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念头通达
接下来几天，日子一如往常，平凡的过着。
平凡的修炼，平凡的种苹果，平凡的吃吃喝喝。
长老会的全员这几天都不再露面，可能是不想泄露消息，也可能在什么地方熟悉变成肌肉男的身躯。
但这些裴杰都不太在意。
无论是修炼，种苹果，吃吃喝喝，他都贴身放着先祖面具。
他现在只在意，这玩意用不用。
晚上吃完饭，他缓缓走出部落大门，来到悬崖跟前。
裴杰摸着爬崖时踩过的石头，内心五味杂陈。
刚来到苹果部落时，爬上这片悬崖都是大问题，还是伦巴林吊着自己，几乎是提上来的。
现在随着越来越熟练灵气的操控，独立攀爬已经毫无问题。
有丝想法，划过脑海。
现在咱就撤？
当即他就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吃完人家的，学完人家的，还看上人家的小姑娘，结果人家现在碰到事，自己扭头就走？
裴杰你把炎黄子孙的脸都要丢尽了！
“有......心事？”身后传来个怯怯的声音。
裴杰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的大叫一声......好丢脸！来人居然是楠楠！居然在喜欢的人面前发出这种声音，实在是太羞耻了......
楠楠似是注意到裴杰爬上脸颊的绯红，特别体贴的开始安慰他，以缓解此时的羞耻与尴尬。
“没......没关系啦，你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深，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才会被吓到的，怪我怪我，来得太偷偷摸摸啦。”
“至少你没被吓哭啦啦，哈哈哈。”
......还不如不安慰。
原本羞到红脸的裴杰直接变成黑脸。
么的，这个事情还就过不去了是吧。
“你怎么在这？”裴杰叹口气，面对着悬崖坐下，散不掉的惆怅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楠楠坐到他的身旁，笑着说；“路过的时候看你对着悬崖发呆，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嘛。我有没有特别医者仁心呀。”
说着，她把脸杵到裴杰面前，四目相对的笑起来。
“有没有被关心你的楠楠姐感动到呢。”
顶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恶意卖萌实属犯规了。裴杰的小心脏根本招架不住。
他还是推开了那张恨不得捂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拿出来的脸，唉声叹气的说道：“最近是有些烦心事......”
“是巫祝的事吧。”
不料楠楠很快打断了裴杰。
原来她知道啊。
“察猜长老这几天到处宣扬你是五代巫祝的人选，但是贪生怕死，不肯戴上先祖面具，为部落卜凶避祸。”
“你知道部落里大家怎么说的么？”
楠楠站起身来，叉着腰，不等裴杰回答便大声说道：“大家说，应是部落的我们，握着拳头，拿着兵器，来保护刚加入部落寻求庇护的年轻后生。”
“靠献祭一个小裴杰来保护部落？你察猜越活越转去喽。”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看着豪气干云的楠楠，裴杰的眼眶已经蓄满泪珠。
这几天并没有人怪他，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反而有人更热心的帮助他，那些人眼里充满了愧疚，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需要一个年轻人背负这么多他不该背负的东西。
“我......”裴杰欲言又止，他擦擦眼泪，继续说道。
“这些天，有太多的事发生了，裹挟着我走到现在，说实话，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滩浆糊。”
“你知道么，我的故乡没有灵气，没有修行。来这之后，第一天就被迫拜入星霄洞，得亏伦巴林救了我，还加入了部落。”
“没过多久就说要打仗了，仅仅是因为碰到个路人说他们部落被打败了。我还被要求带上这个破面具成为什么巫祝。”
裴杰从衣服中掏出远古面具，狠狠的丢在地上。
“那个巫祝住在一片作为墓葬区的乱石林中，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我看见他之后，还没说几句话就因为占卜凭空消失了，而且居然所有人都把他忘了！
“听说还是大长老施展神通保住了我们对他的记忆，要不然那个四代巫祝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部落与我有恩，我也特别喜欢部落的大家，要我为了部落牺牲，我心甘情愿！”
“但要我就这么消失......我不敢，我不希望爸爸妈妈忘记我。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也许来到这个世界九成九回是不去了，他们忘了我反而还会没那么痛苦。”
“......但我就是不想要他们忘了我啊！因为我爱他们啊！”
楠楠一把抱住了裴杰。
“听我说，小裴杰。”
“我知道部落的人越对你好，你越有压力。”
“你觉得你欠我们的。”
“但你不用这么觉得。”
“我们都是在贯彻自己的正义而已。如果你觉得让爱你的人永远记住你是你的正义。”
楠楠松开紧抱着培杰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也是苹果部落的人，请你也坚持贯彻你自己的正义。”
远处，在部落中，有几人看着裴杰和楠楠。
赫然是几位长老。
一帮肌肉巨汉盯着一个地方，别提有多诡异。他们站的够远，从裴杰的角度，以普通人的目力根本看不到这帮人。
“伦巴林，做的不错。”大长老看起来很是满意。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个时候楠楠去安慰他最合适了。”伦巴林笑笑。
察猜说道：“不愧是酋长，攻人软肋啊这属于，让裴杰心爱的女子去劝他，何愁他不就范。”
伦巴林斜瞅着察猜：“就范什么就范，大长老都说了，随他自己的心意，无所谓当不当五代巫祝，我叫楠楠是去劝他别再想不开了。”
察猜阴阴笑着，“是我的话，也会让他心爱的女人去劝他。劝他想开？他想开了会怎么做？他想开了自然会带上面具！”
“我承认，裴杰是个本性纯善的人。一个本性纯善的人念头通达后自然会选择纯善的做法，那就是戴上先祖面具，为部落出一份力。”
“所以你看，我亲爱的酋长大人，我们用的手段是一样的，达到的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无论你伦巴林承不承认，这个酋长只能这么当！所以，嘿嘿，我察猜自然也当得！
伦巴林还想争论，却被大长老呵斥了。
“够了！”
“心相生随万法生，众生万象而生万道。你们俩的道不同，无需多言，劝对方离经叛道更是痴人说梦，咱们部落里也没有坐而论道这一说。以后找个机会用部落的方式解决吧。”
苹果部落的方式自然是拳头。
道长道窄，道真道假，道正道偏，自有一拳来定。坐而论道？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的道是能反映在个人实力上的，谁的拳头大，谁的道自然才是正道。
谁的拳头大，谁说一加一等于三都行！
另一边，楠楠和裴杰又并肩坐在崖边了。
“不要觉得长老们是风声鹤唳。这些年经常有外敌入侵，无论是从海上来的还是从大陆流窜来的。但是四大部落从来都是屹立不倒。”
“如若真有一个部落被打败，那外敌肯定极其可怕，他们的目的也不会局限于只打败一个部落。”
“而且四代巫祝仅仅是占卜出一点皮毛，就耗尽因果，足以说明问题。”
顿了顿，楠楠拍拍裴杰的脑袋。
“哪怕你是旅客，因果不在此世，就算是几近无限好了。倘若真的占卜出敌人真面目来，那要是个通了三千窍穴的强者，打不赢还是白搭呀。”
“但至少，我们就知道了敌人是不可战胜的，不用防卫了，直接逃跑啊。”
“不。”楠楠摇摇头。“祖宗之地，生我养我，哪怕是死，这里也是必须要守护的地方！”
裴杰有点震撼，这就是古人对于家国土地的执念么，哪怕到了异世界还是这么强烈。毋宁死啊。
之后裴杰又和楠楠聊了些有的没的，当然了，这些个有的没的其实才是最令人享受的过程。每一个男生都想在心爱的女生旁边多呆上一分甚至一秒，在没话找话中，享受的都是独属于二人厮守的时光。
男生追女生的时候，一般只有男生会这么想。如果这个女生还没有喜欢上你，这种啰嗦无疑会变成见减分项，在女生眼里，爱需要被看到，才能算是有意义的爱。
所以楠楠感觉浪费了好多时间，聊了好多废话......
为什么小裴杰这么喜欢问些诸如今天晚餐好吃么，广场南边新开的花好看么这些琐事......
有点......烦呀，人家还要回去修行，准备抵御外敌呢。
不等裴杰继续没完没了的提问、找话头，楠楠就借故遁走了。
“这小妞，害羞了呢。”
看见楠楠逃跑似的飞奔，裴杰认为这是在他充满爱意的无微不至的虚寒问暖下害羞的逃走了。自己想了解关于她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想爱她的一切。她在一句句话语中感受了这无尽的爱，终于是经受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突然，裴杰身边出现一个少女，坐在刚刚楠楠的位置，她穿着火红色的大氅，却掩盖不住那夸张的三维。里面好像没有再着衣物，两条修长白嫩的大腿因为夸张的大笑一直晃动着，引人遐想。
少女有一头火红色的秀发。长发及腰，随意披散着，盖住了半张脸颊。但是露出的半张脸却是说不出的倾国倾城。
她笑了一阵，笑的培杰根本插不上话。
忽地摆出斜眼歪嘴阴笑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这小妞，害羞了呢。”
然后又开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似曾相识的表情似曾相识的语气不就是在学我么！
就这一手突然出现的本事好歹也是个高手吧，怎么这个世界高手都喜欢抓别人羞耻的事让人社死呢！
高手伦巴林抓着自己哭的事到处八卦，这又来个高手抓着自己把妹。
难道这个世界终将流传我羞耻的传说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羞耻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裴杰站起身来，犹如猛虎下山落地一般.......跪在少女面前，头低得不能再低，说道：“这位前辈，请收我为徒！”
“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有没有搞错，万中无一的旅客都不要收做徒弟？
培杰想得清楚，这闪现般突然出现的本领足以说明眼前的少女实力强大，这里又是苹果部落家门口，搞半天也不见长老会的人打出来，大概率眼前这位就是修练枯木法返老还童的老妖怪。
拜她为师，为人师表总不好在背后八卦徒弟吧，而且徒弟的面子不就跟师傅的面子连在一起的么，要出去传还不是把师傅的脸一并丢了。
“前辈，您再考虑一下，我可是旅客啊。”陈老怪强行收徒，四代巫祝强行传位，旅客可是很抢手的啊！
“做了你师傅，这要传出去还不是把为师的脸一并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这个童颜巨乳老妖怪会读心术么！
“会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裴杰彻底无语了。
许久后，少女的笑声终于渐小，裴杰才又苦丧的说道：“前辈，本来部落里因为酋长的大嘴巴就已经都在传我是‘好哭包’的事了，您再去传这件事，我直接羞愤自尽算了。”
“‘好哭包？’”少女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不可能啊，部落的人居然有人不知道他的“好哭包”事迹？
“我看看先。”然后她闭眼沉思了一会。
又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家翻手可除的鬼物，被你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废话一边捣乱，帮了恁大个倒忙，叫你走开些还要继续哭闹，果然是个好哭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你在哪里看到了啊！你隔着几公里去读取伦巴林的记忆了么！你是尤里么！
还有你能别笑了么！你他么强的像神仙一样了啊，你有点高手风范行不行！
突然，少女摆出严肃脸。
糟了。内心吐槽是又被听见了。
“前辈......你生气了？”裴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是，是你的心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少女的严肃脸又变成夸张的笑脸。
“合着您老笑着笑着中途停一停，完全是为了逗我啊！”这回裴杰都不在内心吐槽了，直接大声的说出来了。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太欺负人了！
“也不完全是逗你吧，刚刚有个严肃的家伙唤我。嗯，有个九成是为了逗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边笑边说着，前仰后合的。
等到少女的笑声逐渐平息，她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嗯......我叫芸芸。”
在名字的问题上犹豫片刻后，一个泯然大众的名字被说了出来，怎么听都像个假名。
不是部落里的高手，不愿留名也很正常。
“偶然路过此地，感受到了强烈的爱意，故来看看。”
自称芸芸的少女伸出食指点在裴杰眉心。
“你心有郁结，不知何解。巧遇同宗，岂有不传道授业解惑之理，来，让你看看我的道。”
裴杰只觉得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从那根手指上传到过来，击打到眉心的松果体上。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下坠感。
周围变得漆黑，仿佛被那股巨力打入深渊。下坠感还在持续。这种下坠感其实似曾相识，在长身体的时候，做梦经常有这种从高处掉下无底深渊的下坠感。
不一会周围开始渐渐光亮起来。
是天空，此时裴杰真的是从万米高空下坠！
但奇怪的是感觉不到风压，也没有声音，仿佛在看电影。
掉过平流层，进入对流层，青天白日已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方远远可见是一座城池，正受着这场暴雨。
“久违的雨。”
四周响起芸芸的声音，宛如旁白一般。
视角急速的下落直至城池越来越清晰，在街道上骤停下来。
这是条古色古香的街道，街面上整整齐齐的铺着青石板。街道修建的应是已有些年头，青石板淋雨后显得油光水滑，本应尖角峥嵘的石板也被磨平，石板接头处露出些许泥土，几棵青色的绿草破土而出，在风雨中摇曳着。
街两边是高矮不一的青瓦房，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也有更高的。建筑物严丝合缝的排列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豆大的雨水劈里啪啦，打在屋顶镇脊石兽口中的铃铛上、打在青石板上、打在绿草上。
像一曲美妙的旋律，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之感。
街上的行人匆忙的小跑着，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视角微微转向，对准了街边屋檐下避雨的一男一女。
男人背着木制的书笼，手上拿着本办翻开的书籍。另一只手扯着袖口轻轻在书页上擦拭着，生怕沾水后墨晕了文字。
女人拍打着男人身上的雨水。
“男人爱着书上的诗词歌赋。”
“女人爱着男人。”
芸芸的旁白实时响起。
此时，男人看着弯腰拍打自己身上雨水的女人，便不再擦拭书页，他抖了抖袖子露出手指，轻轻的抚平女人头上有些凌乱的发梢。
“男人，也爱着女人。”
视角又转，这次对准了街对面的中年男人。
他锦衣华服，微笑着看着天空。左手背后，右手伸出接着雨水。
“官员爱着这场春雨，秋天又会是个丰收的季节。”
视角内跑过一个青年人。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尚未蓄虚；双手抱着书包，头也深埋胸口，似是想用全部的身躯护住书本不被打湿。
“学生家中不易，父母耗尽积蓄供他读书。”
“他时刻都在读书，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报答父母。”
“先生见他刻苦，经常单独授业；同窗见他好学，经常赠书予他。”
“学生爱读书，爱学习，爱努力。”
“爱他的父母、先生、同窗，他几乎热爱他身边的一切。”
刚说完，视角就快速的上升，又快速的下降到另一条街上。
视角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
她跟刚才的学生一般大，身上衣衫到处是泥泞、脚印，脸上有几块淤青，头发也凌乱无比。此时，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
“少女貌若天仙又天资聪颖。”
“她有个哥哥，正进京赶考，父母对哥哥寄予厚望。”
“少女知道，只有提升自己才能改变命运，她想读书。但她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双亲供不起，也不想供。”
“少女自学琴棋书画，委身青楼，卖艺不卖身，赚取束脩。”
“学堂上，不仅很多富家子、纨绔子垂涎才貌双全的少女。”
“富家子、纨绔子的长辈们也垂涎欲滴。”
“终有一日，长辈们在青楼发现了她。即使先生们本着有教无类未把她赶出学堂，无尽的骚扰也接踵而至。”
“富家纨绔羞辱轻薄她，他们的长辈甚至去她家谈入府为婢，嫁入为妾等事。”
“他的父母一直在拒绝，不是因为舍不得，甘入青楼的女子他们才不在乎。他们只是在待价而沽。”
“同窗鄙夷她分明是青楼女子，却自视清高。今日在路边甚至大打出手。”
“她只能忍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除了她的所有人好像都明白她做错什么。”
视角又开始在街道上迅速左右穿梭，最后停在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前面。
这条街的行人为避雨已经散尽，街两边也没有商贩，孤零零的独有这一家，一人。
商贩没把小摊推进屋檐下避雨，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流进衣服里。烙饼的炉火已经被雨水扑灭，他却像浑然不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
细细看去，他的眸子红彤彤的，还在颤抖，泪水和雨水混合着铺满面颊。杵在摊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粗大的指节上，肉眼可见的套着厚厚的老茧。
“商贩成婚二十余载。”
“婚前他承诺妻子衣食无忧，优游岁月。婚后二人相濡以沫，支起烧饼摊子为生。”
“商贩常在学堂门口摆摊，来往先生、学生、亲属、众多，生意兴隆，故买卖辛劳。然而二人婚后二十多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维持着他们的小家。”
“今日俄而雨骤，商贩提早回家，却见本应在家揉面的妻子与邻里有名的浪荡子在床榻上翻云覆雨。”
“惊呆的商贩竟没第一时间冲进去。”
“透过窗子，他们放荡形骸的样子引入眼帘。平时温柔贤惠的妻子还一直在说着床榻上的腌臜话。”
“本来这种不过脑的腌臜话只为床榻上调情之用，但妻子那如泣如诉，似歌般的话还是扎进了商贩的心中。”
“商贩看着自己的手，因为日夜操劳早已变得粗糙不堪，老茧像是双厚厚的手套覆盖其上。”
“反观窗内浪荡子那双手，是那么细腻白质。”
“他承认，他确实没有给她，她要的温柔。这双覆满老茧的手，确实给不了。”
“于是他没有打扰他们，默默的走出家门，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又撑了摊。”
“除了回家，好像他只会撑摊卖饼。”
“他以为这么多年，二人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是那么的喜欢每次收摊回家，夕阳下她对他绽放的笑容。”
“他希望这场雨一直下，下到他死在这场雨里。”
然后是慢慢的上升，裴杰又开始从近及远的俯瞰这座城池。
此时芸芸的旁白蕴含了一丝沧桑：
“芸芸众生无数渺小平凡的存在啊。”
“不同的他们有着不同悲欢离合和相同的生老病死。”
“他们忙于生计。”
“他们爱恨情仇。”
“他们蕴含希望。”
“他们充斥毁灭。”
“他们的生命是短暂的，他们终将死去。”
此时裴杰已经上升到平流层之上，对流层的云海竟然缓缓散去，下方的大陆清晰可见。
以裴杰的目力只能看见一片大陆。但不知为何，他的视角却逐渐放大，直至清晰地看到了背着木制书笼的男人，追上躲雨学生，递出他细心擦拭的那本书。
“可自从他们学会相爱的那一刻起。”
裴杰又清晰地看见官员注视着男人送书，甚至听见官员心中准备提拔这个男人的想法。
“他们因为对方的肯定而获得了意义。”
随后怀中多揣着一本书的学生，路过女孩摔倒的地方。学生驻足扶起了女孩，搀着她缓缓向前方走去。
“他们虽然仍无法去改变生老病死。”
然后学生与女孩行至商贩摊前，学生不停的和女孩说着饼有多好吃多便宜。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这家的饼帮他挺过了最饥饿最困难的日子。
“但他们已经有权力去选择有意义的人生。”
商贩那死灰般的眼眸中，渐渐出现光亮......
回过神来的时候，裴杰的心神已回到崖边，芸芸的手指还在眉心上。
“来的时候，我就很诧异，荒蛮之地，何来如此巨大的爱意。”
“见到你后，我就明白了。”芸芸缓缓放下手指，轻轻放在裴杰头顶。
“你对远在异世父母的爱，对伦巴林的爱，对楠楠的爱，对这个部落所有人的爱。”
“啊，是那么香甜，这才大老远就吸引到我。”说着，芸芸胡乱揉搓着裴杰的头发。
“但你走到了一个误区。”
芸芸把手从裴杰头上拿下来，伸出食指抵着裴杰鼻头，面色严肃的说道：“爱，是不冲突的。”
“你爱着父母，不想他们忘记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希望你像爱着他们一样爱着别人啊。”
“当你的父母知道远在异世的孩子有群人爱着，他们会不会赞同你以忘了他们为代价去爱着这群人呢？”
“但是！......”
裴杰还想争辩，那只抵着他鼻尖的手指又滑倒嘴唇上抵着，挡下后续的话。
芸芸继续说道：“但你对父母的爱，不能用来牺牲，换取别的爱，对么？”
“那是你的爱，还不够深！”
说着，芸芸站起来，又开始哈哈大笑。她叉开腿，张开手，呈大字对着悬崖外广阔的天空。
“爱的够深，你便有无限的力量，无所谓换取。谁拿走了你的因果让你父母忘记你，那你就去抢回来！”
“抢不回来，你就打碎这方天地回到原世，续因接果！”
“爱，是无法阻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杰看的清楚，当芸芸说起“打碎”二字的时候，天空传来阵阵玻璃龟裂的声音。
几道宛如闪电般的裂口竟然出现在远方。
这个芸芸究竟有多强？小说中常写的破碎虚空境界？
修炼不就是打通窍穴么？原本以为哪怕全身通窍，也就是千人敌，万人敌的境界，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强者只怕是能捉星拿月。
以为这里了不起是高武世界，合着是仙侠往上走啊。
难怪不谑旅客为徒，合着芸芸大概就是那高到没边的高人啊。
等等，刚才神游天外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事忽略了......
对了！芸芸说的“巧遇同宗！”
“芸芸......呸，前辈，您刚才说‘巧遇同宗’是什么意思啊？我和您是同宗？”裴杰现在无比恭敬。开玩笑，随便笑两声天空就能裂口子，放在哪个世界能有这种涉及空间的力量那都是顶尖选手。
“叫我芸芸！”
芸芸停下了笑声，嗔怒的瞪了眼裴杰，还好看的撅起小嘴。
看着远方的天空中那龟裂的痕迹还在缓缓恢复......前辈您老就别卖萌了，能有这种破碎虚空的境界，少说得是个修练千年的老妖怪吧。
“想什么呢！”芸芸又开始加大力度揉搓裴杰的乱发。
说实话芸芸有点哭笑不得，明知道自己能看穿他的心绪，还在不停的瞎想。
普通人要是看见自己刚才释放出的威压震裂了苍穹，还不得吓的立马跪下求饶。这个二傻子居然还在心里编排自己是千年老妖怪。
......怪有趣的！
“关于‘巧遇同宗’......我也修行星霄功法呀。”芸芸风轻云淡地说。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裴杰吓得挺起腰杆。
眼前的这个芸芸也是星霄洞贼匪？！话说星霄洞有破碎虚空的大佬还当什么贼匪啊。便宜师傅陈老怪被干掉了莫不是要来寻仇？卧槽她好像会读心术啊！完了完了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看穿裴杰心里止不住的想法......芸芸只觉得好笑。
这小子真有意思啊。
“好了，我得走了，耽搁太久可不行，还有人等我呢。”芸芸挥挥手算是告别，准备离去。
“等......等一下！”
裴杰叫住了芸芸。
说实话，裴杰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叫住她。
人家都不寻仇了要走，还叫住她干什么！
哎，其实自己......是想要道谢吧。虽然这个“同宗”水分很大，便宜师傅陈老怪也挂了。而且世外高人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种小人物的感谢。
但芸芸确实让自己拨云见日，感悟良多。
这是恩。
“前辈......”
“叫我芸芸！”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弹指一瞬百万年，不成仙者终黄土，茫茫天地茫茫道，芸芸众生芸芸路。”
“我姓云名芸。后自更姓为芸，芸芸现在是我的真名。”芸芸郑重的说道。
裴杰觉得芸芸可能是知道了自己觉得那就是个走江湖的化名，所以才解释一下。
这一解释，顿时就觉得这个听上去一眼假的名字碉堡了好么！
不愧是前辈高人，名字取得那是一个蕴含天地大道啊。
“那么，芸芸。谢谢你！”
芸芸自然可以看出裴杰谢的有多真诚，但她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瞬间原地消失不见。
“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啦！”芸芸走后不久，一段声音传入裴杰脑海。
“伦巴林大酋长！大长老！察老阴逼！.......”裴杰一骨碌站起来，高呼着苹果部落种大佬的名字，急着去问新版的便宜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西瓜部落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和芸芸同款的大氅。
他的大氅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芸芸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抱歉抱歉，中途有点事，来晚了哈。”
中南男人沉默片刻，说道：“原来爱神的真名叫芸芸。”
“哈哈，好听么？话说平日里你沉默寡言的，没曾想是个偷窥别人的变态呀。”芸芸还是那么跳脱。
“你根本没收敛住自己的气息，刚刚甚至还扩散出来。想坏了大事么。”中年男人眼神阴寒的看着芸芸。
“看见了爱，忍不住呀。哎，都怪这世间的爱，太美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芸芸自顾自的向前方的西瓜部落走去，也不管落在后方的中年男人。
“疯女人！”
中年男人骂了一句，也迈步跟在芸芸后面。
芸芸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嗯……准确来说，应该是疯神，或者疯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临近西瓜部落大门，即将被门卫看见时，芸芸和中年男人二人从大氅中拿出银色的面具戴在脸上，芸芸的大氅里应该未着衣服，也不知是如何拿出偌大张面具的。
只见芸芸的面具上有78个星星，密密麻麻连线在一起，组成爱心的形状。中年男人的面具上有40个星星，连线成一把斧头的形状。
平凡的修炼，平凡的种苹果，平凡的吃吃喝喝。
长老会的全员这几天都不再露面，可能是不想泄露消息，也可能在什么地方熟悉变成肌肉男的身躯。
但这些裴杰都不太在意。
无论是修炼，种苹果，吃吃喝喝，他都贴身放着先祖面具。
他现在只在意，这玩意用不用。
晚上吃完饭，他缓缓走出部落大门，来到悬崖跟前。
裴杰摸着爬崖时踩过的石头，内心五味杂陈。
刚来到苹果部落时，爬上这片悬崖都是大问题，还是伦巴林吊着自己，几乎是提上来的。
现在随着越来越熟练灵气的操控，独立攀爬已经毫无问题。
有丝想法，划过脑海。
现在咱就撤？
当即他就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吃完人家的，学完人家的，还看上人家的小姑娘，结果人家现在碰到事，自己扭头就走？
裴杰你把炎黄子孙的脸都要丢尽了！
“有......心事？”身后传来个怯怯的声音。
裴杰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的大叫一声......好丢脸！来人居然是楠楠！居然在喜欢的人面前发出这种声音，实在是太羞耻了......
楠楠似是注意到裴杰爬上脸颊的绯红，特别体贴的开始安慰他，以缓解此时的羞耻与尴尬。
“没......没关系啦，你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深，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才会被吓到的，怪我怪我，来得太偷偷摸摸啦。”
“至少你没被吓哭啦啦，哈哈哈。”
......还不如不安慰。
原本羞到红脸的裴杰直接变成黑脸。
么的，这个事情还就过不去了是吧。
“你怎么在这？”裴杰叹口气，面对着悬崖坐下，散不掉的惆怅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楠楠坐到他的身旁，笑着说；“路过的时候看你对着悬崖发呆，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嘛。我有没有特别医者仁心呀。”
说着，她把脸杵到裴杰面前，四目相对的笑起来。
“有没有被关心你的楠楠姐感动到呢。”
顶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恶意卖萌实属犯规了。裴杰的小心脏根本招架不住。
他还是推开了那张恨不得捂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拿出来的脸，唉声叹气的说道：“最近是有些烦心事......”
“是巫祝的事吧。”
不料楠楠很快打断了裴杰。
原来她知道啊。
“察猜长老这几天到处宣扬你是五代巫祝的人选，但是贪生怕死，不肯戴上先祖面具，为部落卜凶避祸。”
“你知道部落里大家怎么说的么？”
楠楠站起身来，叉着腰，不等裴杰回答便大声说道：“大家说，应是部落的我们，握着拳头，拿着兵器，来保护刚加入部落寻求庇护的年轻后生。”
“靠献祭一个小裴杰来保护部落？你察猜越活越转去喽。”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看着豪气干云的楠楠，裴杰的眼眶已经蓄满泪珠。
这几天并没有人怪他，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反而有人更热心的帮助他，那些人眼里充满了愧疚，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需要一个年轻人背负这么多他不该背负的东西。
“我......”裴杰欲言又止，他擦擦眼泪，继续说道。
“这些天，有太多的事发生了，裹挟着我走到现在，说实话，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滩浆糊。”
“你知道么，我的故乡没有灵气，没有修行。来这之后，第一天就被迫拜入星霄洞，得亏伦巴林救了我，还加入了部落。”
“没过多久就说要打仗了，仅仅是因为碰到个路人说他们部落被打败了。我还被要求带上这个破面具成为什么巫祝。”
裴杰从衣服中掏出远古面具，狠狠的丢在地上。
“那个巫祝住在一片作为墓葬区的乱石林中，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我看见他之后，还没说几句话就因为占卜凭空消失了，而且居然所有人都把他忘了！
“听说还是大长老施展神通保住了我们对他的记忆，要不然那个四代巫祝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部落与我有恩，我也特别喜欢部落的大家，要我为了部落牺牲，我心甘情愿！”
“但要我就这么消失......我不敢，我不希望爸爸妈妈忘记我。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也许来到这个世界九成九回是不去了，他们忘了我反而还会没那么痛苦。”
“......但我就是不想要他们忘了我啊！因为我爱他们啊！”
楠楠一把抱住了裴杰。
“听我说，小裴杰。”
“我知道部落的人越对你好，你越有压力。”
“你觉得你欠我们的。”
“但你不用这么觉得。”
“我们都是在贯彻自己的正义而已。如果你觉得让爱你的人永远记住你是你的正义。”
楠楠松开紧抱着培杰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也是苹果部落的人，请你也坚持贯彻你自己的正义。”
远处，在部落中，有几人看着裴杰和楠楠。
赫然是几位长老。
一帮肌肉巨汉盯着一个地方，别提有多诡异。他们站的够远，从裴杰的角度，以普通人的目力根本看不到这帮人。
“伦巴林，做的不错。”大长老看起来很是满意。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个时候楠楠去安慰他最合适了。”伦巴林笑笑。
察猜说道：“不愧是酋长，攻人软肋啊这属于，让裴杰心爱的女子去劝他，何愁他不就范。”
伦巴林斜瞅着察猜：“就范什么就范，大长老都说了，随他自己的心意，无所谓当不当五代巫祝，我叫楠楠是去劝他别再想不开了。”
察猜阴阴笑着，“是我的话，也会让他心爱的女人去劝他。劝他想开？他想开了会怎么做？他想开了自然会带上面具！”
“我承认，裴杰是个本性纯善的人。一个本性纯善的人念头通达后自然会选择纯善的做法，那就是戴上先祖面具，为部落出一份力。”
“所以你看，我亲爱的酋长大人，我们用的手段是一样的，达到的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无论你伦巴林承不承认，这个酋长只能这么当！所以，嘿嘿，我察猜自然也当得！
伦巴林还想争论，却被大长老呵斥了。
“够了！”
“心相生随万法生，众生万象而生万道。你们俩的道不同，无需多言，劝对方离经叛道更是痴人说梦，咱们部落里也没有坐而论道这一说。以后找个机会用部落的方式解决吧。”
苹果部落的方式自然是拳头。
道长道窄，道真道假，道正道偏，自有一拳来定。坐而论道？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的道是能反映在个人实力上的，谁的拳头大，谁的道自然才是正道。
谁的拳头大，谁说一加一等于三都行！
另一边，楠楠和裴杰又并肩坐在崖边了。
“不要觉得长老们是风声鹤唳。这些年经常有外敌入侵，无论是从海上来的还是从大陆流窜来的。但是四大部落从来都是屹立不倒。”
“如若真有一个部落被打败，那外敌肯定极其可怕，他们的目的也不会局限于只打败一个部落。”
“而且四代巫祝仅仅是占卜出一点皮毛，就耗尽因果，足以说明问题。”
顿了顿，楠楠拍拍裴杰的脑袋。
“哪怕你是旅客，因果不在此世，就算是几近无限好了。倘若真的占卜出敌人真面目来，那要是个通了三千窍穴的强者，打不赢还是白搭呀。”
“但至少，我们就知道了敌人是不可战胜的，不用防卫了，直接逃跑啊。”
“不。”楠楠摇摇头。“祖宗之地，生我养我，哪怕是死，这里也是必须要守护的地方！”
裴杰有点震撼，这就是古人对于家国土地的执念么，哪怕到了异世界还是这么强烈。毋宁死啊。
之后裴杰又和楠楠聊了些有的没的，当然了，这些个有的没的其实才是最令人享受的过程。每一个男生都想在心爱的女生旁边多呆上一分甚至一秒，在没话找话中，享受的都是独属于二人厮守的时光。
男生追女生的时候，一般只有男生会这么想。如果这个女生还没有喜欢上你，这种啰嗦无疑会变成见减分项，在女生眼里，爱需要被看到，才能算是有意义的爱。
所以楠楠感觉浪费了好多时间，聊了好多废话......
为什么小裴杰这么喜欢问些诸如今天晚餐好吃么，广场南边新开的花好看么这些琐事......
有点......烦呀，人家还要回去修行，准备抵御外敌呢。
不等裴杰继续没完没了的提问、找话头，楠楠就借故遁走了。
“这小妞，害羞了呢。”
看见楠楠逃跑似的飞奔，裴杰认为这是在他充满爱意的无微不至的虚寒问暖下害羞的逃走了。自己想了解关于她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想爱她的一切。她在一句句话语中感受了这无尽的爱，终于是经受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突然，裴杰身边出现一个少女，坐在刚刚楠楠的位置，她穿着火红色的大氅，却掩盖不住那夸张的三维。里面好像没有再着衣物，两条修长白嫩的大腿因为夸张的大笑一直晃动着，引人遐想。
少女有一头火红色的秀发。长发及腰，随意披散着，盖住了半张脸颊。但是露出的半张脸却是说不出的倾国倾城。
她笑了一阵，笑的培杰根本插不上话。
忽地摆出斜眼歪嘴阴笑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这小妞，害羞了呢。”
然后又开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似曾相识的表情似曾相识的语气不就是在学我么！
就这一手突然出现的本事好歹也是个高手吧，怎么这个世界高手都喜欢抓别人羞耻的事让人社死呢！
高手伦巴林抓着自己哭的事到处八卦，这又来个高手抓着自己把妹。
难道这个世界终将流传我羞耻的传说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羞耻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裴杰站起身来，犹如猛虎下山落地一般.......跪在少女面前，头低得不能再低，说道：“这位前辈，请收我为徒！”
“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有没有搞错，万中无一的旅客都不要收做徒弟？
培杰想得清楚，这闪现般突然出现的本领足以说明眼前的少女实力强大，这里又是苹果部落家门口，搞半天也不见长老会的人打出来，大概率眼前这位就是修练枯木法返老还童的老妖怪。
拜她为师，为人师表总不好在背后八卦徒弟吧，而且徒弟的面子不就跟师傅的面子连在一起的么，要出去传还不是把师傅的脸一并丢了。
“前辈，您再考虑一下，我可是旅客啊。”陈老怪强行收徒，四代巫祝强行传位，旅客可是很抢手的啊！
“做了你师傅，这要传出去还不是把为师的脸一并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这个童颜巨乳老妖怪会读心术么！
“会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裴杰彻底无语了。
许久后，少女的笑声终于渐小，裴杰才又苦丧的说道：“前辈，本来部落里因为酋长的大嘴巴就已经都在传我是‘好哭包’的事了，您再去传这件事，我直接羞愤自尽算了。”
“‘好哭包？’”少女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不可能啊，部落的人居然有人不知道他的“好哭包”事迹？
“我看看先。”然后她闭眼沉思了一会。
又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家翻手可除的鬼物，被你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废话一边捣乱，帮了恁大个倒忙，叫你走开些还要继续哭闹，果然是个好哭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你在哪里看到了啊！你隔着几公里去读取伦巴林的记忆了么！你是尤里么！
还有你能别笑了么！你他么强的像神仙一样了啊，你有点高手风范行不行！
突然，少女摆出严肃脸。
糟了。内心吐槽是又被听见了。
“前辈......你生气了？”裴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是，是你的心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少女的严肃脸又变成夸张的笑脸。
“合着您老笑着笑着中途停一停，完全是为了逗我啊！”这回裴杰都不在内心吐槽了，直接大声的说出来了。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太欺负人了！
“也不完全是逗你吧，刚刚有个严肃的家伙唤我。嗯，有个九成是为了逗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边笑边说着，前仰后合的。
等到少女的笑声逐渐平息，她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嗯......我叫芸芸。”
在名字的问题上犹豫片刻后，一个泯然大众的名字被说了出来，怎么听都像个假名。
不是部落里的高手，不愿留名也很正常。
“偶然路过此地，感受到了强烈的爱意，故来看看。”
自称芸芸的少女伸出食指点在裴杰眉心。
“你心有郁结，不知何解。巧遇同宗，岂有不传道授业解惑之理，来，让你看看我的道。”
裴杰只觉得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从那根手指上传到过来，击打到眉心的松果体上。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下坠感。
周围变得漆黑，仿佛被那股巨力打入深渊。下坠感还在持续。这种下坠感其实似曾相识，在长身体的时候，做梦经常有这种从高处掉下无底深渊的下坠感。
不一会周围开始渐渐光亮起来。
是天空，此时裴杰真的是从万米高空下坠！
但奇怪的是感觉不到风压，也没有声音，仿佛在看电影。
掉过平流层，进入对流层，青天白日已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方远远可见是一座城池，正受着这场暴雨。
“久违的雨。”
四周响起芸芸的声音，宛如旁白一般。
视角急速的下落直至城池越来越清晰，在街道上骤停下来。
这是条古色古香的街道，街面上整整齐齐的铺着青石板。街道修建的应是已有些年头，青石板淋雨后显得油光水滑，本应尖角峥嵘的石板也被磨平，石板接头处露出些许泥土，几棵青色的绿草破土而出，在风雨中摇曳着。
街两边是高矮不一的青瓦房，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也有更高的。建筑物严丝合缝的排列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豆大的雨水劈里啪啦，打在屋顶镇脊石兽口中的铃铛上、打在青石板上、打在绿草上。
像一曲美妙的旋律，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之感。
街上的行人匆忙的小跑着，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视角微微转向，对准了街边屋檐下避雨的一男一女。
男人背着木制的书笼，手上拿着本办翻开的书籍。另一只手扯着袖口轻轻在书页上擦拭着，生怕沾水后墨晕了文字。
女人拍打着男人身上的雨水。
“男人爱着书上的诗词歌赋。”
“女人爱着男人。”
芸芸的旁白实时响起。
此时，男人看着弯腰拍打自己身上雨水的女人，便不再擦拭书页，他抖了抖袖子露出手指，轻轻的抚平女人头上有些凌乱的发梢。
“男人，也爱着女人。”
视角又转，这次对准了街对面的中年男人。
他锦衣华服，微笑着看着天空。左手背后，右手伸出接着雨水。
“官员爱着这场春雨，秋天又会是个丰收的季节。”
视角内跑过一个青年人。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尚未蓄虚；双手抱着书包，头也深埋胸口，似是想用全部的身躯护住书本不被打湿。
“学生家中不易，父母耗尽积蓄供他读书。”
“他时刻都在读书，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报答父母。”
“先生见他刻苦，经常单独授业；同窗见他好学，经常赠书予他。”
“学生爱读书，爱学习，爱努力。”
“爱他的父母、先生、同窗，他几乎热爱他身边的一切。”
刚说完，视角就快速的上升，又快速的下降到另一条街上。
视角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
她跟刚才的学生一般大，身上衣衫到处是泥泞、脚印，脸上有几块淤青，头发也凌乱无比。此时，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
“少女貌若天仙又天资聪颖。”
“她有个哥哥，正进京赶考，父母对哥哥寄予厚望。”
“少女知道，只有提升自己才能改变命运，她想读书。但她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双亲供不起，也不想供。”
“少女自学琴棋书画，委身青楼，卖艺不卖身，赚取束脩。”
“学堂上，不仅很多富家子、纨绔子垂涎才貌双全的少女。”
“富家子、纨绔子的长辈们也垂涎欲滴。”
“终有一日，长辈们在青楼发现了她。即使先生们本着有教无类未把她赶出学堂，无尽的骚扰也接踵而至。”
“富家纨绔羞辱轻薄她，他们的长辈甚至去她家谈入府为婢，嫁入为妾等事。”
“他的父母一直在拒绝，不是因为舍不得，甘入青楼的女子他们才不在乎。他们只是在待价而沽。”
“同窗鄙夷她分明是青楼女子，却自视清高。今日在路边甚至大打出手。”
“她只能忍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除了她的所有人好像都明白她做错什么。”
视角又开始在街道上迅速左右穿梭，最后停在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前面。
这条街的行人为避雨已经散尽，街两边也没有商贩，孤零零的独有这一家，一人。
商贩没把小摊推进屋檐下避雨，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流进衣服里。烙饼的炉火已经被雨水扑灭，他却像浑然不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
细细看去，他的眸子红彤彤的，还在颤抖，泪水和雨水混合着铺满面颊。杵在摊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粗大的指节上，肉眼可见的套着厚厚的老茧。
“商贩成婚二十余载。”
“婚前他承诺妻子衣食无忧，优游岁月。婚后二人相濡以沫，支起烧饼摊子为生。”
“商贩常在学堂门口摆摊，来往先生、学生、亲属、众多，生意兴隆，故买卖辛劳。然而二人婚后二十多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维持着他们的小家。”
“今日俄而雨骤，商贩提早回家，却见本应在家揉面的妻子与邻里有名的浪荡子在床榻上翻云覆雨。”
“惊呆的商贩竟没第一时间冲进去。”
“透过窗子，他们放荡形骸的样子引入眼帘。平时温柔贤惠的妻子还一直在说着床榻上的腌臜话。”
“本来这种不过脑的腌臜话只为床榻上调情之用，但妻子那如泣如诉，似歌般的话还是扎进了商贩的心中。”
“商贩看着自己的手，因为日夜操劳早已变得粗糙不堪，老茧像是双厚厚的手套覆盖其上。”
“反观窗内浪荡子那双手，是那么细腻白质。”
“他承认，他确实没有给她，她要的温柔。这双覆满老茧的手，确实给不了。”
“于是他没有打扰他们，默默的走出家门，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又撑了摊。”
“除了回家，好像他只会撑摊卖饼。”
“他以为这么多年，二人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是那么的喜欢每次收摊回家，夕阳下她对他绽放的笑容。”
“他希望这场雨一直下，下到他死在这场雨里。”
然后是慢慢的上升，裴杰又开始从近及远的俯瞰这座城池。
此时芸芸的旁白蕴含了一丝沧桑：
“芸芸众生无数渺小平凡的存在啊。”
“不同的他们有着不同悲欢离合和相同的生老病死。”
“他们忙于生计。”
“他们爱恨情仇。”
“他们蕴含希望。”
“他们充斥毁灭。”
“他们的生命是短暂的，他们终将死去。”
此时裴杰已经上升到平流层之上，对流层的云海竟然缓缓散去，下方的大陆清晰可见。
以裴杰的目力只能看见一片大陆。但不知为何，他的视角却逐渐放大，直至清晰地看到了背着木制书笼的男人，追上躲雨学生，递出他细心擦拭的那本书。
“可自从他们学会相爱的那一刻起。”
裴杰又清晰地看见官员注视着男人送书，甚至听见官员心中准备提拔这个男人的想法。
“他们因为对方的肯定而获得了意义。”
随后怀中多揣着一本书的学生，路过女孩摔倒的地方。学生驻足扶起了女孩，搀着她缓缓向前方走去。
“他们虽然仍无法去改变生老病死。”
然后学生与女孩行至商贩摊前，学生不停的和女孩说着饼有多好吃多便宜。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这家的饼帮他挺过了最饥饿最困难的日子。
“但他们已经有权力去选择有意义的人生。”
商贩那死灰般的眼眸中，渐渐出现光亮......
回过神来的时候，裴杰的心神已回到崖边，芸芸的手指还在眉心上。
“来的时候，我就很诧异，荒蛮之地，何来如此巨大的爱意。”
“见到你后，我就明白了。”芸芸缓缓放下手指，轻轻放在裴杰头顶。
“你对远在异世父母的爱，对伦巴林的爱，对楠楠的爱，对这个部落所有人的爱。”
“啊，是那么香甜，这才大老远就吸引到我。”说着，芸芸胡乱揉搓着裴杰的头发。
“但你走到了一个误区。”
芸芸把手从裴杰头上拿下来，伸出食指抵着裴杰鼻头，面色严肃的说道：“爱，是不冲突的。”
“你爱着父母，不想他们忘记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希望你像爱着他们一样爱着别人啊。”
“当你的父母知道远在异世的孩子有群人爱着，他们会不会赞同你以忘了他们为代价去爱着这群人呢？”
“但是！......”
裴杰还想争辩，那只抵着他鼻尖的手指又滑倒嘴唇上抵着，挡下后续的话。
芸芸继续说道：“但你对父母的爱，不能用来牺牲，换取别的爱，对么？”
“那是你的爱，还不够深！”
说着，芸芸站起来，又开始哈哈大笑。她叉开腿，张开手，呈大字对着悬崖外广阔的天空。
“爱的够深，你便有无限的力量，无所谓换取。谁拿走了你的因果让你父母忘记你，那你就去抢回来！”
“抢不回来，你就打碎这方天地回到原世，续因接果！”
“爱，是无法阻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杰看的清楚，当芸芸说起“打碎”二字的时候，天空传来阵阵玻璃龟裂的声音。
几道宛如闪电般的裂口竟然出现在远方。
这个芸芸究竟有多强？小说中常写的破碎虚空境界？
修炼不就是打通窍穴么？原本以为哪怕全身通窍，也就是千人敌，万人敌的境界，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强者只怕是能捉星拿月。
以为这里了不起是高武世界，合着是仙侠往上走啊。
难怪不谑旅客为徒，合着芸芸大概就是那高到没边的高人啊。
等等，刚才神游天外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事忽略了......
对了！芸芸说的“巧遇同宗！”
“芸芸......呸，前辈，您刚才说‘巧遇同宗’是什么意思啊？我和您是同宗？”裴杰现在无比恭敬。开玩笑，随便笑两声天空就能裂口子，放在哪个世界能有这种涉及空间的力量那都是顶尖选手。
“叫我芸芸！”
芸芸停下了笑声，嗔怒的瞪了眼裴杰，还好看的撅起小嘴。
看着远方的天空中那龟裂的痕迹还在缓缓恢复......前辈您老就别卖萌了，能有这种破碎虚空的境界，少说得是个修练千年的老妖怪吧。
“想什么呢！”芸芸又开始加大力度揉搓裴杰的乱发。
说实话芸芸有点哭笑不得，明知道自己能看穿他的心绪，还在不停的瞎想。
普通人要是看见自己刚才释放出的威压震裂了苍穹，还不得吓的立马跪下求饶。这个二傻子居然还在心里编排自己是千年老妖怪。
......怪有趣的！
“关于‘巧遇同宗’......我也修行星霄功法呀。”芸芸风轻云淡地说。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裴杰吓得挺起腰杆。
眼前的这个芸芸也是星霄洞贼匪？！话说星霄洞有破碎虚空的大佬还当什么贼匪啊。便宜师傅陈老怪被干掉了莫不是要来寻仇？卧槽她好像会读心术啊！完了完了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看穿裴杰心里止不住的想法......芸芸只觉得好笑。
这小子真有意思啊。
“好了，我得走了，耽搁太久可不行，还有人等我呢。”芸芸挥挥手算是告别，准备离去。
“等......等一下！”
裴杰叫住了芸芸。
说实话，裴杰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叫住她。
人家都不寻仇了要走，还叫住她干什么！
哎，其实自己......是想要道谢吧。虽然这个“同宗”水分很大，便宜师傅陈老怪也挂了。而且世外高人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种小人物的感谢。
但芸芸确实让自己拨云见日，感悟良多。
这是恩。
“前辈......”
“叫我芸芸！”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弹指一瞬百万年，不成仙者终黄土，茫茫天地茫茫道，芸芸众生芸芸路。”
“我姓云名芸。后自更姓为芸，芸芸现在是我的真名。”芸芸郑重的说道。
裴杰觉得芸芸可能是知道了自己觉得那就是个走江湖的化名，所以才解释一下。
这一解释，顿时就觉得这个听上去一眼假的名字碉堡了好么！
不愧是前辈高人，名字取得那是一个蕴含天地大道啊。
“那么，芸芸。谢谢你！”
芸芸自然可以看出裴杰谢的有多真诚，但她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瞬间原地消失不见。
“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啦！”芸芸走后不久，一段声音传入裴杰脑海。
“伦巴林大酋长！大长老！察老阴逼！.......”裴杰一骨碌站起来，高呼着苹果部落种大佬的名字，急着去问新版的便宜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西瓜部落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和芸芸同款的大氅。
他的大氅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芸芸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抱歉抱歉，中途有点事，来晚了哈。”
中南男人沉默片刻，说道：“原来爱神的真名叫芸芸。”
“哈哈，好听么？话说平日里你沉默寡言的，没曾想是个偷窥别人的变态呀。”芸芸还是那么跳脱。
“你根本没收敛住自己的气息，刚刚甚至还扩散出来。想坏了大事么。”中年男人眼神阴寒的看着芸芸。
“看见了爱，忍不住呀。哎，都怪这世间的爱，太美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芸芸自顾自的向前方的西瓜部落走去，也不管落在后方的中年男人。
“疯女人！”
中年男人骂了一句，也迈步跟在芸芸后面。
芸芸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嗯……准确来说，应该是疯神，或者疯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临近西瓜部落大门，即将被门卫看见时，芸芸和中年男人二人从大氅中拿出银色的面具戴在脸上，芸芸的大氅里应该未着衣服，也不知是如何拿出偌大张面具的。
只见芸芸的面具上有78个星星，密密麻麻连线在一起，组成爱心的形状。中年男人的面具上有40个星星，连线成一把斧头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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