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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落日

    光绪年,1884年8月23日,上午6时。

    青花村。

    阿落徐徐醒过来,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木屋,木桌,木椅,还有如今他躺着的草席,难道现在他在某个乡下农村里面?

    他掀开被褥,弓起身子,使劲拍拍脑袋,宴会结束了?那个奇怪的人去哪儿了?还有那些来势汹汹的人呢?不知道。所有的痕迹都消弭无踪,好似那一切都未曾发生。

    “阿落,还懒床呢,阿婆让我来叫你赶紧起床,要去拜祭三目神君,之后还要捕鸟呢。”门外跑来一个两辫翘天的女童,两颊红通通,一点似水鼻涕挂在鼻尖摇摇欲坠,说话倒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你是谁?这是哪里?”阿落看着颇为亲切的小女孩,疑惑问道。

    小女孩听见这话赶紧跑过来把小手放在阿落的额头上,认真地说:“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阿落气笑了,伸手把她的小手抓下来,然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手似乎变小、变稚嫩了不少,这不像自己的手,他急忙跳下床,赤着脚丫,跑出房屋,来到外面装水的木桶旁,把脸凑近,水面上倒映着一个青葱少年的模样,阿落肯定这不是自己,穿越了?还是这是梦境?

    他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瞬间右脸火辣辣的疼痛刺醒他,这不是梦?只存在于志怪小说中的穿越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阿落面如死灰,颓然坐在地上,参加个宴会而已,怎么会发生这么操蛋的事情?

    “阿落,你坐在地上干嘛?我找到捉鱼瓮了,一会儿抓鱼可全靠它,走吧。”小女孩兴致很高地挥舞着手上的东西。

    阿落充耳不闻,沉浸在悲伤中,他与她现在隔着一个人生。

    “阿落,你怎么了?还想睡觉?小心我向阿婆告状哦。”小女孩把捉鱼瓮别在腰间,两手叉腰威胁道。

    “太吵了,你他妈能不能别烦我?”阿落抬头怒斥道。

    接着他看见小女孩嘟着嘴,鼓着腮帮,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他对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发什么脾气?又不是她的错。

    正想道歉,没想到小女孩忽然变得气呼呼,略微严厉道:“阿落!你说脏话,我要告诉阿婆,叫她揪掉你耳朵,哼。”

    不再理会阿落,迈着目中无人的步伐往外面走去,看着那道身影,不知为何阿落心中总会有些酸楚,随后他想通了,既然人生不再,那又何必纠结,还不如享受这份静谧来得实在。

    “对不起啊,你叫什么名字?我跟你去。”阿落向那个娇小背影说道。

    小女孩转过身来,面色难看,不争气道:“笨阿落,我是阿云啊,你睡觉睡傻了吗?”然后转身又自己走了。

    阿落只能傻傻地嘿嘿直笑,跟上她的脚步。

    村中祠堂。

    此刻这里聚集的人不少,青少年占去三分之一,都很安静,没有喧哗,没有吵闹,氛围肃穆。

    阿落跟着阿云挤入人群,期间难免磕磕碰碰,即便这样这里的人们投来的目光也是温和如春的,甚至有人对此面露微笑,阿落笑着回应。

    终于挤到人群最前面,眼前不远处摆放着一个石头雕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蟾蜍模样的雕像,上面还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图案,因为距离太远,阿落倒是看不太清。

    雕像旁还站立着一位迟暮之年的老者,白发如雪,鬓髯似柳,他闭着眼睛,不发一言地站着。

    阿落也闭上眼睛,开始融入这种安逸的氛围中,心里的烦躁也逐渐驱散出去,感觉到四周有一股清凉之气沁入心尖,整个人蒸腾着蓬勃的朝气。

    太阳爬上山坡,露出慈祥容颜。

    “静候,紫气东来,拜。”忽然白发老者用厚重的嗓音说道。

    祠堂中的众人膝盖触地,两手交叉与额头,跪拜。阿落学着阿云,姿势标准的做出动作。

    “神归,清都紫微,起。”老者说。

    众人依言而起。

    “香燃,神君庇佑,吉。”

    阿云伸手拍拍阿落的手背,示意他跟着她去上香,阿落点点头,走过去,学着阿云,从空地里的大香炉中拿起三炷香,来到雕像面前的小香炉前,把香插进去。

    这时阿落注意到蟾蜍雕像上的雕刻,有些像数学上的普通式子,又有些像物理上的精妙公式,一时间他看入了神,直到阿云红着脸跑到身边拽住他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阿云赶紧替阿落跟老者道歉,老者摇摇头,笑呵呵地说:“无妨,他这是被神君点拨了,日后的路要好走不少。”

    阿云连忙道谢,在阿落还若有所思时,急忙拉着他走回人群。

    “好了,你们各自散了吧,晚上还要拜祭盘瓠图,现在有神君庇佑,相信你们会有收获的。”老者和善地说。

    阿落被阿云拉着手离开了,等到离开众人,阿云少不了对阿落一阵埋怨,阿落只能苦笑相迎。

    家。

    那是一位慈善的老婆婆,阿落唤她阿婆。

    这个家加上阿落一共有三个人,老人与小孩,日暮与朝霞。

    阿落对于阿云一起去捕鸟有些担忧,因为阿云确实太小了,问询阿婆的意见,没想到阿婆表示同意。

    然后阿云不客气地甩眼色给阿落看,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欢呼:“捕鸟咯,捕鸟咯……”

    阿落正望着阿云蹦蹦跳跳的背影,阿婆递给阿落一个银镯子,阿落惊诧,银镯子在任何时候都是很昂贵的,看家中的陈设并不富裕,阿落伸手接过来。

    阿婆说阿云这小丫头自从上次去了趟镇里后一直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镯子,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镯子是白银做的。阿婆嘱咐,代她在合适的时候交给阿云,阿落点点头。

    “家里条件并不好,阿婆这是为何?”阿落还是问了。

    阿婆说:“人这一生,又有多少次开怀欢笑的童年?开心快乐就这样都送给她吧,困苦磨难嘛,就都留给我们好了。”

    两世为人,阿落懵懵懂懂。

    初晨。

    金乌温和,光洒大地,万物竞放,花露欲坠。

    一群畲族少年整装待发,准备去远方山上捕鸟,因为今天晚上畲族全村男女老少需要聚集到本姓祠堂,瞻仰祖图——盘瓠图,还有祭奠远古的神灵——三目神君,供奉之物以飞禽走兽、玉盘珍馐为贵,所以阿落他们要去捕鸟,敬祖。

    一路上经常望见田垄上忙活的畲族人,他们很勤劳,鸡鸣而起,日落而息。阿落等人看见他们,不管远亲近邻都打招呼,他们淳朴一笑,纷纷回应。

    阿云这小丫头一路叽叽喳喳,颇为兴奋,拉着阿落东瞧西看,她指给阿落看远处白杨树落下不知名鸟儿后晃荡的树稍,阿落笑她多管闲事,她指尖轻点滑落路边野草上沾染清澈的露珠,然后弹到阿落脸上,直到阿落生气地追着她打。

    走到五里桥,阿落向下张望,水面上波光粼粼,这时可以看见一两条鱼跃出水面,在水中、空中欢快追逐。

    旁边小伙伴装着高深的模样,说:“你们谁知道五里桥是谁建造的吗?”

    众人摇头。之前那个声音又说道:“是南宋安海桐林的黄护大人,还有一个和尚,叫,叫,叫什么我给忘了。”

    众人哈哈大笑,揶揄他是不是自己瞎编的,他紧忙辩解,说是村中耆老黄老告诉他的,顿时众人肃然起敬,不敢再讥笑。

    原来村中有一老人,活了一百二十六年,姓黄,大家都敬称他为黄老,也就是刚才祭祀时的老人,他博古通今,熟读兵法,正是因为他的带领,青花村在匪患肆虐的时候才多次得以幸免于难,在村中人看来,他就是隐入凡间的仙人。

    “黄老还说了什么?”大家来了兴致,纷纷询问。

    那人只好接着说:“黄老说,幸好前些年左宗棠收复了西域,那些小国才不敢再给咱们脸色看,可惜有个迂腐的慈禧太后喜欢权力,不让年幼的光绪帝掌控实权,国家希望之火随时会被扑灭,不然我们家国肯定是鹤立鸡群,”他说到这儿还叹了口气,“真的,当时我都想哭了。”作哭泣状。大家伙笑骂他,说他知道谁是左大人吗,还哭,哭个屁。

    大家嬉嬉笑笑,气氛火热。

    走过五里桥,继续走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庵山。

    爬上并不陡峭的山坡,他们很快来到庵山山顶,大家都有些累,气喘吁吁的,阿落叫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儿。阿云靠在阿落的肩膀上,昏昏欲睡,阿落无奈摇摇头,这个逞能的小丫头。

    上午9时。

    搭建捕鸟网,把一根竹杆子先插在土里,套上苎麻而做的细丝线,拉长,期间不让丝线落地,免得沾染秽物,绷紧,到另一边把线套上第二根竹杆子,第二根杆子略微靠近第一根杆子,使丝线稍松弛,把杆子插入土里,捕鸟网搭建好了。一共是五个捕鸟网,分布于庵山不同角落。

    其实主要是小伙伴们搭的,阿落不太会,阿云跑过来教他。

    阿落问:“为什么不把丝线绷直?”

    阿云解释说:“笨阿落,这都不知道,这样鸟儿入网时便不容易挣断网线逃脱了呀。”

    阿落小脑壳儿似小鸡啄米。

    大家还在丝线的附近撒上玉米,米辣子,等到傍晚时,应该会有鸟儿落网吧。

    众人撤退,往另一方向而去,免得打扰鸟儿落网。

    远处不知名山头,阿落仰躺在地上,望着天边盘旋的雁儿,它们穿梭于云层之间,自在逍遥。“阿云?”阿落扭头看去,阿云这小丫头正在追逐一只纷飞的蝴蝶呢,那蝴蝶色彩斑斓,仿佛大自然移动的点缀,它的存在就是美的存在,它就这样飞呀飞,飞呀飞……阿落从怀里掏出镯子,借着温柔的阳光,它懵懂地眨着眼睛,阿云与蝴蝶,蝴蝶与镯子。

    中午12时。

    地球之外,距地约44.9万千米,一颗类似流星的物体正在以极高的速度跃过地月系第二拉格朗日点,向地球极速滚来。

    曲折小溪,碎石散落,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捕鱼阿落可不怎么擅长,阿落拿着自己临时做的鱼叉搜寻着鱼儿的踪迹,“噗——”,没插到,可惜,望了望其他小伙伴,他也是一插,不过他插到了,举起一条跳动的大鱼,欢呼着,大家也笑起来。不少伙伴都捉到了鱼,可怜阿落一无所获。

    不远处,阿云把捉鱼瓮放在激流之处,一旦鱼儿进去就很难出来,突然她也大叫起来:“捉到啦,捉到啦!”还特意把捉鱼瓮捧到阿落眼前,斜着眼瞧阿落,意思是:你很差劲哎。这小妮子。

    抓鱼不行,烤鱼阿落可是一绝,他烤的鱼肯定是外酥里嫩,美味非常,伙伴们都把鱼交给他,谁叫他几乎没有贡献呢?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鱼就好了,撒上胡椒,一口下去,只剩陶醉。

    “慢点吃,小心鱼刺。”阿落提醒阿云。

    阿云嘟嚷着:“知道啦,知道啦。”又埋头啃起来,满嘴的油。

    阿落不紧不慢地吃着,抬头望向庵山,希望这次有所收获吧,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到一阵不安。

    “你们快来看,上游有好多鱼儿跑了下来。”忽然有一个小伙伴大呼小叫起来。

    众人看去,果然,许多鱼儿一起从上游冲下来,而且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

    众人目瞪口呆。

    阿落丢下吃一半的烤鱼,凑到溪边细瞧,密密麻麻的鱼儿几乎塞满了五六米宽的小溪,它们竞相齐跃,争先恐后。

    阿落望向溪流上游尽头,那儿依旧是连绵不绝,源源不断的鱼群涌现。

    “怎么又是鱼,这里跟浑河那一幕何其相似?这么多鱼?而且同时出现在这条河流?”阿落困惑。

    “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鱼。”有人惊叹。

    “是的,再给我三辈子也不曾见过。”有人附和。

    “如果都捉住卖钱的话,肯定有好多好多钱。”小财迷阿云手拿鱼骨架,痴迷地望着眼前这般奇景。

    阿落闻听此言,用手使劲揉了揉面颊,应该是疏于管教,这小妮子这么看重财物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看着络绎不绝的鱼群都忘了说话。一时间很难判断究竟是鱼游于水,还是水藏于鱼。

    “砰——”,突然遥远之地传来一声巨响。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那里被山峰遮挡,这时又传来几声震动,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有些惊惧。

    阿落的好奇心被勾引出来,执意去一探究竟,伙伴们可不敢去凑合什么,纷纷表示不愿前往,反倒是阿云这小丫头哭闹着要跟阿落一起去,阿落拒绝,之后趁阿云不注意,独自一人向声音传来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翻山越岭,过河行涧,总之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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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2时。

    山顶。

    阿落看见一位侏儒老者正在那里眺望,那道背影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泰山,他惊异之下也走过去,站在旁边,远方是炮火连天。

    江河中火花四溅、硝烟弥漫的船舰,河底里折戟沉沙、不甘落幕的船舰,河岸旁严阵以待、蓄势待发的船舰,这是一场船舰的战争。

    只是可怜岸边那些被无辜牵连之人。

    “马江之战,败局已定。”老者忽然开口道。

    阿落看得入神,只是对于双方是谁有些疑惑,突然被打断思绪,只好偏头看着老者,总觉得老者的模样有些眼熟,而且声音也似曾相识。

    阿落问:“他们是谁?”

    老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着那个精美的钢铁之躯发射出炮弹击中这边简陋的船坞,“砰”,船毁人亡,才开口道:“法国与华国。”

    “为什么后者会败?因为武器太落后?”阿落问。

    老者摇摇头,说:“不是,武器只是工具,我尝试过很多次,即便这边的武器与那边相差无几,甚至略为先进,都是以失败告终,后来我明白,真正决定胜败的是思想。”

    “你尝试过很多次?思想?”阿落不解,陷入沉思。

    那边,粗陋的船舰已经全军覆没。

    阿落才想起来:“我见过你,在沈城的浑河,你教会我钓鱼,可是——”

    闻听此言,老者这时才收回目光,郑重地望着阿落,眼神逼人,阿落不得不终止言语,他上下一丝不漏的端详着阿落,那种严峻的眼神让阿落十分不自在。

    “你不该在这里。”老者说。

    “什么意思?”阿落有些迷茫。

    “他们马上降临,看来变量已经被提前引入了,这次的结果误差会很大。”老者喃喃自语。

    “你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遇见你?难道你也穿越了?”阿落一头雾水。

    老者没有回答,他眼睛微眯,说:“三目神君很重要,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它很重要,总之,你保管好它。”

    “三目神君?好,你先告诉我,我是不是见过你。”阿落不甘心地问。

    “未来或许见过,不过时间与我没关系。”老者说完,在阿落的震惊中从山顶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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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5时。

    幽静小道,道路泥泞,杂草丛生,藤蔓蜿蜒。

    大家看鱼久了,也觉得厌烦,便寻一处绿地睡了一会,阿落跑来与他们汇合,只是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众人醒后便决定前往庵山,看一看捉到了几只小鸟,如果多的话,除了祭祀外大家还可以分得几只,加入菜汤里面,那滋味别提了。

    大家说回去后一定要告诉黄老,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可以说个圆满。

    阿云拉着阿落的手荡来荡去,说:“明天一定要准备几个大口袋来接鱼,不然太可惜,那可都是闪耀耀的钱币。”阿落敲了敲阿云的小脑壳儿,说:“好好好,明天肯定来肯定来。”这小妮子才勉为其难的放过阿落,又自顾自的哼起歌谣来,是摇毛竹的歌谣:“摇竹娘,摇竹娘,你长我也长,旧年是你长,新年是我长,明年你我一样长。”

    阿落向远处山头望去,夕阳下的庵山侵染着美丽的橘黄色,像一位刚谈恋爱,欲掩还休的十八少女,微风荡漾着她的裙摆。

    突然,阿落喜不自禁起来,因为他看见一群鸟从庵山山脚掠起,飞向山头,跌入捕鸟网中。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他看见飞过山头时密密麻麻的一坨黝黑固定住了,他开心大笑起来,伙伴们诧异,他解释一番,大家喜笑颜开。

    “我也看见了!”有伙伴大叫着,手指庵山。这时一群鸟正从山脚盘旋而上,速度很快,入网。

    阿落惊异:“又一群?”

    众人欢呼。

    “还有还有。”有人情绪激动,跳起来,溅起少许泥。

    第三群鸟,入网。

    不止庵山,很多不知名山头,许许多多,数之不清的鸟儿从密林中飞起,越过各个山头,振翅飞向远方,它们起飞迅速,飞翔疾驰,好像惧怕什么似的。

    众人不再欢呼,因为已经有第八股鸟群入网了,捕鸟网已经不堪重负的坠地四个,而且群鸟纷飞,如此急匆匆的掠向不知名的远方,总给人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无限放大,因为这时丛林突然耸动了一下,飞禽鸟兽猛地冒出,有难得一见的刺猬,有毛茸茸的红腹松鼠,有聪明伶俐的赤狐,还有臭鼠、短耳兔、白狼、青鼬、狗獾、花面狸、豹猫、赤麂……太多了,令人眼花缭乱。

    众人开始恐惧起来,不过那些动物好像对他们完全不感兴趣,争先恐后地涌向森林的另一头去了。剩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阿落算是比较冷静的人,他一边安慰吓哭的阿云一边抬头望向了天宇,然后,他发现,——两个夕阳?

    “不对,是流星。”阿落想。

    那颗流星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它坠落的轨迹已经超过夕阳,阿落不知怎么形容它,像什么呢?炮仗?火烛?灯笼?

    “不,都不是,阿落想,应该是——,陨落的夕阳!”

    它实在是太快了,穿透厚厚的云层,只用了几秒钟,使劲的往地上砸去。

    它冒出云层时牵引云层形成了一个向下的凸起,就是那个凸起让阿落想起鱼儿吐泡,那时候阿落觉得它是最美的。“陨落的夕阳呵,你也要投向大地宽阔的胸怀了吗?”阿落想。

    大家也发现了流星,都瞪大眼睛看着它。

    “真美啊!”大家惊叹。

    阿云更是张大嘴巴,翘着脚望去,它在天空留下一道绝艳的轨迹,就像天空一道精彩的伤疤。

    阿落也望得出神,可是突然一只疾跑的狐狸撞到阿落,打断了他,狐狸滚一骨碌,而阿落踉跄后退。等到小狐狸重新站起后,阿落赶忙让开道路,小狐狸撒腿狂奔而去。阿落朝四周望了望,还是很热闹,动物们的迁徙如火如荼,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爬的,一股脑儿奔向流星的反方向。

    “嗯?流星的反方向?”阿落惊醒。

    拍了拍众人的背,众人回头,他说出心底的疑问,大家嗤笑:“流星嘛,难得一见,肯定是碰巧遇见动物迁徙而已,别疑神疑鬼。”而阿云这小丫头说什么动物们都讨厌流星也说不定的话,让阿落颇为无可奈何。

    流星快坠地了。

    “真巧,那方向好像就是我们的村庄。”小伙伴兴奋地叫起来,呼唤大家看去。

    “真的耶!”大家惊呼。

    阿落仔细想了想,庵山在这儿的话,那个方向还真就是自己村庄的方向。

    下午6时。

    流星距离地面还有784千米,速度是98千米每秒,在流星中已是极快,甚至有些不同寻常,可是,它竟然拥有负向加速度,这证明要么它的质量极小,要么它根本就不是流星。

    “快落地了。”阿云说。

    阿落心中默数:“一,二。它突然变慢。”阿落注意到。

    “三,四,它还在变慢。”阿落想。

    距离地面三百米,十七,距离地面一百米,二十二,太慢了,几乎肉眼可见的慢,此时速度为82米每秒,负向加速度为12米每秒的平方,而且负向加速度在不断变化,它不是流星。

    九十米,八十米,到三十米,三十。

    十米,三十一,九米,三十三,它绝对不是流星。

    三米,二米,一米,落地。三十五。

    其实阿落只数了二十九秒,因为后来它被高大的树梢遮掩了,后面两秒还是阿落根据之前的速度估算的。

    下午7时。

    幽月悄现,闲云徘徊,凉风送爽,花香扑鼻。

    夜晚的庵山静悄悄的,好像世界一下子寥廓起来,不再挤得慌。大家都咧着嘴,因为这一次是大丰收,捕到的鸟儿装满了好几个麻袋,全都鼓囊囊的,这次真的是满载而归。

    回家的路上是欢声笑语,载笑载言。

    因为收获颇丰,所以大家脚步更显轻快。

    下午8时。

    青花村。

    来到村门口后,阿落,阿云,还有一众伙伴,望着眼前裸露的空地怔怔发呆,原本此刻应该热热闹闹的村庄已经不见踪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他们面前是一片荒地!村庄呢?家人呢?全部诡异的消失了?

    他们谁都没有动作,呆立着,茫然着,如果不是微风撩起衣角,在旁人看来大概会以为时间静止了吧。

    阿落什么也没说,伸手摸了摸兜里面的银镯子,嘶——,透骨的凉。

    夕阳还是陨落了吗?那无尽的火焰开始灼烧心脏!

    此时仿佛有人在阿落耳边以幽灵般的语气呓语,我现在不存在,但我过去存在!

    阿落感到一阵子的头晕目眩,直接后仰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昏暗,一切不复存在。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下午6时。

    青花村。

    村中祠堂。

    此时聚集了许多人,说着笑话,拉着家常,其乐融融。

    一张太师椅上,黄老此时眉头时皱时舒,他正在酝酿言辞,一会儿又是他主持祭祀仪式。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脸上,他伸手一抓,放到眼前摊开一瞧,空空如也。可是脸上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像京城里面的糖人拉丝,黄老想。又一抓,摊开,依旧什么都没有。“老咯老咯。”黄老笑呵呵的自言自语。

    他抬头朝众人望去,竟然看见大家都在胡乱摸着脸,抚着头,拍着手,他大吃一惊,然后他敏锐地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等了这么久它们终于来了吗?还真是突兀啊!”一百二十六岁的黄老似有所感。

    三个呼吸后,只看见天空洒下一层又一层薄而透明的细丝笼罩整个村子,青花村一下子变得若隐若现起来,某个不确定的时刻它悄然隐去。

    后人留有传说:某天夜晚,当地突然刮来一场大风暴,青花村就此掩埋,一夜多出两座大山,畲下山,东后山,还有一个大地裂痕的大峡谷。

    历史记载:当地从未遭受沙尘暴侵袭。

    可真相又是什么呢?也许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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