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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南天门之爆破

    第二个炸药包已经爆炸。

    死啦死啦又一次对着蛇屁股大叫:“炸开了没有?!”

    蛇屁股的回答从烟尘里传来:“没有,需要再装一个!”

    所有人都麻木了,不辣几个人拿着炸药包爆破筒又钻了过去。

    日军又围上来了。

    张立宪从藏身处蹦了出来,扛着他早装填完毕的巴祖卡,招呼都都没打一声。

    他身后的人是靠着眼疾手快才能趴下,避开那炽热的尾流。

    一声怪异的声响,一枚火箭弹在堑壕里穿飞,在雾气尽头的日军群中爆炸。

    场面瞬间安静多了,一群人快打疯了,日军也被过于惨烈的伤亡弄得快要疯了。

    死啦死啦低着头,枪握在手上。

    孟烦了小声说:“你蒙错地方了!?”

    死啦死啦很肯定:“没有的事!绝对不会错。”

    张立宪抱着巴祖卡,一发火箭弹杀了七八个鬼子,他的手在发抖。

    迷龙和豆饼给马克沁装上又一条弹链,丧门星把刀插在身边,用枪瞄着坡上面。

    何书光在一个子弹打不到的角落里一动没动。

    偷袭已经变成了攻坚战。

    不辣左右开弓,手里拿着两颗手榴弹,一边扔一边嘲笑:“小东洋被打哭啦。”

    蛇屁股又从那个已经炸进去的死洞口爬了出来,交叉地挥舞着双手:“要炸啦!要炸啦!”

    又一次化作鸟兽散。

    蛇屁股猫着腰跑向壕沟。

    满汉跪在洞口,拉着引出来的导火线,想要引爆。

    刚点燃的时候,一个手炮弹正巧落在他的身后,于是,他的背上顿时扎满了弹片,眼睛看着那条火线向洞里燃进。

    轰!

    又一次轰然的爆炸。

    只要不去想,那烟尘里有一个人,它与别的爆炸没什么两样。

    蛇屁股一头扎进了烟尘,连铲子带手一起扒拉着,但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些碎肉骨头和衣服碎片,还有一个炸出来的洞口。

    蛇屁股在里边瓮声瓮气,喊道:“再来一包炸药!”

    死啦死啦拿脑袋在壕壁上猛撞了一下,这是他迄今表现出来最沮丧的动静。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日军建造的碉堡果真是坚硬无比,已经炸了这么多次。

    这时,张阳说:“让我来引爆!我要装两个炸药包!”

    众人吃惊。

    “没事,我跑的快。”

    “轰!”

    又是一次爆破。

    蛇屁股再一次钻进烟尘里去,一会听见了枪声,从烟尘里传来,敌我难辩,但可以确定是一枝汤姆逊。

    蛇屁股很快从那个半塌方的洞子里连滚带爬的出来,铲子也被他扔掉了,手里抓着打空了的汤姆逊,不是惊喜而是惊惶:“打通了,打通了,鬼子从里面出来啦!”

    从那个洞子里渐近日语的嘈杂死啦死啦,向何书光一挥手。

    一直被强迫远离危险之地的何书光,茫然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不辣:“该你啦!当自己是供起来的菩萨吗?”

    何书光几乎是屁颠颠地跑了过来,扛着他的喷火器,从极低的角度,对着洞里做了一个喷射的动作。

    “呼~!”

    火焰像火龙一样从喷火器中喷射而出,烈焰和浓烟顿时从洞里倒卷了出来,里面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传出一股令人恶心的焦糊味儿。

    安静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这玩意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把人都烧糊了,烧焦了,甚至前面的都烧化了。

    但同时他们也交换了另外一个眼神——他们先前远离何书光,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英明决定。

    何书光满意地熄了火,调整了射击角度,准备一副警戒待射的样子。

    死啦死啦一挥手:“好了,回去!”

    何书光愕然:“啊?……就一次?”

    “回去,回去!不要全烧光啦。”

    “何烧光,何烧光!”

    何书光因此有了自己的外号。

    死啦死啦修整着自己的武器,把长枪背了,霰弹枪和毛瑟二十响调整到便于手拿的位置。

    他把一个长电筒绑在自己的胸前,看来这回他要进洞打头阵了。

    死啦死啦说:“路是要大家一起闯的。我也说不清那条路对,但就是一门心思地往上走。一直到山顶,我们就赢了!”

    他拍了拍胸口的手电筒:“这不是拿来照路的,不要有别的光,我照到了敌人,你们就一起开枪。”

    最后,他拍了拍狗肉,让它在前面探路,他自己跪在洞口,确定炽热已过,可进得人时,他便钻了进去。

    后面一个个跟着钻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炽热、焦臭、火药臭、血腥、呛死人的硝烟。

    比起上回钻地老鼠洞,唯一的好处是它开阔得多。

    它是一个终于可以称之为工事的坑道网络,有些地方可以奢侈地直立行走,甚至可以并排两人或者四人。

    坏处是它四通八达,每一个岔道都可能是不归之路。

    在一片漆黑中,能清晰地听见土层之上的枪炮声,来自那些岔道里的嘈杂。

    一路上,没人说话,也尽可能的少说话,这是黑暗之旅的最起码要求。

    因为说话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张阳听见来自前方的黑暗里的一个声音。

    手电筒顿时照亮了,死啦死啦把电筒和他的霰弹枪一起瞄准着那个方向。

    光柱之下,一个抓着手榴弹的日军,象暴露在阳光下的蟑螂,他后边还有一群。

    但张阳比他们快了半秒,手中的柯尔特早已开火。

    死啦死啦把两筒霰弹全轰了过去,同时熄灭了手电。

    他在黑暗里大叫:“开火!开火!”

    后面的人疯狂地向那里倾泻子弹,枪火映着射击的人和倒下去的日军

    死啦死啦继续喊:“喷火手!喷火手!”

    被簇拥在队伍中间的何书光,笨手笨脚地就着枪火的映光,冲了上去。

    大家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他开始用喷火器喷射火焰。

    “呼~!”

    一条火龙对着黑暗里的某处席卷而去。

    一群燃烧的人和燃烧的洞,迅速照映起来。

    所有人迅速拥上去,把何书光给淹没了。

    他喷火的样子很拽,可又被当作危险品包围起来,就显得他比阿译还傻。

    死啦死啦喊:“照着说好的,一起干!”

    他们在火焰中穿行。

    手电一照,一关,喷火,集火。

    动作模式十分单一,但却是配合默契。

    他们杀死了工事里的看守,砍断电线和电话线,炸塌岔道,向亮起的光源开枪。

    一群人好像要彻底把这里干塌了,然后再把自己活埋在里面。

    没错,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他们要进入树堡,占领树堡,然后彻底封闭,等待虞师主力过江,再一起杀出去。

    可是,张阳知道,上面为了保存虞师的实力,会让他们狠狠地消耗日军,其代价就是,他们这群人需要待在这里面三十八天!

    整整三十八天!

    何书光又一次地引燃了点火器,喷射之后迅速钻进了后面的包护丛中。

    火焰映亮了洞道。

    第一梯队的侦查兵正从老鼠洞里钻出来。

    战壕的拐角上,重火力仍在阻击,雾气里来袭的主力团,因为日军在坑道里遭遇突袭,他们承担的渡江压力已经小了许多。

    麦师傅和他的电台被人从老鼠洞里拽出来,他是被三四个人保护着的,三四个人一起簇拥着他穿过这段暴露于敌火之下的距离。

    他是唯一的一个关乎后面的炮火支援和兵力调度的人。

    这个美国佬猫着腰费力地跟着中国士兵穿行,然后他停住了。

    中国兵叫他:“长官?……长官?”

    他们不确定,那个忽然跪在地上的美国家伙是不是受伤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焦土、血液和难以名状的气味,每个人都是一样。

    麦师傅喃喃自语:“上帝啊……你这个疯子还活着……我的上帝,你这个死啦死啦!”

    麦克鲁汉跪在焦土和尸骸中哭泣,划着混合着眼泪、鼻涕、血液和焦土的十字。

    他高兴,因为他找到了死啦死啦,找到了先锋队。

    他可以用电台发出大军可以渡江的信号,后面也可以发出美国空袭和火炮支援的位置与坐标。

    ……

    橡皮舟从人的肩膀上砸进水里,和日军打过来的炮弹一起,溅起水花。

    雾大得人都不知道要去何方,但许久以来,虞啸卿一直让他的部下干劲冲天,一直不乏征服的狂想。

    滩涂上的虞啸卿还是坐着,手里拿着那张纸条,他的表情很古怪,好象要发作,又好像要讥笑。

    他看着唐基。

    唐基的表情也很古怪,像是说你就打我一耳光吧,要不就执行命令算了,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虞啸卿问:“上峰这是什么意思?”

    唐基回答:“意思挺明白的,攻击立止。”

    虞啸卿看着自己脚下的砾石发呆。

    雾气中所见有限。

    但舟在泛水,人在登舟。

    武器和辎重的洪流,经过虞啸卿的身边,汇成一片渡江的箭头。

    这也是虞啸卿这些年唯一一次进攻。

    攻下南天门,打一场漂漂亮亮的攻坚战,这是他的梦想。

    现在,好像这些都离他很远。

    他终于站了起来,炮弹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身上。

    唐基巨细无遗地帮他擦净。

    虞啸卿耐着性子,等待着,像一个坏脾气的脏小孩,等着家长给他洗干净。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基笑了:“解释?解释就是蜘蛛网,解释多了,你我就都成了网上粘的苍蝇。”

    虞啸卿忍着气:“你无需多说,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解释。”