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忧郁的花季 » 第七章 结束

第七章 结束

    他在合同上签下“沐平”两个字时,他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将其缓缓点燃,吸食入肺。

    夕阳从他的身后的玻璃上悄悄划过,丝丝缕缕的映射在他的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是显得那样的忧郁与落寞。

    …

    沐平在处理完公司所有的事后回到家,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可他并不后悔。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再一次和千万人的家庭站在一起共同进退。

    “他只是失败了而已。”

    也仅仅而已。

    他脱下外套提在手中,准备过去说些软和的话,缓和下尴尬的气氛,可还没等他开口,妻子却先开口了。

    “我们离婚吧,家里的车子,房子,外面的地契,你都抵押给银行了,到这月月底也就该被收的差不多了,这房子里的东西我一件儿也不带走,都留给你抵债吧。”听着妻子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语气,他心如刀绞。

    他如往常那般,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妻子转过头望着他,似是气不过他的无动于衷。

    终于,多年积攒的怨气爆发了。

    “沐平,我们结婚快十三年了吧,北儿现在十岁了,南儿今年也快八岁了。这两个孩子在我们没怎么照顾过,没怎么关心过,没怎么呵护过的情况下居然就这样活了十年!整整十年啊!这十年来,我们为了你那个破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投入了多少时间,可我们抛弃的,是那些仅仅只属于“他们”的时间。”

    妻子哽咽着,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的从眼眶涌出,像是要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尽数倾泄。

    “我和你这么多年因为钱的事吵过不下几百次?可你每一次都像一个死人一样莫不吭声,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多多少少给我吱一声啊,你能不能让我知道你是活的,你是他们的爸爸,是我的丈夫啊!”

    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人,他很想替她擦拭那些委屈的泪水,可此时的手臂仿佛有千百斤重,令他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你为了你的那点破事,为了你的工作,为了你的员工,这十年来,我们没在学校门口接送过孩子一次。”

    她擦去眼泪,双目通红的看着他:“对,你沐平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脉,自己的两个孩子上的贵族寄宿学校,接受的是最优质教育,说出去,多长面,多风光啊!可我呢?我每周把两个孩子亲手送到老刘车上,然后转头跟你回公司继续工作,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十几年!我一个当妈妈的,我送我自己孩子最远的距离居然是自家小区门口,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有多心疼吗?他们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居然都十岁了啊!十岁了啊!”

    “我真的是受够了!我每周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坐车上学的样子,我一看就是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吗?”

    她愤怒的朝他吼着,扯着他的衣领,嘶声力竭的喊着:“你说话啊!你能不能别像个死人一样?说话啊!”

    妻子的指责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下的割在他的心上,留下带着锈疤的血痕,触目惊心。

    这个分分钟解决了上百员工生杀大事的男人无奈的抬头望着天花板,满眼亏欠。

    在妻子血淋淋的指责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年来对这个家的亏欠,对“父亲”这个职务的陌生和遗憾,他很想去弥补这段空白,可也只能是痴人做梦。

    他是一个企业家,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父亲。”

    他狠心的抛下自己的家长达十年,他用自己的空缺的时间满足了更多的家庭幸福保障。

    沐平此刻很想说话为自己辩解,可话到了喉头,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的的确确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不仅仅狠心剥夺了自己做父亲的责任,还强制性的剥夺了一个做母亲的权利。

    “我好像真的遗漏了好多啊……”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滴答滴”的敲着,那清脆有力的钟摆像一首清新静谧的乐章,慢慢地抚平了妻子内心的愤怒。

    愤怒过后,当理智重新掌控躯体,妻子歪过头细细地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耳鬓旁扎眼的几缕白发,心底没来由的一紧。

    记忆中的男人年轻时那英俊的眉目因操劳过度而略显疲惫,眼角不知何时钻出的几条皱纹,像是岁月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骄傲的痕迹。

    他的鼻梁不复年轻时的高耸,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不肯让内心深处一丝一毫的委屈泄露。

    那微微驼起的背,不再如当年般挺拔,那摇摇欲坠的肩膀,挑过了多少家庭的风雨。

    这一切是那么的心不在焉,原来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已悄然老去。

    她略显心疼的说:“罢了罢了,我反倒觉得现在挺好,破产了,倒闭了,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陪着他们长大…”

    听着妻子柔软的语气和远去的脚步声,男人的脸颊上止不住的划过一串晶萤。

    …

    夕阳西下,兰桂坊。

    “刘叔叔,你为什么要走啊?你是不要我了吗?”面对男孩稚嫩的追问,这双握了十几年方向盘未曾出过差错的手,在此刻也颤颤巍巍的。

    他俯下身子,摸着男孩粉嘟嘟的脸蛋说:“叔叔怎么会不要你呢?是你爸爸妈妈不要叔叔了啊。笨笨以后要乖乖的哦,可一定要记得,不能再到处乱跑了,不然会被大老虎“啊哦”一口吃掉。”

    男孩点着懵懵懂懂的脑袋傻呵呵的冲着心里最亲近的叔叔一个劲儿的乐。

    老刘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倍感唏嘘。

    “沐总,周总,你们啥时候走?要不我老刘载你们一程?虽说你们的车子被收走了,但我这些年沾着你俩的光,过得也挺滋润,我自己也买了车,虽然比不上您之前的车,但也还算凑活。”

    男人迟疑了一会,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把两个孩子和文丽送到古镇他外婆家去。”

    “那你呢?”老刘问道。

    “我就不跟着过去了,我还要留下来处理这烂摊子。”看着面前老实的男人,他也是心头一热。

    “刘哥,跟了我这么多年,真是麻烦你了啊。”

    老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身向沐平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啥时候走,给我老刘吱一声,随叫随到。”

    老刘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男孩在身后喊着:“刘叔叔再见,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老刘听见男孩那挽留似的告白,终是忍不住的鼻子一酸,浑浊的老泪,挣扎着从眼眶逃脱。

    那是男孩最后见他的样子,一个落寞的男人,被夕阳拖得老长老长的身影永远的烙在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