着本能狂奔着,跑到车库开车飙到170多迈,一个平时把迈凯伦开成老年甲壳虫的人第一次开到这么高的速度。

    她似乎自始至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终于到了这个充满凄凉的地方,她远远看到地里一个小小的孩子颤抖着,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想给奶奶颐养天年,来不及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想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可孩子到现在的人生鲜有她的参与。

    她后悔了,可这对一个地下的人和远处的小孩儿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想跑过去把孩子抱到怀里,可她又失去奔跑的勇气,失去面对的勇气。

    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孩儿,走近的时候小孩的背影倔强而冷漠。

    雨水打在他的肩头,衣服已经湿透了,可他在雨中倔强地跪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女人又鼓足勇气喊了声“乐乐”。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裹住小孩儿,小孩儿似乎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身体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依旧不动。

    她拉过孩子,孩子眼角红红的,眼神却淡淡的,没有一点感情,像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女人眼底一热,轻轻搂过小孩儿,紧紧抱在怀里,女人的炙热泪混着冰冷的雨水落在男孩肩上,男孩似乎有些怔忪,对女人的情绪有些不解。

    女人后悔了,抱到小孩儿后,痛恨自己没有给小孩儿一个温暖的肩膀和怀抱。

    这小孩儿可是她曾经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她的救赎,为什么会这样呢?

    女人在时间漩轮中迷失了自己。

    许久,她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和孩子孩子雨里,带着孩子到车上,她想将孩子抱到安全椅上,可发现自己抱不动,他不是六年前襁褓中的小孩儿了,而这段人生没有她的参与。与他而言,她只是个局外人。

    小孩儿自己无声的坐到车上,暖风吹着身上湿透的衣服,许久眼神迷离。

    这靠椅柔软得像是靠着天鹅的背上,比家里硌背的椅子舒服的多;这暖风也好,吹在身上就很舒服,不用再用火炉和暖气烘烤半天;这样也挺好,他不会再是任何人的羁绊,在冬日清晨不用再为他烤衣服,在上学前不用嘱咐他好多话,不用一直记挂着他。

    她可以去过她的生活,和爷爷一起,在湖边一别宅,养花弹琴,少些世俗困扰,她那么洒脱的人不该被我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有的爱像篝火的火光一样,它既不聚焦也不排斥。

    它仿佛在天地间的某一处,又仿佛在每一处。值得放心的是,每当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有一种力量会抚平浮生创痛。

    它是爱,它是每一个爱你的灵魂聚集起来的,也有你的灵魂,它是一个充满潜能的领域,是一个未知领域。也许下一刻,万事万物会从中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