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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谋于暗室

    “温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吗?”

    身穿深绿色官袍的官员气急败坏地说道:

    “那云罗县主现在为什么又醒转了过来,要是因此坏了大事,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李大人息怒”,温长史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回答道:

    “虽然不知道那个周游使了什么手段,居然真的将云罗县主救了回来,但不会有人能追查到你我身上的。”

    温长史随手将茶杯放回桌面,看着对面犹自气恼不已的官员接着说道:

    “我们临海温家世代供奉幽冥之主,这次不照样在罗元通这名五境大真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云罗县主给拘魂了嘛。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周游,燕国公现在只怕已经被迫在济州现身了,回到台院李大人不也有交代了嘛。”

    “台院?!”

    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周游一惊,如何会有台院的人出现在济州。看这人官服的颜色,应该是台院之中从六品的侍御史,此人又如何会与济州长史温吉兴密谋于这暗室之中。

    按天朝的官制,台院分属于御史台。而御史台是中央的司法监察机关,负责官员的弹劾和天下州县的监察。

    和在济州担任录事参军的方远不同,方远的济州录事参军直接对天子负责,且仅在少数上州设此职位。而御史台却是完全独立的部门,连天子也照样可以上本劝谏。

    天朝的御史台分为台院,殿院和察院。

    台院负责神都百官的纠察,有时候还会负责天子直接下发到台院的案件的审理,特别是涉及到某些敏感且重要的人或事的案件。天子往往会命令台院的侍御史与三司共同审理,因此台院还有“小三司”的别称。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在于,台院是标准的京官。

    按照天朝的官制,官员无故不得擅离属地。像台院这样的官员如果离开神都,被抓到就是涉嫌谋反的罪名。

    “可如今不是没有吗?”

    周游这边如何盘算暂且不提,密室之中的两人还在进行着对话,身穿绿色官袍的李御史接着说道:

    “现如今可不只是御史台的压力,中丞大人也一样承受着上边的压力”。李御史说话间朝上方拱手行了个礼,以示尊敬之意。

    “如果温大人您这边没办法逼着燕国公回到济州,东海上面的状况谁都没办法预料。回头天威震怒,又该如何是好?”

    温长史这边还要再劝,李御史却没了耐心再听下去。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长袍,对着温长史比了个“三”的手势道:

    “三天,我最多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后我看不到燕国公在济州现身,那我李晖这趟差事就算是砸了,我会立刻返回神都领罪。”

    “但是你,温大人”

    李御史冷哼了两声说道:“连带你们整个临海温家,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竟是理都不理,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扬长而去的李晖,温吉兴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整张脸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再没有了往常那笑容可掬的模样。

    这位以长袖善舞,待人如沐春风著称的济州长史温吉兴。此时却如一位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他突然间站起身来,举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向李御史离开的方向,茶杯砸在地上被摔得粉碎,温长史就这样看着满地的碎片呆呆出神。

    “吱呀~”

    暗室的门被小心推开,又走进来一位周游的熟人。正是那日在济州狱刺杀他的济州司法参军,张文清。

    推门而入的张文清先是看了一眼摔得满地都是的茶杯碎片,小心绕开之后,快步走到呆立的温吉兴一旁:

    “温大人,李晖已经离开了。你看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温吉兴摆了摆手,示意张文清坐下,随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文清”

    “下官在!”

    张文清屁股半挨着椅子,压根没敢坐实了。此时听到温吉兴唤自己,赶紧答应道。

    “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温吉兴长叹一声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上了他李晖的贼船,我堂堂一个从五品上的一州长史,怎么会被他一个从六品下的御史当成家奴一般使唤。”

    “咱们也不是冲着他李晖做的这事,”张文清劝解道:

    “此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已,既愚蠢,又贪婪。当初如果不是他一直在那催促威胁大人,我又怎么会去做什么到州狱之中灭口的蠢事,如今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XZ。”

    张文清恨恨说道:“现在云罗县主醒了,此人就想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大人您的身上,实在无耻之极。”

    温吉兴摇了摇头道: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李晖是侍御史,就算他不是每日都要上朝点卯的殿中侍御史,那也是没这么容易出京的。”

    “如果真像我们之前猜的那样。”温吉兴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张文清道:

    “指使李晖做此事的是神都中的某位大人物,甚至就是当今圣人,那你和我就要早做打算了。”

    “要如何打算?”听到温吉兴提起李晖身后的人,张文清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打算?”温吉兴咬着牙说道:

    “解决不了云罗县主,难道我们还解决不了这个李晖吗?他秘密出京身边根本不可能带什么随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这口办事不利的黑锅他又能甩给谁?

    “就算事后御史台派人来追问,我只要一口咬定不知情,也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到燕国公身上去。”

    看着已经动了杀机的温吉兴,张文清莫名的背后一凉,畏缩的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

    温吉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了暗室,只留下张文清一人在那擦着冷汗。

    “我要是你,可不会听温吉兴的安排。”

    安静的暗室中,有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谁,你是谁?”

    张文清大惊失色,仓皇不安的站了起来,努力环顾四周想找出说话的人来。

    可这间密室不过数丈见方,如今温吉兴已经离开,只剩下张文清一个人在,他又怎么可能找出第二个人来。

    “我是谁?”

    声音诡异地一停,低低笑道:“我是夜游神!”

    夜游神?!

    张文清哪里肯相信,左右手诀快速变幻,只认为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还想着努力破除它。

    “你不信?”声音问道:“那本神就让你开开眼。”

    只见地面上黑雾弥漫,有十几名模糊的身影自下而上慢慢显现。这十几名身影都长着尖锐的下颌,赤红的肩膀,彼此之间胳膊与胳膊连在一起。

    此时正冲着张文清的方向龇牙咧嘴,似乎十分愤怒的模样。

    “你可看清?”声音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怒气。

    “看清了,看清了!”张文清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不停。

    因为狱中刺杀的缘故,此时的张文清已经被济州刺史韩应暂时免去了司法参军的职务,只待奏明朝廷就彻底夺去他的官职。

    他走的也是王朝凝聚天命的路子,如今无法借助人道之力的他只剩下原本堪堪达到二境的修为,是以表现得更加不堪。

    《神仙传》中记载:“夜游神,有神人二八,连臂,小颊赤肩,为帝司夜于野。”

    他方才见到的,分明就是十六个手臂相连,小脸颊,赤红色肩膀的人。这无疑就是上古传说中记载的夜游神无疑了。

    “是我有眼无珠,请尊神饶恕我的不敬之罪。”张文清还在不断磕头求饶。

    “无妨。”声音倒是颇为大度的原谅了他:

    “不知者不罪,既然你已经看清楚,本神便收起真身。免得你这凡人再经受不住神威侵扰受了什么损伤,那也不是本神所希望看到的。”

    说完地上的黑雾一阵扰动,尔后化为一道稀薄的黑烟飘散开来,黑雾之中的身影自然也消失不见了。

    “多谢尊神,多谢尊神。”张文清止不住的行礼道谢,小心问道:“敢问尊神刚才的话语是何意啊?”

    “本神只是偶然游荡至此,见到你二人密室对谈,一时兴起听了一会。此时见你马上要命丧黄泉,心有不忍,因此才出声提醒于你。”声音回道。

    “敢问尊神,何以我就要命丧黄泉?”听到眼前认定的神祗说他要死,张文清又惊又怕,赶忙追问道。

    “哈哈哈哈,本神也无需为你掐算什么,仅仅是听方才那位温长史的话语,便知道他对你已经动了杀心。”

    声音先是一阵长笑,再接着说道:

    “我来问你,如果你们所谋之事已经失败,而那位温长史需要杀人灭口推卸责任的话。那他为什么要留下你,徒增自己暴露的风险?是你对他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价值,还是他杀不掉你?

    “如果这位温长史不打算杀人灭口,那他也只需要说动那位李御史,将这一切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只需要说你贪功冒进自作主张前去州狱灭口,才导致整件事情功亏一篑,将来上面追究要杀要剐也是你的罪责。你一个犯官,难道眼下里还有比你更好用的黑锅吗?

    “不管他灭不灭口,你都注定难逃一死。难道还不是死期将至,即将命丧黄泉吗?”

    说到这里,声音停了下来,给足了张文清消化的时间。

    “这...这...”

    张文清此时已经是心乱如麻,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追随的温大人会将他当做弃子。可在听完夜游神的话之后又觉得不能不信,温吉兴是典型的面热心冷之人,手段之狠辣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是实打实的上古神祗,又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

    “求尊神指点迷津,小的,小的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张文清苦苦哀求道。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声音又是一阵大笑,缓缓说道:

    “自古以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温吉兴这道西风要杀你,那燕国公那道东风自然会保你。

    “你不要管李晖身后是不是天子,既然他只敢用这种阴谋诡计,而不是堂堂正正的对燕国公下手。至少说明燕国公或者燕国公身后之人与他身后之人是旗鼓相当的存在。

    “你只要去寻燕国公或者燕国公手下之人,道明原委,他们自然会保你。”

    看着明显已经被说动的张文清,虚空之中的声音最后添了一把火:

    “你对温吉兴已经没了价值,但对燕国公却还有价值。这是温吉兴要杀你的理由,也是燕国公要保你的理由。

    “只是要快,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