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人

    叶十方九岁了，一直没钱进学堂，这年头读书的确是出路，但卖点力气也能找到不错的活计，叶侗年自然不舍得宝贝儿子吃苦，只得亲自教授一些简单的东西。

    妻子叶惠祖上也是大户人家落魄下来的，礼数还传承了那么点，但也不只从何教起，毕竟自己传承的更多也不过是一些个女红女工，教不了太多。

    从记事起，十方就比较安静，也不挑食，叶侗年教什么，跟着学什么，之乎者也，四书五经学的他头昏脑涨，叶侗年也教的一头大汗，会不代表能教好，这教书先生的饭碗，可不是谁都能抢的。

    这九年时间，叶十方也已经大致清楚了周边的情况。爹爹已是花甲之年，娘亲两鬓也已染霜，常听爹爹念叨着“十方“名字金贵，得好好努力，对的起这名字才是。

    而叶家堡，无论仙凡，均姓叶的比外姓又高一档，说来轻巧，凡人无姓有名，大有人在，赐姓氏，必定祖上积功，叶侗年回溯八代，有一老祖宗生有灵根，获赐姓氏，开枝散叶。有道是富不过三代，尤其是老祖宗不在后，枝叶凋零。传到叶侗年这一代，已然独苗，香火飘摇，老来得子，岂可等闲视之？

    叶十方其实不是这世界的人，上一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好歹没有完全消失。

    上一世，自己已然成年，怎么死的早已忘了，只知道和这个世界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世界居然有仙人，也就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这还是偶尔听到老爹拿着族谱先祖手札当故事研读，得出的综合结论。

    要成为仙人，得有所谓的灵根之说，否则仙凡有别，身份自然天差地别，而自己，自己双亲，以及这整条街道上的人，都是凡人，没有灵根。

    这样的街道一共有数十条之多，纵横交错，都属于凡人区。近年间唯一一次有修仙者进入凡人区，还是十年前小十方尚在娘胎之时，恰逢叶家堡举行四方宴，大宴四方宾客之际，一个迷路的外来和尚误入此地，也就是用两个字，换走自家镇店宝贝符箓的那位和尚。

    十方很少与周围的邻居小孩往来，从小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安静，大部分时间是在发呆。孩子们骑着木马，玩着木棍，可以嬉闹一整天，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顾忌，隔壁石寿的女儿阿香，也经常跑来找他玩，在叶惠的要求下，十方配合着玩耍一下，也最多坚持不过一个时辰，时间久了，母亲也懒得再问。

    街坊邻居私下谈论这应该是名字金贵，小十方自持身份，不予往来，可大家都是穷苦人家，这算哪门子自持身份？

    实际上，一个有着成年人思维的十方，如何对这些小孩子过家家感兴趣，从记事起，他就在思考：

    “我是谁？这是哪？为什么我有成年人的思维？”

    这个问题又演变成了无数的分支问题，在内心里不断的徘徊。

    “这是仙侠世界？”

    “为什么我要说‘仙侠世界’？”

    “我生活的地方好像叫……地球吧？”

    “我不属于这里吧？但怎么回去？”

    “如果要回去，就得有足够的能力，而这个世界除非具有灵根，身份地位才会获得急速提升，才能破除目前困境，记得有仙人执事来给我摸过骨，我是凡人，板板钉钉的，这怎么搞？”

    “上一世好像自己就是个小文员吧，熬夜太多脑梗被抬走了，醒来也就是自己记事起的时间，差不多3岁左，然后就到了这古代？”

    “以前小说看得也不少，了解的越多越发现，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啊，黑暗森林法则笼罩，让我凡人身份走一遭，有个什么意义？”

    思绪飘向远方，深秋的阳光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四合院里，小十方一席洗的泛白麻衣，打着补丁，躺在叶侗年喜爱的老竹椅上，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叶侗年吃完饭进货去了，妻子叶惠在前厅铺子里守了两时辰刚收了摊，进到院里，就看到躺椅上的小十方一如往常一样发呆，然后睡去，叹了口气，进厨房准备晚饭。

    十年一次的四方宴如期召开，这是叶家堡的盛事，当然，更多的是指叶家堡修仙者世界的盛事，但作为凡人聚集的地方，或多或少是能感受到一些热烈的气氛。

    毕竟很多琐碎的杂事，修仙者地位尊崇，是不屑于亲自去做的，自然凡人代劳。所以，渐渐的，小十方所在的这条冷清的街道，采买的人多了些，为这条街道带来了不少生气，叶侗年也摩拳擦掌，因为名字的事情，耽误了孩子进私塾两三年了，表面上叶惠不提，叶侗年哪里不知道妻子心急如焚，只是娘子贤惠识大体，放在心里罢了。

    这半个月里，叶侗年的小小杂货铺也多有人光顾，一来二去，竟然毛利好几百文钱。放在平日里这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了，但茯苓花的单独这笔账，却是让他赚了近千文钱！

    今日宴会一开，街道又逐渐冷清下来，叶侗年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不时拇指食指沾了口水翻一页账本，心情愉悦之极。

    这几天的进账，尤其是加上石寿提供的信息，赶上自己近一年的收入了，心里默念孩子今年入学堂是没什么问题。

    浑然不觉门外已经站着一人老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