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未来没有未来

    十年前，泉南。

    “未来，你早些回去吧。妈对不住你，但我们女人这一辈子哪个不是这样……嘤嘤……”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女人拉着年轻女子的手，悲泣道。

    年轻女人挺着大大的肚子，不忍心再看一眼老女人，至于回去，又要回哪里去呢？

    她是昨夜偷偷听到丈夫和情妇的对话，才趁着天黑一路冒死逃回娘家，难道要再次羊入虎口才成？

    普天下所有女人的难处便是如此，虽然许了亲就有两个家，但若被夫家抛弃，娘家亦难回。

    今次这位有家难回的女人，正是我们前文所书的林陈氏。

    她本该是幸福的大荣（一个虚构的朝代）小康家庭代表，出生在泉南本地大族陈氏，家中有良田百亩，足够一家老小躺平，安稳地度过一生。

    但坏在这家的陈老爷是重男轻女的典型代表，在他眼里儿子才是王道，女儿不过是生产时的额外产物罢了。

    所以陈老爷卯足了劲，一通生，其结果就是——

    生就大女儿“黛来”，其意是盼儿子待来，二女儿“未来”，正是该来不来，不该来的林陈氏，三女儿“钰来”，不盼珍宝（“钰”音同“欲”，多用于人名，意为珍宝）欲来，只盼儿子欲来。

    直到第四子“道来”，才真正轮到姐妹三人的小弟到来。

    得亏四弟虽迟但到，要不然这陈老爷也快踏入有心无力的年纪。

    这陈老爷老来得子，自然就是呵护倍加，走路怕他累着，跑步怕他磕着，有什么好吃的先喂他嘴里，好玩的先让他抓在手中，当是国宝那么养着。

    反正家里女人多，就全招呼着给儿子当了贴身丫鬟，家内一切都紧着他安排。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这儿子道来的脾气秉性是要多顽劣有多顽劣，要多不学无术有多不学无术，把该调戏的、不该调戏的男人女人非人类全调戏了个遍，简直就是泉南全城内一霸。

    未来是如此羡慕四弟可以自由进出学堂，她是喜欢读书识字的人，要是能听着先生讲一刻钟就已很满足，可她是不被允许的。

    后来，十六岁的她被迫嫁给书香门第出生的林家公子，起初她还是那样欣慰，毕竟夫家是读书人，无论怎样她也能跟着喝点墨水。

    可这如意算盘打早了，夫家亦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秉持的人生信条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书房是绝不许女人踏足半步的。

    年轻的未来没有未来，她一眼就望到了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现在是围着锅台转，以后是锅台、儿女、公婆等等连番转，总之转不出那栋一亩三分的老宅。

    她的身体也不属于她自己，因为丈夫可是花了所谓的彩礼买断了她的自由，所以只要丈夫一声令下，她就得脱衣上床等着被赏光。

    “我们女人这一辈子哪个不是这样……”母亲把一些面饼包好，交代到了未来手中，要劝她回去，眼见天色将黑又不忍心她走。

    这时候，老父亲陈老爷及背后跟着的将要成年的小弟道来一道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陈老爷语带怒气，恨不能抄起拐杖给林陈氏一棍。

    “你偷偷回来，叫旁人看到怎么说？旁人就算不说，林老爷也要和我们翻脸。”说罢，陈老爷气得一顿重咳。

    “哎呀，二姐，你快回吧，把爹都快气吐血了——”小弟道来在旁边附和着。

    就这样，年轻的女人挺着大大的肚子，从这一扇她再熟悉不过的陈家大门踏了出去，死死地往前走，好似走向一道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