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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南歌子》

    乳鸦投林没,

    流云淡月梳。

    青枝烟柳暖风拂,

    暗绿疏红染锦后西湖。

    泠泠黄昏后,

    何时待乐初?

    欲将尺素雁音书,

    纵有万言千语也唏嘘。

    西溪芦雪半亩园的浸月楼上,疏疏淡淡地传来一阵《南歌子》。

    前半阙先是高阔舒朗,再是灵透柔和如溪流潺潺;后半阙渐渐地恬静婉转,到最后已是缠绵悱恻起来。

    青浅伺候在一旁,满腹愁绪地看着梁矜橒:姑娘大了,有了心事。这新填的《南歌子》满篇的思念,倒似与九公子有关啊。

    自从九公子一年多前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连着几位先生也销声匿迹了。

    可是姑娘还在心里日日惦记着,可是连着鸿雁传书都做不到,怎么不让她想念伤怀呢?

    唉,九公子啊,若你已成亲,那千万别再来招惹,说不得再过上两三年姑娘渐渐忘怀了。

    若你还有其他的心思,千万等妥帖了再传信过来,免得姑娘更加牵肠挂肚伤了神思。

    青浅想到招惹及其他心思的时候,眉头更锁紧了一些。。。

    三天前,梁矜橒邀约了刘嘉仪、贾宓等四位姑娘去了平湖秋月,给刘嘉仪姑娘践行,她就要离开杭州府去往淮安了。

    那日,春光明媚,桃李吐芳,百鸟婉转鸣柳翠。

    西子湖上画舫似织,丝竹管弦隐隐不绝。

    平湖秋月及孤山一带,已经被刚升职为两浙西路按察使的贾谦彦大人提前一日疏散了闲人,又搭建了几个帷幄,便于她们嬉戏、歇息更衣。

    梁矜橒等人吟诗作画弹琴嬉戏,十分融洽也好不惬意。

    清风习习,花蕊飞扬,刘嘉仪姑娘坐在琴凳上,玉指纤长,或抹、或挑、或勾,技法十分娴熟,一曲《梅花三弄》清幽而舒畅,仿佛见梅花高洁盛开在霜雪时节,又似有寒香沁人,令人神往。

    梁矜橒也听得如痴如醉。

    琴声渐渐息了,众人半晌才回过了神。

    梁矜橒叹服地看着她,由衷地叹道:“嘉仪姐姐的琴已是出神入化了,橒儿随着你的琴音沉沦,都以为身处梅林。只觉冷香萦绕,正待踏雪寻去,却一曲终了,真是意犹未尽啊。”

    连着贾宓姑娘也频频点头:“嘉仪姐姐的《梅花三弄》,较之前又精进了许多,我再是赤足狂奔也难以企及了。”贾宓姑娘说到了后面都有些沮丧了。

    接着她话风一转,又双目炯炯问道:“可是又有了良师指点?”

    刘嘉仪姑娘见问,并不答腔,只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良师吗?是的。。。刘嘉仪想起那个时节。。。

    那是在去年年初,腊梅花开时节。

    她在清香袭人的廊下弹《梅花三弄》,祖父陪着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等她一曲终了抬头之时,才发现了他们,当时的她十分无措。

    祖父却问着少年:“九公子精于音律,可否评定一二,也能让下官孙女有所长进?”

    此刻,她悄悄地向他看去一眼,一时觉得自己心跳如小鹿乱撞,脸上绯红一片:世上竟有如此神俊之人,怕是连着潘安、卫玠都比了下去吧。110文学

    刘嘉仪正神思不属之际,被她祖父称为九公子的少年开言说道:“梅花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如今香气正浓,清冷却显不足。”

    那位少年说完便转身离去。

    刘嘉仪看着他的背影,伫立久久。再无心思弹琴拨弦,转而回去找了她祖母。

    “祖母,那位九公子点拨孙女暖香有余,然清冽不足。不知是何方高人,祖父也待他甚是恭敬呢。”刘嘉仪满面羞红有些忸怩的问道。

    刘夫人看着面似桃花的孙女儿,眼眸微闪:也已经十二了,若是九殿下。。。也能。。。

    “呵呵呵,他呀,就是祖母和你说过的,梁矜橒姑娘的贵人。”

    刘嘉仪想到了九公子精于音律,又是梁矜橒的贵人,心里微动起来。

    她先是敷衍了贾宓姑娘的问话:“哪有什么名师。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接着又看向了梁矜橒,语气中不乏有着试探之意:“你们只知橒妹妹的画出神入化,却不知她的琴也是一绝呢。”说完笑嘻嘻地等着梁矜橒接话。

    梁矜橒果然赧赧地笑了:“橒儿一直守孝,学琴时日尚浅,可不敢班门弄斧。”

    刘嘉仪眼眸微闪,并未强其所难让她弹奏,而是掩着嘴笑了起来:“橒妹妹聪慧无二,常人难及,既有良师指点,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梁矜橒想起稷哥哥的琴技,和那些耳鬓厮磨一起弹奏的日子,心里便觉得暖暖的,脸上的三分笑意更是到了眼底的深处。

    但还是觉得刘嘉仪说的有些夸大,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稷哥哥的。

    因此很是诚恳且谦逊地对刘嘉仪说:“橒儿愚昧,能学得一二神髓便是万幸,再不敢言胜于蓝。”

    刘嘉仪自然不曾放过梁矜橒脸上的神色,虽然看在眼里,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但仍然笑得璀璨,且十分信服地惊叹:

    “能被橒妹妹如此赞许的先生,一定是才华绝伦之人,只不知能否引荐,若能得其指点那可是姐姐的造化了。”

    伺候在旁边的青浅,将她们的对话及情形听得个清清楚楚,也看得明明白白。

    起先她并未在意,到了最后却警醒了起来:姑娘连着琴都不曾弹奏,她怎么就要见九公子了?其实必有缘故。

    再者九公子及其先生之事,寒兰姐姐曾经千万嘱咐过万不能泄露一丝半点。

    连着内院的袁先生,这许多日子以来都尚未知觉。

    这位刘嘉仪姑娘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旁敲侧击地打探,所为何来?

    不仅青浅如是多虑,梅姑姑和秦瑜她们也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于是再默默看向了梁矜橒。

    梁矜橒怎么不知道九公子之事不能外传。

    只是刘嘉仪已经说要拜师了,她心下虽觉得惊诧,也为难。但想到她的父亲对自己是有大恩的,今日又是为其践行,还是含糊过去罢了。

    于是她敛了三分笑意,有些勉强地告诉了刘嘉仪:“他不是先生,是橒儿的稷哥哥,已经上京了。”

    梅姑姑见刘嘉仪还待继续步步紧逼,赶紧出声道:“姑娘该更衣了。”

    梁矜橒如释重负赶紧站了起来,随着梅姑姑、青浅四人往外去了。

    刘嘉仪看着梅姑姑等人渐行渐远,但见裙袂不扬,环佩无声,眉头微皱:如此风仪,岂是小地方出来的姑娘和丫头。

    之后,刘嘉仪再也没有提起过九公子之事,倒与几位姑娘很是融洽起来,尤其对待梁矜橒更是十分殷勤照顾。

    原本心里还有些芥蒂的梁矜橒,想着这一次聚后,或许从此再无交集,心里倒是感念她起来。

    也渐渐地也放下了,便是笑容也灿烂明媚起来。

    只是刘嘉仪的大丫头,常常有意无意地向青浅提及梁矜橒的先生,但都被有意防范的青浅含糊其词的打发了过去。

    如今,再看着梁矜橒凝眉锁神,愁绪不开的模样,青浅心里暗生恨意:十二三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九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不凡,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她看了去,便心心念念起来。

    真是惹祸的妖孽,只不知你如今究竟如何了?可还能记得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