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4 老藤葫芦，稚童新生②
“……外公，若是有位贵客送了一件大礼，却让原本喜欢你的人都不喜欢你了，那这贵客……究竟安的什么心？”
平静无波的语气，却令得那老藤，那葫芦，那凉风，那月照……一切似乎都微微侧抬眼角，将目光投注向那道小小身影。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想知道答案，唯独……他。
卓东来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笑意，慈爱地摸着小外孙的头：“是啊，那位贵客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淡淡一叹，好似也在问，但又好似早已将答案了然于心。
八岁的燚煌飞透过额头上手掌的指缝，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完全看不出“老”的老人，往日在他心中形象高嵩的外公，此刻这仰望的视角下更显伟岸。
但这幅伟岸中，却隐隐透出一分疲惫。
十数息无语间，唯有月照凉风作伴。
“外公，不怪小飞么？”孩童突然如此问道。
“为何要怪呢。”卓东来淡笑着回应。
孩童问的突如其来，没头没尾，外公回的羚羊挂角，不知所云，祖孙这两句对话听来好似在打哑谜，但显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一切都清澈明朗，无遮无雾。
“外公知道小飞在说谁，小飞也知道外公知道你在说谁，但这又如何，世上不存在任何一人不能被说，不能被论，更何况他本就是天下间最该被论之人。”
卓东来又是一叹。
“只希望天下悠悠众生之音能入他耳，兼听则明。”老人对月一愿，好似希望皎洁月华能助上一臂之力。
下一瞬，倏然转头看着只到自己半腰的小外孙：“小飞，这卓燚两府，有你几位舅父冲锋陷阵，有你父斡旋盘筹，有外公坐镇中庭，总揽大局，但若是对照外公心中的鼎盛之家来，却还尚欠一分。”
孩童静静听着，听出了兴趣。
“那在外公心中，还欠什么？”
“还欠一条路。”
“一条路？”
“对，退路！”卓东来给出了答案。
没错，有人冲锋陷阵，有人后勤筹谋，有人中庭总揽，但这依旧不足，尚缺一条绝境中依旧能给予一线生的退路。
下一瞬，那双看透世情的眼，隐隐透出期冀：“小飞，你可愿成为卓燚两家的这条退路？”
小小八岁孩童，闻此言后，面上显露的却非迷茫懵懂，而是……沉思。
十数息后，孩童忽然……笑了。
“外公，若小飞愿意，有什么好处？”乐呵呵地嬉笑神情，完全一副向长辈讨要奖赏的顽童姿态。
“好处自然有，那便是从今往后，你可以……肆无忌惮，作恶多端。”
太师卓东来笑着说道。
一刻后，明月依旧，凉风习习，老藤葫芦齐，却已不见孩童的踪影，只余一袭儒衫，衣角随风微动。
“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之妻，却得封一品华国夫人诰命，如此僭越，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得庇于一个身为太师的父亲，这般明捧暗杀，树敌于朝的做法，谈不上高明，却足以叫人失望。”
四下早已无第二人，但卓东来依旧喃喃自语，好似身边还有一个听众一般。
“明明教过你鸟尽可弓藏，但藏弓不毁桥，你却把这过河拆桥做的这般明显，你可知这番举动会吓退多少日后的有能之士？一个八岁稚童都能看穿你的图谋，这些年教你的，究竟学去哪了？”太师语气转变，无嗔无怒，只是……失望。
下一瞬，嘴角忽然浮现笑意，一种不屑的讥笑。
“自她之后，在你眼中我把持朝纲，结党营私，祸国乱政，你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将这一盘江山完全交到你手上，但你可知相较于女帝，相较于她，你差了多少？我若此时将这万万里江山完全交托于你，你又以何承接？”
又是一声悠悠长叹。
呼呼呼~~~
天地明月，凉风老藤新葫，好似都借着这一阵凉风，与老者同叹。
——————隐藏回忆结束——————
视线恢复焦点，少年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看了看身边眉冷颜肃，不显半分娇柔孱弱地凝视着自己的慈航仙子，少年笑了笑：“八年前，我母亲得封诰命，大摆宴席，世人只道我卓燚两家圣眷正隆，万分歆羡。”
顿了顿，嘴角浮现不屑笑意。
“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之妻，居然封了一品华国夫人，这是圣眷正隆？不，这是捧杀，母亲自那之后，少了多少闺中挚友，卓燚两家又多了多少朝中仇敌。”
少年平淡的言语，换来的是慈航仙子美眸中止不住的一波波震惊。
八年前的诰命她当然知道，但直到今日，她也未曾想过其中会存在这种隐秘。
“诰命不过沧海一粟，除此之外，有太多世人难见的暗流于平静湖面下涌动，这一切都是针对卓燚两家的……”言语间，少年笑了。“外公的治理之术，重在‘制衡‘两字，这两字令得外公稳住了女帝末朝，稳住了妖后乱政，将这万万里大垚一直稳到今日，但现如今，他已不想制衡……”
倏然转过头来，对上苏晴雪惊愕的视线。
“……他要独尊。”
他要独尊。
平平无奇的语气，却令苏晴雪仿佛看到隐藏这四字下的千万暗流激涌，似乎只要哪一处稍稍冒头，就能将这看似和谐安详的太平盛世搅的天翻地覆。
“所以说眼前这一局，卓燚两家落子比你们早太多了。”
仿佛读书朗文般的平淡语气，却令得慈航仙子脚底阴冷叠升，一波波冲击着她的认知，颠乱着她心中往日那牢不可破的天地框架。
“回去劝劝慧妙真吧，这一池浑水你们就别蹚了，水倒是不深，但溺毙你们却是足够了。”
轻蔑，毫不掩饰的轻蔑。
但回想方才对方言语间带来的一波波冲击，这一刻的慈航仙子却没有哪怕一丝反驳的勇气。
她只觉得今日之前，自己所知道的，所想到的，实在太少了。
“哦，对了，方才你曾经为了此地的暴露向我道歉……”少年好似忘了什么家杂琐事般。
“……那现在听我说了这些，你……应该明白要如何做了吧？”
平静无波的语气，却令得那老藤，那葫芦，那凉风，那月照……一切似乎都微微侧抬眼角，将目光投注向那道小小身影。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想知道答案，唯独……他。
卓东来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笑意，慈爱地摸着小外孙的头：“是啊，那位贵客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淡淡一叹，好似也在问，但又好似早已将答案了然于心。
八岁的燚煌飞透过额头上手掌的指缝，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完全看不出“老”的老人，往日在他心中形象高嵩的外公，此刻这仰望的视角下更显伟岸。
但这幅伟岸中，却隐隐透出一分疲惫。
十数息无语间，唯有月照凉风作伴。
“外公，不怪小飞么？”孩童突然如此问道。
“为何要怪呢。”卓东来淡笑着回应。
孩童问的突如其来，没头没尾，外公回的羚羊挂角，不知所云，祖孙这两句对话听来好似在打哑谜，但显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一切都清澈明朗，无遮无雾。
“外公知道小飞在说谁，小飞也知道外公知道你在说谁，但这又如何，世上不存在任何一人不能被说，不能被论，更何况他本就是天下间最该被论之人。”
卓东来又是一叹。
“只希望天下悠悠众生之音能入他耳，兼听则明。”老人对月一愿，好似希望皎洁月华能助上一臂之力。
下一瞬，倏然转头看着只到自己半腰的小外孙：“小飞，这卓燚两府，有你几位舅父冲锋陷阵，有你父斡旋盘筹，有外公坐镇中庭，总揽大局，但若是对照外公心中的鼎盛之家来，却还尚欠一分。”
孩童静静听着，听出了兴趣。
“那在外公心中，还欠什么？”
“还欠一条路。”
“一条路？”
“对，退路！”卓东来给出了答案。
没错，有人冲锋陷阵，有人后勤筹谋，有人中庭总揽，但这依旧不足，尚缺一条绝境中依旧能给予一线生的退路。
下一瞬，那双看透世情的眼，隐隐透出期冀：“小飞，你可愿成为卓燚两家的这条退路？”
小小八岁孩童，闻此言后，面上显露的却非迷茫懵懂，而是……沉思。
十数息后，孩童忽然……笑了。
“外公，若小飞愿意，有什么好处？”乐呵呵地嬉笑神情，完全一副向长辈讨要奖赏的顽童姿态。
“好处自然有，那便是从今往后，你可以……肆无忌惮，作恶多端。”
太师卓东来笑着说道。
一刻后，明月依旧，凉风习习，老藤葫芦齐，却已不见孩童的踪影，只余一袭儒衫，衣角随风微动。
“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之妻，却得封一品华国夫人诰命，如此僭越，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得庇于一个身为太师的父亲，这般明捧暗杀，树敌于朝的做法，谈不上高明，却足以叫人失望。”
四下早已无第二人，但卓东来依旧喃喃自语，好似身边还有一个听众一般。
“明明教过你鸟尽可弓藏，但藏弓不毁桥，你却把这过河拆桥做的这般明显，你可知这番举动会吓退多少日后的有能之士？一个八岁稚童都能看穿你的图谋，这些年教你的，究竟学去哪了？”太师语气转变，无嗔无怒，只是……失望。
下一瞬，嘴角忽然浮现笑意，一种不屑的讥笑。
“自她之后，在你眼中我把持朝纲，结党营私，祸国乱政，你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将这一盘江山完全交到你手上，但你可知相较于女帝，相较于她，你差了多少？我若此时将这万万里江山完全交托于你，你又以何承接？”
又是一声悠悠长叹。
呼呼呼~~~
天地明月，凉风老藤新葫，好似都借着这一阵凉风，与老者同叹。
——————隐藏回忆结束——————
视线恢复焦点，少年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看了看身边眉冷颜肃，不显半分娇柔孱弱地凝视着自己的慈航仙子，少年笑了笑：“八年前，我母亲得封诰命，大摆宴席，世人只道我卓燚两家圣眷正隆，万分歆羡。”
顿了顿，嘴角浮现不屑笑意。
“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之妻，居然封了一品华国夫人，这是圣眷正隆？不，这是捧杀，母亲自那之后，少了多少闺中挚友，卓燚两家又多了多少朝中仇敌。”
少年平淡的言语，换来的是慈航仙子美眸中止不住的一波波震惊。
八年前的诰命她当然知道，但直到今日，她也未曾想过其中会存在这种隐秘。
“诰命不过沧海一粟，除此之外，有太多世人难见的暗流于平静湖面下涌动，这一切都是针对卓燚两家的……”言语间，少年笑了。“外公的治理之术，重在‘制衡‘两字，这两字令得外公稳住了女帝末朝，稳住了妖后乱政，将这万万里大垚一直稳到今日，但现如今，他已不想制衡……”
倏然转过头来，对上苏晴雪惊愕的视线。
“……他要独尊。”
他要独尊。
平平无奇的语气，却令苏晴雪仿佛看到隐藏这四字下的千万暗流激涌，似乎只要哪一处稍稍冒头，就能将这看似和谐安详的太平盛世搅的天翻地覆。
“所以说眼前这一局，卓燚两家落子比你们早太多了。”
仿佛读书朗文般的平淡语气，却令得慈航仙子脚底阴冷叠升，一波波冲击着她的认知，颠乱着她心中往日那牢不可破的天地框架。
“回去劝劝慧妙真吧，这一池浑水你们就别蹚了，水倒是不深，但溺毙你们却是足够了。”
轻蔑，毫不掩饰的轻蔑。
但回想方才对方言语间带来的一波波冲击，这一刻的慈航仙子却没有哪怕一丝反驳的勇气。
她只觉得今日之前，自己所知道的，所想到的，实在太少了。
“哦，对了，方才你曾经为了此地的暴露向我道歉……”少年好似忘了什么家杂琐事般。
“……那现在听我说了这些，你……应该明白要如何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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