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积年

    顶峰后的缓坡，田连坐蒲团练功。大师兄一挥手，叫颜九单独过去。

    “拜见师父。小九回来了！”颜九跪地叩头，见师父不搭话就歪头看。手脚并用挪到师父身后，兜头被扬了一把能让人皮肤发痒的叶子。

    田连笑得前仰后合，“你小子每次都不知道躲，那边水缸里洗把脸，跟我说说这趟回来的收获。”

    颜九乐颠洗脸，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挤师父的蒲团挨着坐，“这一趟看到悲欢离合，也看到阴阳双面。回来路上，他们都跟我说了。您尽管吩咐！我一定跟大师兄坚守到底。”

    田连依然眉眼弯笑，从里衣摸出几颗大枣和一把核桃全部塞给颜九，“边吃边说，关房不太安全。只能搬到这来。到了山门口有什么发现吗？”

    “很安静，以前还有货郎挑担来卖东西。”颜九一口核桃一口大枣，“师父，我想吃小圆子了。”

    “你大师兄吩咐伙房做了。”田连被他挤得只能伸直两条腿，忍耐着继续温和的说：“你们回来之前海上大风，海安运河一段被沙土填埋。已经有一部分弟子赶去那边帮忙。半日的功夫，奉召山就被围住只进不出。洪亦一个人没办法找出密探。”

    “重明师叔来了。晚上我带他来见您，外人不会说什么。”颜九捏着田连的肩膀。他看出师父几日不见跌落的精神，听见重明进山的消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是真的很危险。

    “嗯。你俩安排。”田连又拿出半块腰牌递给他，“另一半给了洪亦，这一半给你。合起来，可以主持奉召山所有事宜，包括处理密探。”

    颜九揣好半块腰牌，缩着脖子有些气馁，“这是不是意味着需要流血才能……”

    “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直到庄主现身。”田连的眼神没开玩笑。

    庄主会捡一些适合练武的卒子，用来对付朝内不服从的臣子。他们兄弟三人就是那一波活下来的卒子。只是长大后，卒子们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继续替庄主伤害善良的人。

    颜九跪在师父身边，两眼掠过周围小声说：“那白卷师叔在这吗？”

    田连转身对站在远处，端着小圆子的洪亦招招手。三个人围坐，端着桂花蜜小圆子，一勺一勺吃着。田连记着第一次接受庄主任务，三人来到奉召山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举着包子起誓此生无悔。两年后，他们反悔了。

    起因是田连和白卷二人违命放走忠臣之后，被药子黄锦递了消息告到庄主那里。重明接到庄主命令把二人抓回去。在庄主处理前，重明深夜打开牢门，三人一起逃跑。分开前约定隐姓埋名此生不再相见。却不曾想，药子黄锦也偷偷离开庄主，建造药谷利用人们焦虑恳切的心理，以解决疑难杂症逐渐笼络人心。等他们三人知道这一切，也渐渐过去十年之久……

    子时刚过，程安悄悄爬起来摸到齐鸣的床铺。却不曾想被窝里是空的，顿时汗毛直竖，吓得左顾右盼。

    “你不睡觉，在干嘛？”齐鸣抱着房梁横木，枕着七星歪头盯着她。

    程安仰头，踏着柜子飞到梁上，又好气又埋怨说：“你怎么睡这？”

    “大师兄叫我半夜上房。可我不知道是房顶还是房梁，就想干脆睡在这看看会发生什么。没想到把你等来了。”此刻齐鸣的姿势像吃多发懒的狗狗。

    “以后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比如开店当老板？”程安问。

    齐鸣摇头否认，“那是你的愿望。我想看阴晴圆缺，看河渠流水，看大漠炊烟…”

    “跟师父一样爱做梦。”程安偏头撇嘴不认同那样的想法，愿望和实际相悖只会让人更加辛苦。师父已经是最好的例证。

    “我现在很想睡觉…”齐鸣叹气指着外面，“密探在靠近。程姐姐能一打三吗？余师兄应该不在房间吧？”

    程安抱着剑器非常镇定，“就是外面站着三个余师兄我也能打过。他晚饭后就没回房休息。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在晚上活动。好像不是三个人诶……”

    齐鸣轻轻推出七星，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倒胃口，“十个以上。药粉味太重，得保持清醒。”

    这时房顶瓦片掉落，破洞漏下的月光瞧见抓着她们二人的面目。黑色斗篷中藏着凶恶的目光，程安和齐鸣只觉四肢酸软无力被人架着胳膊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